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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春节的喧嚣像潮水般退去,明源县城卸下了满身的红妆,重新被日常的节奏包裹。街道上,卖春联的摊位撤了,灯笼的红光淡了,行人脚步匆匆,带着新一年的盘算——菜贩在整理沾着晨露的青菜,公交车司机习惯性地按响喇叭,机关单位的大门前,值班保安正用抹布擦拭着“欢度春节”的残联。

然而,在夏家和傅家,除夕夜那场风暴留下的裂痕,却像结在窗玻璃上的冰花,看得见,摸不着,指尖一碰,只有刺骨的凉。

夏月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两天两夜。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拒绝了所有光亮,也拒绝了父母隔着门板的担忧。柳云在门外放了三次温好的粥,最后都凉透了,像女儿此刻的心。直到第三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房间门才“咔哒”一声开了。

她走出来时,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在脑后盘成一个紧实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身上换了套藏青色的职业装,衬衫领口系得端正,连裤脚的褶皱都被熨平了。柳云端着牛奶从厨房出来,撞见她的瞬间,手里的杯子差点没拿稳——女儿的脸色依旧苍白,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像蒙着一层薄霜,但那双曾在除夕夜碎成玻璃碴的眼睛,此刻却凝着一层比以往更厚的冰,冷得能冻住空气。

“爸,妈,我没事了。”她接过牛奶,指尖触到瓷杯的温热,却没什么反应,“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声音很轻,像落在冰面上的雪,听不出太多波澜。夏建国坐在餐桌旁,手里捏着老花镜,镜片后的目光在女儿脸上停了很久,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上班别太累。”

夏月瑶点了点头,低头喝牛奶。牛奶的甜腻滑过喉咙,却没留下任何滋味。她知道父母在心疼,在担忧,可她没力气回应——心里的那道伤口还在淌血,她只能用一层硬壳把它裹起来,假装它不存在。

回到县政府政法委的法律服务岗,夏月瑶像换了个人。以前的她,冷静是底色,专业是态度,偶尔还会对前来咨询的老人露出一点耐心的笑意。现在,她的冷静变成了冷硬,专业里掺着不容置疑的锐利。

她主动从档案室抱回了最厚的那摞积案卷宗——都是些多年未结的邻里纠纷、土地争议,纸张泛黄,字迹潦草,光是梳理时间线就能让人头疼。她却坐在办公桌前,一页页地翻,用红笔在复印件上标注要点,连标点符号的错误都没放过。同事小王路过她桌前,看见她面前堆着半人高的案卷,忍不住说:“夏姐,这些案子都快成历史遗留问题了,不急的。”

夏月瑶头也没抬,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响:“越老的案子,越得理清脉络。”

她开始主动加班,办公室的灯常常亮到深夜。县城的夜晚很静,只有窗外的虫鸣和她翻页的声音。

初夏午后,几位皮肤黝黑的农民揣着联名信,怯生生地推开法律援助中心的门。他们反映镇中心小学的午餐突然从两荤一素变成素菜白饭,孩子下午上课饿得头晕。

夏月瑶立即展开调查。她翻遍《食品安全法》和《义务教育法》,利用下班时间潜伏在校门口找家长取证,还自费委托检测机构分析剩饭样本。最终发现校长伙同供应商虚报食材价格,每餐克扣三元,一学期竟贪墨了二十余万。

调解会上,校长态度嚣张:“年轻人别多管闲事!”夏月瑶当场甩出证据链:采购单、检测报告、上百份证人手印。她指着墙上的《中小学生营养膳食指南》厉声道:“克扣扶贫资金是贪,克扣孩子饭碗是恶!今天不解决,明天我们就上法庭见报见电视!”

三日后,县教育局专项工作组进驻学校。涉事校长被撤职,供应商列入黑名单,午餐标准全面恢复。开餐那天,孩子们举着香喷喷的红烧肉冲她笑。

周五清晨,三十多位学生家长敲着锣鼓涌进县委大院,红绸锦旗上金灿灿写着“护苗律师为民请命”。夏月瑶握着滚烫的锦旗,忽然觉得所有熬夜查案的夜晚都值了。

“夏律师也真是刚,这也太拼了。”散会后,有人私下议论。

只有夏月瑶自己知道,她是在用工作当麻药。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条理清晰的逻辑,能暂时堵住心里那个缺口,让她没空去想傅星尧在除夕夜说的话,没空去回忆那些年跟着他的影子跑的日子。可一旦深夜独处,或者在街角看到穿白衬衫的背影,那层硬壳就会裂开条缝,疼得她喘不过气。

