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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香格里拉酒店宴会厅,穹顶高悬的水晶吊灯将金碧辉煌的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

空气里浮动着名贵香水、雪茄、香槟和一种名为“财富”的浓烈气息。

巨大的拍卖台如同舞台,深红色丝绒幕布前,穿着黑色礼服的拍卖师如同掌控一切的指挥家。

台下,衣香鬓影,名流云集。

海城乃至全国最顶尖的富豪、收藏家、名媛绅士们齐聚一堂,为了即将亮相的稀世珍宝一掷千金。

沈惊鸿的位置在最前排的VIP区,视野绝佳。

她依旧戴着那半边浴火凤凰面具,墨镜早已摘下,露出面具下线条冷硬的下颌和那双沉静如渊、却又暗藏锋芒的眼眸。

一身墨黑色丝绒长裙,衬得她肌肤胜雪,气场强大而疏离。

艾米安静地坐在她身侧稍后的位置,神情专注。

她的出现,本身就是一道无形的聚光灯。

从踏入宴会厅的那一刻起,探究、惊艳、好奇的目光就如影随形。

她对此视若无睹,只偶尔微微侧首,与身旁一位白发苍苍、气质儒雅的欧洲老者(某顶级拍卖行前主席,特邀嘉宾)低声交谈几句,姿态从容不迫。

在她斜前方不远处,是同样身处VIP核心区域的林晚棠和顾承泽。

林晚棠今晚显然精心装扮过。

一袭香槟金色的曳地长裙,缀满了细小的水晶,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如同披着一身流动的星河。

颈间戴着那条硕大的钻石项链,耳畔是同系列的钻石耳坠,手腕上是限量版的满钻腕表。

她妆容精致,笑容得体,如同一朵精心培育的、毫无瑕疵的温室玫瑰,享受着周围或真或假的恭维和艳羡目光。

她微微侧身,与顾承泽低语,姿态亲昵而依赖。

顾承泽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高定西装,身姿挺拔,俊朗的脸上带着惯有的矜贵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他偶尔回应林晚棠,目光却会不经意地扫过沈惊鸿的方向,带着深沉的探究。

这位神秘“惊鸿”身上那种沉静内敛却又极具压迫感的气场,与周围浮华的氛围格格不入,却奇异地吸引着他。

拍卖会进行得如火如荼。

一件件珍贵的拍品被呈上,竞价声此起彼伏,数字节节攀升,每一次落槌都伴随着掌声和低低的惊叹。

沈惊鸿全程姿态慵懒,偶尔在感兴趣的拍品出现时,会优雅地举一下手中的竞价牌,动作幅度极小,却带着一种举重若轻的掌控感。

她出手次数不多,但眼光精准毒辣,几次举牌都成功拍下心仪之物,引得周围侧目。

林晚棠也象征性地参与了几次竞拍,成功拍下一条价值不菲的翡翠项链,享受着众人艳羡的目光和顾承泽略带赞许的眼神,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但她的心神,显然不在这些小打小闹上。

她的目光,如同鹰隼般,紧紧锁定着拍卖台,等待着那个压轴的重磅拍品。

终于,在拍卖会接近尾声,气氛被推向最高潮时,拍卖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煽动性的激情:

「Ladies and Gentlemen!接下来,将是本次‘世纪瑰藏’拍卖会万众瞩目的压轴拍品——LOT 888!传奇蓝宝石胸针——‘海洋之心’!」

全场灯光瞬间调暗,一束追光精准地打在拍卖台中央。

防弹玻璃展柜被小心翼翼地推上。

深蓝色丝绒衬垫上,那枚蓝宝石胸针在强光下绽放出惊心动魄的美丽!深邃的蓝色如同浓缩的海洋之心,纯净无瑕,内里仿佛有星光流动。

精致的鸢尾花造型被璀璨的钻石簇拥,华贵非凡,带着历史的沉淀感。

拍卖师用充满感情的声音渲染着它的传奇:「……它曾点缀过罗曼诺夫王朝最尊贵公主的衣襟,见证过无数历史的瞬间……后由已故沈氏集团董事长夫人苏婉女士珍藏,是其高洁品性与永恒之爱的象征……本次拍卖,部分款项将用于支持儿童慈善事业,意义非凡!」

追光适时地扫过VIP区林晚棠的位置。

她瞬间挺直了背脊,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混合着怀念与感伤的表情,甚至微微红了眼眶,用手帕轻轻按了按眼角,对着看向她的众人露出一个坚强而优雅的微笑。

无声地宣告着:这是我母亲的遗物,我必须拿回来!我要用这种方式,表达我的孝心和对慈善的支持!

这番姿态,赢得了不少人的同情和赞许的目光。

连顾承泽都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起拍价,一千八百万!」拍卖师的声音如同点燃了炸药桶。

竞价瞬间进入白热化!

「两千万!」

「两千三百万!」

「两千五百万!」

「三千万!」

数字如同坐了火箭般飙升!参与竞价的都是实力雄厚的顶级藏家和富豪。

林晚棠紧紧握着竞价牌,手心微微出汗。

她必须在众目睽睽之下,以绝对的优势拿下!这不仅是为了胸针本身的价值,更是为了巩固她“沈家唯一继承人”的地位和孝女形象!

