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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浓稠的夜色如同浸透了墨汁的棉絮,沉沉地压下来。山风呜咽着穿过林隙,卷起焚化萧令仪遗体的草木灰烬,带着一种凄凉的焦糊气,钻进每个人的鼻腔,提醒着刚刚发生的惨烈告别。

红袖和青旗走在前面带路,眼睛红肿如桃,无声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脏污的脸颊滚落,砸进脚下的泥土。

终于,在一处背风的巨大山岩凹陷处停下。青旗哑着嗓子,声音破碎得像被砂纸磨过:“少爷…小姐,就…就这里吧,能挡点风。”

他放下简单的行囊,和红袖一起,几乎是凭着本能,用颤抖的手在黑暗中摸索着枯枝。

火镰敲击火石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一下,两下…火星溅落,引燃了干燥的苔藓,终于,一小堆篝火挣扎着燃了起来。

跳跃的火光撕开了浓重的黑暗,驱散了些许寒意,却也无情地照亮了每一张脸上的疲惫、悲伤,以及看向九月时,那难以掩饰的惊疑、恐惧和探究。

九月深吸了一口带着松脂和夜露清冷的空气,肺腑间却像是堵着沉重的石块。火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她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走到篝火旁,刻意选择了一个正对着萧怀瑾的位置。

她缓缓屈膝,坐姿并非古代女子的娴静优雅,而是带着一种经历过极限运动的利落与警惕,脊背挺得笔直,像一张拉满的弓。那双属于现代投行精英的锐利眼眸,此刻沉淀着一种穿越时空的疲惫,但更深层的是不容置疑的决断。她深吸了一口带着松脂和夜露清冷的空气,肺腑间却像是堵着沉重的石块。

“怀瑾,”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穿透了篝火细微的噼啪声和夜风的低语,像一枚石子投入死寂的潭水,“红袖,青旗。”

三人的身体同时一僵,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脸上。萧怀瑾猛地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里交织着浓烈的悲伤和一种被巨大谜团笼罩的惊惶,他抱着骨灰坛的手臂收得更紧,嘴唇抿成一条倔强而脆弱的直线,微微颤抖着。

红袖下意识地往青旗身后缩了缩,手指绞紧了衣角,眼神里充满了面对未知妖邪般的恐惧。青旗则绷紧了身体,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那里只有一根充当拐棍的木棍,眼神惊疑不定地在九月脸上和萧怀瑾怀中的骨灰坛之间来回扫视。

“看着我。”九月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并非命令,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人无法忽视。她抬起手,不是去碰他们,而是做了一个现代人习惯性的动作,下意识地想去摸口袋里的手机。

指尖在插到冲锋衣口袋前顿住。这个细微的、只有她自己明白的错位感让她心头一刺,随即化为更深的坚定。她放下手,目光如寒星,直直地盯在萧怀瑾的脸上。

“我并非这世间之人。”

平地惊雷!

萧怀瑾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他怀中的骨灰坛差点脱手,被他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那双被泪水浸泡得通红的眼睛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骇:“你…你说什么?!”声音嘶哑尖利,带着破音。

“妖…妖怪?!”红袖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哭腔的尖叫,猛地捂住了嘴,整个人缩成一团,惊恐地看着九月,仿佛下一秒她就会现出原形。

“闭嘴!”萧怀瑾突然嘶声低吼,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九月,那眼神里有怕,有痛,更有一种信仰崩塌的绝望,“你是谁?!你和阿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又偏在阿姐油尽灯枯之时出现,你快说,你把我阿姐的魂魄弄到哪里去了?!这…这坛子里…”他低头看着怀中的骨灰坛,巨大的悲痛再次如潮水般将他淹没,声音哽咽破碎,带着令人心碎的质问,“这…这到底是谁?!”

九月迎着他几乎要噬人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眼神坦荡得像深秋的寒潭,清澈却也冰冷。她的声音平稳,却字字千钧:“我是九月。来自一个你们无法理解的地方,很远很远,和你们的世界完全不同。”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惊惶失措的脸,最终落回萧怀瑾身上,带着一种沉痛的郑重,“你们的阿姐,萧令仪,在遇见我之前,就已经油尽灯枯。是她…是她最后的力量,是她绝望中的恳求,把我拉到了这里,拉到了你们面前。”

她放缓了语速,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沉重地砸在篝火摇曳的光影里,也砸在三个人的心上:“她抓住最后的时间,求我。用她的身份活下去,求我照顾你,怀瑾,求我保住临山县的萧然居,保住你们萧家最后一点根基。她把这当作…最后的交易,也是她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九月的目光落在萧怀瑾怀中的陶坛上,带着一丝复杂难言的敬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她是个好姐姐,直到最后一刻,想的都是你。”

萧怀瑾眼中的惊惧,像被戳破的气球,一点点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迷茫、痛苦和一种被巨大悲伤彻底淹没的无力感。

他抱着骨灰坛,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慢慢地、慢慢地蜷缩起来,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粗陶壁上,肩膀无声地耸动,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声如同受伤幼兽的哀鸣,从喉咙深处痛苦地溢出,比嚎啕大哭更令人窒息。

红袖和青旗也愣住了,最初的恐惧被一种巨大的悲伤和对小姐(萧令仪)临终托付的震撼所取代,眼泪再次汹涌而出,无声地流淌。

九月沉默地等待着,让这沉重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悲伤在篝火旁流淌。空气中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萧怀瑾压抑的啜泣和远处夜枭凄厉的啼叫。

直到萧怀瑾的啜泣声渐渐微弱,只剩下剧烈的抽气,她才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可更改的事实:

“我答应了。以我九月之名起誓,我会做到她所求之事,护你周全,助你成才,重振萧家。直到……你不再需要我,或者,我能找到回去的路。”

她话锋一转,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锋,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的压迫感,逐一扫过萧怀瑾、红袖、青旗的脸。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抵灵魂深处:“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守住这个秘密。从踏出这片山林开始,世上只有病后性情坚韧、决意重振家业的萧令仪!没有九月!”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目光最后如同钉子般钉在青旗和红袖脸上,“若有半分泄露,不仅我会死无葬身之地,怀瑾,你们所有人,包括临山县仅剩的忠仆,都将会被牵连,万劫不复!你们阿姐的遗愿,萧家的振兴,都将化为泡影!听清楚了吗?”

那“死无葬身之地”和“万劫不复”的冰冷字眼,如同淬毒的冰针,刺得三人浑身一颤,连萧怀瑾的抽泣都瞬间止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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