有次加班到凌晨,她走出政府大楼,冷风吹得她一哆嗦。街角的路灯下,站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背影像极了傅星尧。她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冲过去,可脚像被钉住了。直到那男人转身,露出一张陌生的脸,她才发现自己攥着公文包的手指,已经掐进了掌心。

这一切,蒋南舟都看在眼里。

他的办公室在三楼,夏月瑶的法律服务岗在一楼大厅旁边。他去食堂吃饭,或者下楼取文件,总会路过她的办公桌。有时她在低头写东西,阳光落在她微蹙的眉头上;有时她在接电话,声音清冽,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在审阅文件时,会特意留意署名“夏月瑶”的法律意见书。那些文字比刚入职时更老练,不仅引经据典,还带着对明源本地人情世故的考量——比如在处理一起宅基地纠纷时,她不仅引用了《土地管理法》,还附上了村里的老族谱,证明争议地块在民国时期就属于原告祖上。

“这个年轻人,心思很细。”他在常委会上提起,语气平淡,却特意把那份意见书多留了一天。

会议间隙,他偶尔会看到她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对着窗外发呆。窗外是县政府的小花园,几棵老梅树刚谢了花,枝桠光秃秃的。她的侧影很单薄,肩膀微微耸着,不像在会上那般挺拔。那瞬间的脆弱,像根细针,轻轻扎在蒋南舟心上。

他克制着,始终保持着距离。但有些事,还是忍不住做了。

有次她负责的一个农民工讨薪案,涉及到县里的一个重点企业,对方仗着有背景,拒不配合。蒋南舟在一次县长办公会上,看似无意地提了句:“法治环境是最好的营商环境,任何企业都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这话像颗石子,在水里漾开圈,第二天,企业老板就主动联系了夏月瑶。

还有次,她写的关于规范信访流程的报告,被某个部门以“太理想化”为由搁置了。蒋南舟在批阅时,用红笔在报告末尾写了句:“此建议有实操价值,牵头部门需牵头落实。”简单一行字,让报告很快上了协调会。

甚至有次在食堂,他看见夏月瑶端着一小碗清粥,坐在角落慢慢喝。那天是周五,食堂做了她爱吃的糖醋排骨,她却没打。他让秘书去后厨,“把多做的那份排骨和汤端给夏律师,就说师傅怕不够,多炖了一锅。”

秘书回来时说,夏月瑶站起来鞠了一躬,说了声“谢谢蒋书记”。蒋南舟听着,指尖在文件上顿了顿,没说话。他知道自己在越界的边缘徘徊,这份关注里藏着不该有的心思,可每次看到她用工作硬撑的样子,就忍不住想推一把。

明源县郊区的灞河化工有限公司是县里的老牌企业,为县财政做出过贡献,但设备老化,管理混乱,存在环境污染隐患。周边村民苦其污染已久,多年来屡有投诉,但均被企业以各种方式搪塞或压下。

一个夏夜,灞河化工发生严重有毒废液泄漏事故,导致下游多个村庄饮用水源污染,大量鱼类死亡。次日清晨,部分村民出现恶心、头晕等症状,恐慌迅速蔓延。村民集结了数百人,手持农具,情绪彻底失控,愤怒的村民聚集在化工厂门口,要求企业给说法、赔损失、关停企业。冲击化工厂大门,与厂区保安发生激烈冲突,多名保安和村民受伤,厂方负责人避而不见,试图用保安驱散人群,导致推搡冲突,数人轻伤。场面极度混乱,情绪一触即发,随时可能演变成大规模暴力事件。现场民警力量不足,难以控制局面。现场负责的派出所长试图劝阻,被飞来的石块击伤额头,鲜血直流,局势濒临暴乱边缘。

县委书记蒋南舟带领众干部和本来在办公室加班的夏月瑶速赶到现场。 面对情绪激动的人群和紧张的厂区保安,蒋南舟毫不犹豫,一把夺过扩音器,示意警卫托他一把,毅然登上了警车的车顶。

夏月瑶紧随其后,站在车旁,心提到了嗓子眼,时刻关注着书记的安危和群众的反应。

蒋南舟没有空喊口号,而是用清晰、冷静、真诚的语气向群众喊话:“乡亲们!我是县委书记蒋南舟!县委县政府已经知道大家的情况!请相信我们,党和政府一定会为大家做主!现在最重要的是保证大家的安全和健康,请先让有不适症状的乡亲到这边来,我们的医疗队马上就到!”

