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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三年时光,像明源县城穿城而过的那条小河,不急不缓地淌过。河岸边的垂柳绿了又黄,县政府大楼前的玉兰开了又谢,而楼里严谨有序的节奏,从未因季节更迭而改变。对于夏月瑶而言,这三年是将心伤封进冰窖,又在事业的沃土上让根须悄然蔓延的岁月——她不再是初入职场时那个带着书卷气的青涩才女,更不是除夕夜后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舔舐伤口的脆弱女孩。

清晨七点半,夏月瑶走进县政府大楼时,保安总会笑着跟她打招呼:“夏书记早。”这声“书记”,是三年时光给她的勋章。

在政法委法律服务岗的头一年,她几乎是以“自虐”的方式投入工作。失恋的痛苦像烧不尽的野草,她便用更密的工作将其覆盖。那些被同事们视为“烫手山芋”的涉法信访积案,卷宗能堆到半人高,当事人跑了十年都没解决,她却主动抱回办公室。白天接待情绪激动的上访群众,耐心听他们哭诉家长里短的纠纷;晚上对着法条和案卷逐字逐句抠,在草稿纸上画关系图,标注时间节点,连标点符号都不肯放过。

有次处理一起持续八年的宅基地纠纷,两户人家为了半堵墙打了三次架,闹到派出所出警十几次。夏月瑶带着书记员跑了六趟村子,在田间地头听老人讲当年分地的规矩,翻出村里的老族谱核对地界,甚至找到县档案馆里1983年的土地登记存根。最后在村委会开调解会时,她没直接讲法条,而是先念了族谱里两户人家祖上是亲兄弟的记载,又拿出泛黄的存根照片,轻声说:“祖宗留下的地,是让后人过日子的,不是让后人结仇的。”那两户人家的当家人红了眼眶,当场握了手。

这样的案子处理得多了,她的名字渐渐在县里传开。老百姓说:“找夏律师(后来成了夏书记)办事,心里踏实。”她的法律意见书也成了县委决策的“参考书”——逻辑缜密得像织网,每个论点都踩着法条的节点,还带着对明源风土人情的考量,连最挑剔的老领导都忍不住点头:“这丫头,把法律条文嚼碎了,混着咱明源的土味儿,接地气,管用。”

她的成长,离不开蒋南舟不动声色的“阳光雨露”。这位县委书记像位经验丰富的园丁,总能在恰当的时候松土、施肥。

蒋南舟第一次注意到她,是在一次信访工作会议上。当时有个乡镇干部抱怨“群众不讲理”,夏月瑶却突然开口,条理清晰地列举了三个类似案例,都是“群众看似胡搅蛮缠,实则有历史遗留问题没解决”。她没直接反驳,却用事实让对方红了脸。会后,蒋南舟把她叫到办公室,递了本《基层法治实践案例汇编》:“你的思路很清晰,但基层工作,光懂法不够,还得懂人。”

从那以后,蒋南舟给了她远超同龄人的机会。全县法治建设试点项目,让她牵头;跨部门的协调会议,让她代表政法委发言;甚至市里组织的法治研讨会,他都亲自打电话推荐她去:“让年轻人多见见世面。”有次她起草的《规范信访流程实施方案》被某个部门以“太理想化”为由搁置,蒋南舟在批阅文件时,用红笔写了句:“此方案切中要害,牵头部门需一周内组织落实。”简单一行字,让方案顺利推进。

这些“栽培”从不是私心。夏月瑶的每一步都踩得扎实——连续两年被评为“全县优秀公务员”,处理的信访积案化解率达92%,牵头制定的三个法治文件被市里作为范本推广。当原政法委书记调任,位置空缺时,常委会上提名她的那一刻,没有任何人反对。

年仅26岁的夏月瑶,成了明源县历史上最年轻的政法委书记。任命文件下来那天,她站在办公室窗前,望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想起三年前那个在寒夜里痛哭的自己。伤口或许还在,但已经结了痂,成了支撑她站立的铠甲。她拿出手机给父母打了个电话:“爸,妈,晚上回家吃饭,我买了你们爱吃的酱鸭。”

蒋南舟的办公室收拾得差不多了。书架上的书被打包进纸箱,墙上的“优秀县委书记”奖状被小心取下,只有办公桌角落里那盆文竹,还保持着原来的位置。他即将调任市政府常务副市长,这个消息在县里传开时,不少人跑来祝贺,说他“实至名归”——明源县这几年的经济增长、民生改善、法治建设,桩桩件件都透着他的魄力。

他让人叫来了夏月瑶。

夏月瑶走进来的时候,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西装套裙,头发在脑后挽成利落的发髻。比起三年前,她的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眼神依旧清澈,却多了洞察世事的锐利。“蒋书记,您找我?”

