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村的鸡飞狗跳总算消停了。曾鹤宾瘫在床上,觉得自己像被十头牛踩过。这哪是看风水啊,这是玩命!
“祖师爷在上,”他对着杨公画像碎碎念,“您当年云游四方,是不是也这么刺激?”
画像上的杨公笑而不语。曾鹤宾叹口气,开始数这几天的损失:摔坏一个罗盘、扯破两件长衫、还被沈老三追着骂了三条街。
“亏大了!”他捶胸顿足,“三倍酬金都不够医药费!”
正盘算着怎么找族长报销,门外传来鬼鬼祟祟的脚步声。
“又来?”曾鹤宾一个鲤鱼打挺——没挺起来,腰闪了。他龇牙咧嘴地摸向桃木剑,“谁?报上名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曾邦旻的脑袋探进来,眼睛滴溜溜转:“鹤宾哥,救命啊!”
曾鹤宾松口气,没好气地说:“邦旻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几天多惨,能不能让我歇会儿?”
曾邦旻是村里有名的老实人,平时说话都轻声细语,今天却急得直跳脚:“歇不得!我家闹鬼了!”
曾鹤宾翻了个白眼:“最近全村都在闹鬼,能不能换个新鲜点的理由?”
“真的!”曾邦旻都快哭了,“我家灶台天天冒黑烟,煮饭煮成炭;鸡不下蛋,改学狗叫;最吓人的是…”他压低声音,“我爹昨晚托梦,说房子漏水!”
曾鹤宾一愣:“你爹不是埋在后山三年了吗?”
“所以才是闹鬼啊!”曾邦旻一把拉住他,“去我家祖坟看看吧!肯定是风水出问题了!”
曾鹤宾被他拽得踉踉跄跄,心里叫苦不迭。这日子没法过了!天天不是抓鬼就是看坟,他这杨公传人快成专业殡葬服务了!
到了曾邦旻家祖坟,曾鹤宾掏出新罗盘——肉疼啊,花了他三两银子!
罗盘指针晃了晃,定在坎位。曾鹤宾眉头一皱:“玄武位有问题。”
玄武主水,管后代安康。玄武位出问题,家里肯定鸡犬不宁。
他绕到坟后,果然看见镇守玄武位的石头裂了条大缝!
“哎哟喂!”曾鹤宾蹲下身仔细看,“这裂得够整齐的啊?”
一般石头自然开裂,都是歪七扭八。这块玄武石倒好,裂缝笔直得像用尺子量过,明显是被人砸的!
“哪个缺德带冒烟的干这种事?”曾鹤宾骂骂咧咧,“砸人祖坟的玄武石,这是要断子绝孙啊!”
他在石缝里抠啊抠,居然抠出点东西——一片碎瓷!
青花瓷,薄胎,釉面透亮。曾鹤宾觉得眼熟,掏出怀里的小布包。里面装着之前找到的证物:张家院子里的碎瓷片。
一对比,花纹胎质一模一样!
“好家伙!”曾鹤宾跳起来,“又是这玩意儿!”
他现在可以肯定,有个王八蛋在村里到处搞破坏!从张家路冲到李家祖坟,从赵家闹鬼到沈家抢水,现在连曾邦旻家的祖坟都不放过!
“到底是谁?”曾鹤宾气得踹了玄武石一脚,“让老子抓到,非把你…”
话没说完,裂缝里突然飘出一股黑气,嗖地钻进了他的鼻子!
“阿嚏!”曾鹤宾打了个大喷嚏,觉得脑袋一晕。
曾邦旻赶紧扶住他:“鹤宾哥,你没事吧?”
“没、没事…”曾鹤宾揉揉鼻子,突然觉得曾邦旻看起来特别亲切——亲切得想给他个大拥抱!
等等!这感觉不对!
他猛地想起杨公秘籍里记载的一种邪术:用碎瓷做媒介,下“迷心咒”!中咒者会神志错乱,敌我不分!
“邦旻快跑!”曾鹤宾一边喊,一边不由自主地张开手臂,“让我抱抱!”
曾邦旻吓得魂飞魄散:“鹤宾哥你中邪了?!”
两人一个追一个跑,在坟地里转圈圈。曾鹤宾心里叫苦不迭,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想拥抱一切能动的东西——包括路过的一头老黄牛!
“造孽啊!”曾邦旻边跑边喊,“谁来救救我鹤宾哥!”
眼看曾鹤宾就要扑到牛身上,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咳嗽。
曾鹤宾一个激灵,清醒了些。抬头一看,曾万山正站在山坡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邦旻啊,”曾万山慢悠悠地说,“你家祖坟怎么闹成这样?要不要叔帮你看看?”