他的声音起到了一定的安抚作用,但人群中几个最激进、被煽动起来的工人,认出了“最大的官”,将所有的怒火和怨气集中向他发泄。

“就是他!当官的来了也没用!都是骗人的!”有人嘶吼着。 瞬间,几个人猛地冲上前,疯狂地用拳头和棍棒砸向警车,更有人将手中的矿泉水瓶、石块狠狠砸向车顶的蒋南舟!

“蒋书记小心!” 夏月瑶惊呼,下意识就想冲上前把蒋南舟拉下来。

就在一块石头即将砸中蒋南舟面门的电光火石之间,蒋南舟非但没有躲避或自顾,反而猛地转身,用宽阔的后背硬生生挡住了砸来的石块,同时用尽力气,将正要冲上来的夏月瑶狠狠推向车旁的警卫身后,用自己的身体为她筑起了一道屏障!

“别过来!保护好她!”他对警卫吼道。

这个保护的动作让他彻底失去了平衡。 脚下摇晃的警车被剧烈冲击,他闷哼一声,从近两米高的车顶重重摔下,后脑磕在路边,当即昏迷不醒,额角鲜血直流。

“蒋书记!” 现场一片惊呼和混乱!

夏月瑶被推得一个踉跄,眼睁睁看着蒋南舟为了护住自己而倒下。那一刻,震惊、愧疚、愤怒和巨大的责任感如同烈火般在她心中轰然燃烧!

她没有时间哭泣或退缩。

在警卫们围住蒋南舟进行急救、人群因这突发变故而出现短暂寂静和骚动的瞬间,夏月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眼中含着泪光,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她猛地挣脱了试图护住她的警卫,没有选择登上高处,而是做了一个让所有人心惊肉跳的决定——她几步就走到了人群的最前沿,几乎与最愤怒的工人们面对面,中间只隔着几个试图维持秩序的、汗流浃背的民警!

没有扩音器的距离感,没有车顶的高度带来的隔阂。她就站在那里,站在尘土和愤怒之中,与老百姓近在咫尺,能清晰地看到对方脸上的汗水和怒意,对方也能看到她苍白的脸上那双清澈却无比坚定的眼睛。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声音提到最高,那清亮而带着一丝哽咽却无比坚定的声音,竟然奇迹般地压过了现场的嘈杂,清晰地传入了前方人群的耳中:

“乡亲们!看看你们身后!看看倒下的蒋书记!他是来为我们解决问题的父母官啊!这就是我们想要的吗?!”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用力而颤抖,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真谛和力量。她伸手指向身后正在被急救的蒋南舟,那个画面具有最强的冲击力。

“我是县政法委的夏月瑶!我站在这里,以我的人格和党性向你们保证!蒋书记刚才承诺的一切——查封工厂!严惩负责人!给大家赔偿!治好每一个受伤、生病的人!县委县政府绝对说到做到,一样都不会少!”

她环视着面前一张张或愤怒、或犹豫、或茫然的面孔,语气从激昂转为恳切,却更加掷地有声:

“但现在,我求求大家!给医生让开一条生命通道!先救救我们的书记!先让救护车进来!我们都是明源县的亲人,不是仇人!我们不能让自己的亲人寒心,更不能让事情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她的话语,如同一种温暖的巨石投入沸腾的油锅,瞬间引发了剧烈的反应。 不再是空洞的口号,而是一个年轻女干部冒着危险、含着热泪、站在他们面前发出的最直接、最真诚的呼喊和承诺。

这种零距离的接触和毫不设防的姿态,这种带着哭腔却异常勇敢的担当,极大地冲击了在场的人群。疯狂的推搡和攻击停止了,许多人愣在原地,脸上的愤怒逐渐被复杂的情绪所取代——震惊、动容、以及一丝羞愧。

这一刻,她用自己的安危作为赌注,用真诚和勇气,真正地、面对面地,叩开了人们的心扉,为危机的逆转赢得了最宝贵的转机。

就在现场局势刚刚被夏月瑶稳定下来,救护车鸣笛声由远及近,医护人员正匆忙将蒋南舟抬上担架时,一名厂区保安脸色惨白、连滚带爬地冲到夏月瑶身边。

“夏…夏领导!不好了!厂区里面…里面出大事了!”保安气喘吁吁,声音都变了调。

夏月瑶的心猛地一沉,一种极度的疲惫和新的不祥预感同时袭来:“别慌!说清楚,什么事?!”