“坐。”蒋南舟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欣慰,又有几分复杂,“这三年,你的成长,大家都看在眼里。”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明源县的法治建设,能有今天的局面,你功不可没。”

夏月瑶笑了笑:“都是在您的指导下做的,我还有很多要学的。”

蒋南舟放下文件,身体微微前倾:“月瑶,市里的任命下来了,我下周一报到。”他看着她的眼睛,语气认真,“市政府法制办缺个副主任,或者政法委有个调研科科长的位置,我都能帮你争取。到了市里,平台更大,机会更多。”

这个邀请分量十足。从县城到市里,意味着更快的晋升通道,更广阔的天地。夏月瑶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端起桌上的水杯,指尖触到微凉的玻璃壁,轻声说:“谢谢您,蒋市长。”她刻意改了称呼,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这三年您教我的东西,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但我想,我还是留在明源。”

她抬眼看向蒋南舟,目光坦诚:“这里有我熟悉的人和事,有需要我做的工作。而且……我爸妈年纪大了,身边离不得人。留在这儿,既能做事,又能陪他们,挺好的。”

“陪伴父母”这个理由,足够真诚,也足够坚决。蒋南舟看着她眼里的笃定,心里那点微弱的期待,像被风吹灭的烛火,悄然熄灭。

他早该料到的。这个女孩看似清冷,骨子里却藏着执拗——她认定的事,很难改变。就像当年她一头扎进那些棘手的案子里,就像现在她选择扎根这片土地。

蒋南舟笑了,那笑容温和得像春日的阳光,带着长辈的理解,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好。”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明源县城,“明源能留住你,是福气。”他转过身,目光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把这个独立自信的身影刻进心里,“好好干,我相信你。”

没有多余的话。夏月瑶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蒋南舟突然说:“那盆文竹,留给你吧。它在这儿待惯了,换地方怕活不成。”

夏月瑶回头,看到那盆文竹在阳光下舒展着枝叶。她点了点头:“谢谢您,蒋市长。”

门轻轻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蒋南舟看着紧闭的门,站了很久。他想起第一次在会议上看到她时,她眼里的倔强;想起她熬夜写材料时,办公室亮到深夜的灯;想起她处理完棘手案子后,脸上那抹释然的笑。那份藏在欣赏背后的情愫,从未宣之于口,如今也该随着这次调任,深埋心底了。他拿起桌上的公文包,转身走出办公室,步伐沉稳,走向属于他的新征程。

北京某影视基地的化妆间里,傅星尧坐在镜子前,任由化妆师在他脸上涂涂抹抹。镜中的男人,眉眼深邃,下颌线清晰,褪去了三年前的青涩和疲惫,多了几分明星的气场。手机屏幕上,他主演的网剧《暗涌》播放量破10亿的消息挂在热搜上,评论区里满是“傅星尧演技炸裂”“哥哥好帅”的留言。

谁能想到,三年前的他,还在为一个只有三句台词的角色,在片场等了整整一天。

转机是在两年前。一部小成本网剧找他演男二号,一个隐忍深情的卧底警察。角色和他骨子里的挣扎很像,他几乎是“演自己”。剧集播出后,没人料到这个没什么名气的演员会火——他在剧中流泪的一个片段被剪成短视频,在平台上播放量过亿,网友说“他的眼泪里有故事”。紧接着,他演唱的片尾曲《归途》意外走红,沙哑的嗓音里藏着的漂泊感,戳中了无数人的心事。

如今的傅星尧,片约接到手软,代言广告不断,住上了朝阳区的大平层,银行卡里的数字后面跟着一长串零。身边围绕着经纪人、助理、粉丝,走到哪里都是闪光灯。可他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少了一块。

深夜收工回到公寓,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会习惯性地打开手机,搜索“明源县”的新闻,却又在看到相关消息时,飞快地退出。他不敢看,怕看到夏月瑶的名字,更怕听到她有了新的归宿。

上个月,母亲冷慧敏给他打电话,语气小心翼翼:“星尧,你爸……想你了。他最近总念叨,说你小时候最爱吃他做的红烧肉。”傅星尧握着手机,喉咙发紧:“妈,我这阵子太忙,等有空了……”话没说完,母亲叹了口气:“月瑶那孩子,现在是县政法委书记了,电视上都能看到她。你柳阿姨说,她现在可厉害了,做事雷厉风行的……”

傅星尧猛地挂了电话。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疼得喘不过气。他走到酒柜前,倒了杯威士忌,一饮而尽。酒液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恐慌。他终于在娱乐圈里崭露头角,却发现自己离那个想回的家,越来越远。

除夕夜的寒夜、路灯下夏月瑶破碎的眼神、父亲失望的叹息、母亲愤怒的指责……这些画面像梦魇,总在他最疲惫的时候冒出来。他成了明源县的“名人”,老家的亲戚会跟别人炫耀“傅星尧是我们那儿的”,可他自己知道,他早已成了故乡最熟悉的陌生人。

窗外的北京灯火璀璨,比明源县亮得多,却照不进他心底那片黑暗。他拿起手机,翻到那个烂熟于心却从未打过的号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迟迟没有落下。

夏月瑶在一次下乡调研时,路过当年他傅星尧一起长大的老房子。院墙已经斑驳,门口的石榴树长得比屋顶还高。她站了一会儿,转身对同行的乡镇干部说:“村里的法治宣传栏该更新了,下周我们把最新的《民法典》解读贴上去。”

蒋南舟在市政府的第一次常务会议上,提到了“基层法治建设”的重要性,他举的例子,正是明源县的信访流程规范化实践。

傅星尧在拍摄一部关于“归途”的电影时,有场哭戏。导演喊“开始”后,他看着镜头,眼泪突然汹涌而出,不是演的,是真的。他想起了明源县的街道,想起了父母的笑容,想起了那个在寒夜里对他说“我喜欢你”的女孩。

三年时光,让三条曾经交汇的人生轨迹,延伸向了不同的方向。夏月瑶扎根故土,用责任和成长治愈过往;蒋南舟走向远方,将欣赏与情愫藏进心底;傅星尧站在星光下,却在繁华中品尝着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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