曾邦旻像抓到救命稻草:“万山叔!快救救鹤宾哥!”
曾万山走下坡,目光扫过裂开的玄武石,眼神微微一变,很快又恢复平静。
“哟,玄武石裂了?这可是大事。”他掏出个罗盘,装模作样地比划,“坎位受损,水气不通。邦旻啊,你得赶紧换块石头。”
曾鹤宾强忍着拥抱的冲动,死死盯着曾万山。太巧了!怎么每次出事,这老狐狸都在现场?
而且…曾万山的罗盘,指针根本没动!他在装模作样!
“万山叔,”曾鹤宾咬着牙问,“您看这裂缝,像不像被人砸的?”
曾万山干笑两声:“自然开裂,自然开裂。鹤宾侄儿多心了。”
说着,他“不小心”踢到那块碎瓷片,瓷片咕噜噜滚进草丛不见了。
曾鹤宾心里冷笑:毁尸灭迹?晚了!我早就收起来一块!
但他现在没空纠缠——他又想拥抱曾万山了!
“邦旻我们走!”曾鹤宾拉起曾邦旻就跑,“我突然想起急事!”
曾万山在后面喊:“哎!不看看风水了?”
看个屁!再看我要抱你了!曾鹤宾心里骂娘,脚下生风。
跑回住处,曾鹤宾赶紧翻出杨公秘籍,查找解咒之法。书上说,迷心咒需用“至亲之血”化解。
至亲之血?他爹娘早没了,哪来的至亲?
曾邦旻弱弱举手:“我、我算你远房堂弟,血能用不?”
死马当活马医吧!曾鹤宾扎破曾邦旻手指,滴血画符。符成那一刻,他总算不想拥抱万物了。
“总算消停了…”曾鹤宾瘫倒在地,“这日子没法过了!”
曾邦旻却愁眉苦脸:“鹤宾哥,玄武石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裂着吧?”
曾鹤宾一个激灵坐起来:“对了!石头!”
他居然把最重要的线索忘了!那块碎瓷片肯定不是偶然出现的,是有人故意塞进去的!
而且…能准确找到玄武位,还能砸裂石头不留痕迹,这人肯定懂风水!
曾鹤宾猛地想起:曾万山刚才装模作样看风水时,手里拿着个奇怪的东西——像个锤子,但锤头包着布!
包布锤子!砸石头闷声不响,还能控制力道!
“邦旻!”曾鹤宾跳起来,“你万山叔最近是不是常去后山?”
曾邦旻想了想:“对啊,他说采药,背个箩筐…”
箩筐里藏个锤子,太容易了!
曾鹤宾激动得搓手:“终于让我抓到尾巴了!”
他拉着曾邦旻就要去找曾万山对质,突然停住脚步。
不对啊。如果真是曾万山干的,他为什么主动现身?还故意踢走瓷片?这不是自曝吗?
以曾万山的老奸巨猾,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除非…他另有目的!
曾鹤宾后背发凉。他想起刚才中的迷心咒——那咒语需要提前布置。难道曾万山早知道他会来祖坟?
所以是…请君入瓮?
“邦旻,”曾鹤宾声音发颤,“你昨天怎么想起找我看风水的?”
曾邦旻一脸茫然:“是万山叔提醒的啊!他说你家祖坟好像有问题,该找鹤宾看看…”
曾鹤宾如遭雷击。
中计了!从始至终,这都是个圈套!
曾万山故意引他去祖坟,故意让他发现碎瓷片,故意…
等等!如果曾万山是凶手,为什么要把碎瓷片这么明显的证据留给他?
除非…碎瓷片根本不是证据,而是…
曾鹤宾猛地掏出怀里那块碎瓷片,对着阳光仔细看。
瓷片内侧,似乎用朱砂画着极小的符文——和他中的迷心咒一模一样!
这根本不是普通瓷片,是咒术的载体!
曾万山踢走那片,不是毁尸灭迹,是怕他发现真正的秘密!
而现在…曾鹤宾看着手里这块瓷片,突然觉得脑袋又开始晕了。
符文在阳光下,仿佛活过来一般,微微泛着红光。
曾邦旻的脸在他眼中渐渐模糊,声音也变得遥远:“鹤宾哥…你怎么流鼻血了?”
曾鹤宾抬手一摸,满手鲜红。
他想起秘籍上的警告:迷心咒若二次中招,便会…
“邦旻快跑!”他用最后力气喊道,“去找族长!就说…”
话未说完,他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最后看到的,是曾邦旻惊恐的脸,和远处山坡上,那个若隐若现的身影。
曾万山站在那里,微笑着,举起手做了个奇怪的手势。
那手势…好像是某种咒语的起手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