“有…有个男的,抱着他儿子,爬到三号仓库的天台上去了!说要跳下来!孩子…孩子看着都不动弹了!”保安几乎要哭出来。

夏月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刚刚稍有缓和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到极致!她二话不说,拔腿就朝着保安指的方向狂奔,一边跑一边厉声追问:“那个男的是谁?孩子怎么回事?快说!”

保安跟在她身后,语无伦次地汇报:“他…他是厂里的老员工,叫刘建军,就住在厂里的宿舍…他老婆…老婆得了癌,前几天刚没,还没下葬…孩子才两岁,这几天一直拉肚子发烧,今天早上突然就昏过去了,厂里医务室说像是中毒…他…他这是被逼疯了啊!”

妻子新丧、幼子垂危、家破人亡……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砸在夏月瑶的心上。她几乎能想象出那个男人此刻的绝望和疯狂。

她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三号仓库楼下。现场已经被先到的派出所民警拉起了警戒线,几名警察正紧张地仰头望着天台,拿着扩音器试图沟通,但效果甚微。

夏月瑶抬头望去——

只见一个身影颓废的男人坐在三层楼高的天台边缘,双腿悬空,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落。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小被子包裹、毫无声息的孩子。男人眼神空洞,脸上满是泪痕和绝望,对楼下的喊话充耳不闻,仿佛整个世界已经与他无关。

派出所所长看到夏月瑶,立刻跑过来,脸色凝重:“夏律师,情况很危险!刘建军情绪完全崩溃,拒绝任何人靠近,我们谈判专家还在路上,但恐怕……”

夏月瑶抬手制止了他后面的话。她看着那个摇摇欲坠的家庭,看着那个被命运彻底击垮的男人,心中涌起的不仅是责任,更有一种锥心刺骨的悲悯。

她没有选择在楼下喊话。她深知对于一个心死之人,隔空的语言苍白无力。她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楼下劝说和紧急调运气垫时,悄无声息地从仓库另一侧的消防楼梯快速摸上了天台。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在距离刘建军几米远的地方停下,没有贸然刺激他。

刘建军听到动静,猛地回头,看到夏月瑶,情绪更加激动:“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你们都是骗子!就是想骗我下去!”

夏月瑶站定,双手微微抬起示意自己没有威胁,声音平静却极具力量:“刘大哥,我不是来骗你的。我是来告诉你,孩子只是昏迷,还有救!县医院最好的医生正在路上!”

“我不信!你们官官相护!今天这儿多死一个,你们才怕!才保不住乌纱帽!”刘建军歇斯底里地喊道,抱紧孩子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夏月瑶没有反驳他的指责,而是目光锐利地看向他,问出了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刘建军!你妻子十月怀胎,拼了半条命才把刘鑫生下来!你现在抱着她的命根子从这里跳下去,你对得起她吗?!”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精准地刺中了刘建军内心最柔软、最痛苦的地方。他浑身一震,空洞的眼神里终于出现了一丝剧烈的波动和痛苦。他想起了妻子临终前望着孩子不舍的眼神……

见他有所动摇,夏月瑶立刻放缓语气,声音里带着恳切与承诺: “我知道你难!天塌下来的难!妻子走了,孩子病了,你觉得没活路了。但活着才有希望!你难道不想亲眼看着刘鑫长大,看着他上学、成家,告诉他妈故事吗?我以县委政法委书记的名义向你保证,孩子的病县委负责到底!你妻子的身后事,我们帮你妥善安葬!你的工作生活,政府一定会给你一个稳妥的安排!活着,刘鑫才能有爸爸!”

“哇……”刘建军 finally 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掩面失声痛哭,抱着孩子的手也松了些力道。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机!夏月瑶一个箭步冲上前,想要将他和孩子一起从天台边缘拉回来!

然而,意外发生了!

刘建军因痛哭而身体瘫软,手臂一松,原本被他抱在怀里的孩子竟直接脱手,朝着楼下坠去!

“孩子!!”夏月瑶惊呼一声,几乎没有任何思考,身体本能地向前猛扑,半个身子探出天台,险之又险地用手抓住了包裹孩子的小被子一角! 但巨大的惯性带着她整个人失去平衡,也跟着向下坠落!

“啊——!”楼下传来一片惊恐的尖叫!

万分危急之时,刚刚还在痛哭的刘建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清醒过来,父爱的本能让他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他猛地向前一扑,死死抓住了夏月瑶的一只手腕!

夏月瑶整个人悬在半空,一只手被刘建军抓着,另一只手死死抓着奄奄一息的孩子。

楼下,巨大的气垫床正在紧急充气,却才鼓起一小半,远远达不到安全程度!

“拉我上去!快!”夏月瑶对着刘建军和刚刚冲上天台的警察喊道。

民警们冲过来帮忙拉住夏月瑶。但悬吊两个人的重量让刘建军和民警们都异常吃力。

“先接孩子!快!”夏月瑶感到力气在飞速流失,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抓着孩子的胳膊奋力向上递去。一名民警半个身子探出,惊险地将孩子接了过去。

就在孩子被安全接走的下一秒,夏月瑶的另一只手臂因为脱力和之前的拉扯,再也支撑不住。

刘建军和民警们只觉得手上一滑——

“不!”

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夏月瑶重重地掉了下去!

砰!

一声闷响。她摔在了刚刚充起一部分的气垫上。幸运的是,上半身摔在了有气的地方,得到了缓冲,但高速坠落的冲击力依然让她的一条腿狠狠砸在了气垫边缘坚硬的地面上!

剧痛瞬间袭来,夏月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最终,孩子得救了,刘建军被民警控制,而夏月瑶和仍处于昏迷中的蒋南舟,一前一后被救护车呼啸着送进了县医院。

一个因保护下属而重伤昏迷,一个为拯救百姓而英勇负伤。两位干部双双住进医院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明源县,为他们赢得了极高的声誉和民众真心的爱戴。夏月瑶的腿骨骨折,需要经历漫长的恢复期,但她的这场舍身救人之举,彻底奠定了她在明源县的威望和传奇。

而傅星尧,回到北京那个月租八百的出租屋,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墙上贴着他刚北漂时写的“演员傅星尧”,字迹已经褪色。邮箱里躺着三封拒信,最新的一封来自一个古装剧剧组:“您的形象与角色不符,感谢关注。”

经纪人的电话跟着打进来,语气疲惫:“星尧,那个男五号的角色黄了,投资方塞了自己人。我给你争取了个啤酒广告的试镜,明天下午,记得穿得精神点。”

“知道了。”他挂了电话,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出租屋的窗户正对着一堵墙,阳光都照不进来。他想起夏月瑶在除夕夜的眼泪,想起母亲说“我这就去给月瑶介绍男朋友”,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了,又酸又疼。

他配不上她。这个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砸在他心上。她在明源有体面的工作,稳定的生活,而他呢?连下个月的房租都没着落,每天穿着借来的衣服,在各个剧组间像个游魂。

第二天去试镜,他特意借了件合身的西装,却在地铁里被人踩了一脚,裤脚沾了块泥。试镜的导演扫了他一眼,没让他表演,只问:“会喝酒吗?能一口气吹一瓶吗?”

他愣了愣:“能。”

“好,就拍你吹瓶的镜头。”导演挥挥手,“下一个。”

他站在摄影机前,举着那瓶冰凉的啤酒,镜头怼在他脸上。导演喊“开始”,他拧开瓶盖,仰头灌下去。泡沫顺着嘴角流进脖子里,冰凉刺骨。他听见周围有人在笑,不知道是笑他喝得急,还是笑他这副狼狈样。

拍完戏,他拿到了两百块的劳务费。在地铁口买了个煎饼,边啃边往出租屋走。路过一家婚纱店,橱窗里的模特穿着洁白的婚纱,笑得温柔。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大院里的阿姨逗他:“星尧,长大了娶月瑶当媳妇好不好?”他当时拍着胸脯说:“好!”

煎饼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他蹲在路边,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第一次觉得这座城市那么大,大到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时间就这样往前淌。

夏月瑶的办公桌前,案卷换了一摞又一摞,她的名字开始出现在县里的优秀公务员公示名单上;蒋南舟的办公室里,关于她的文件越来越多,他批注的字迹越来越认真,偶尔望向一楼的目光,也越来越沉;傅星尧的出租屋里,试镜的剧本堆了半箱,拒信也攒了厚厚一沓,他依旧在坚持,却不知道在坚持什么。

他们像三颗运行在不同轨道的星,曾经有过交汇的光亮,如今却各自在黑暗里,拖着长长的、看不见的伤痕,往前挪。谁也不知道,下一次相遇,会是在哪个路口,又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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