「三千五百万!」她终于举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

「三千五百万!沈小姐出价三千五百万!」拍卖师高喊。

「三千八百万!」另一位来自港岛的富豪举牌。

「四千万!」林晚棠毫不犹豫地跟上,声音拔高了一度。这个价格已经远超市场估值,但她必须赢!

场内响起一片低低的吸气声。四千万买一枚胸针,即使是传奇珠宝,也堪称天价了!

港岛富豪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放下了竞价牌。

其他人也纷纷偃旗息鼓。

林晚棠心中一阵狂喜,脸上却努力维持着得体的平静,只是微微扬起的下巴泄露了她的得意。

她看向拍卖师,等待那象征胜利的落槌。

就在拍卖师环视全场,准备倒数之际——

「四千五百万。」

一个清冷、平静、如同玉石相击般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穿透了全场的喧嚣,在寂静下来的拍卖厅中回荡开来。

如同平地惊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声音来源——那个戴着半边凤凰面具、一直姿态慵懒的黑裙女子身上!

沈惊鸿!她竟然出手了!而且一开口,就直接将价格抬高了五百万!

林晚棠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得意的笑容僵在嘴角,如同戴上了一张拙劣的面具!她猛地转头,死死盯住沈惊鸿,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愤怒和一种被冒犯的狂怒!她怎么敢?!她凭什么?!

拍卖师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声音带着激动:「四千五百万!惊鸿小姐出价四千五百万!还有没有更高的?」

「五千万!」林晚棠几乎是尖叫着举起了竞价牌!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失控而变得尖利刺耳!她完全失去了刚才的优雅从容,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她绝不允许!绝不允许任何人,尤其是这个装神弄鬼的“惊鸿”,抢走属于她的东西!抢走她的风头!

全场哗然!五千万!这已经不是竞拍,而是赌气!是赤裸裸的意气之争!无数道目光在林晚棠和沈惊鸿之间来回扫视,充满了看戏的兴奋和探究。

顾承泽的眉头深深皱起,看向林晚棠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赞同和一丝失望。

他低声提醒:「晚棠!冷静!这个价格太不理智了!」但此刻的林晚棠已经被嫉妒和恐慌冲昏了头脑,根本听不进去。

沈惊鸿面具下的唇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冰冷的弧度。

鱼儿,上钩了。

她甚至没有看林晚棠一眼,目光依旧平静地落在拍卖台上那枚璀璨的蓝宝石胸针上,仿佛只是在欣赏一件普通的艺术品。

她再次优雅地举牌,声音依旧平稳无波,带着一种气死人的从容:

「五千五百万。」

「哗——!」全场彻底沸腾了!疯了!都疯了!五千五百万买一枚胸针?!

「六千万!」林晚棠彻底失去了理智,猛地站起身,声音因为激动而破音,尖利地划破空气!她双眼赤红,胸口剧烈起伏,昂贵的香槟金长裙因为她剧烈的动作而显得有些狼狈。

她死死瞪着沈惊鸿,那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我出六千万!」

这个价格,如同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心头。

连拍卖师都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六…六千万!沈小姐出价六千万!惊鸿小姐,您…您还要加价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惊鸿身上。

沈惊鸿终于微微侧过头,面具下的视线第一次,真正地、落在了林晚棠那张因为愤怒和失控而扭曲的脸上。

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穿透力和一丝淡淡的、毫不掩饰的嘲讽。

她红唇轻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林小姐对沈夫人的遗物如此执着,孝心真是感天动地。」话语里那不加掩饰的讽刺,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狠狠扎在林晚棠的心上!

她看着林晚棠瞬间变得更加难看的脸色,顿了顿,才慢条斯理地、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优雅,继续说道:「只是不知这‘海洋之心’,是否真如传说中那般完美无瑕,配得上林小姐这份感天动地的孝心?」

话音落下,她轻轻抬手,做了一个放弃竞价的优雅手势。

「六千万!最后一次!成交!」拍卖师激动得声音发颤,手中的拍卖槌重重落下!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如同丧钟,敲在林晚棠的心头!

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但林晚棠却感觉不到丝毫喜悦!她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同坠入冰窟!沈惊鸿最后那句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什么意思?她什么意思?!什么叫“是否完美无瑕”?她在暗示什么?!

交易仪式很快进行。

林晚棠在无数闪光灯和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强撑着最后一丝体面,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着,走上拍卖台。

她接过那个装着“海洋之心”的防弹玻璃展柜,沉甸甸的,仿佛捧着烫手的山芋。

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时,那个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来自地狱的召唤:

「林小姐请留步。」

沈惊鸿站起身,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步走向拍卖台。

她的步伐从容而优雅,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无声的鼓点上,带着强大的压迫感。

林晚棠僵在原地,抱着展柜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玻璃里。

她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心脏狂跳,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

沈惊鸿走到展柜前,隔着玻璃,目光精准地落在那枚蓝宝石胸针上。

她没有看林晚棠,只是对着拍卖师和台下无数的镜头,平静地说道:「嘉德瑞拍卖行以信誉著称,想必对每一件拍品的真伪都负有责任。」

拍卖师一愣,随即正色道:「当然!惊鸿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

沈惊鸿微微一笑,那笑容在面具下显得神秘而危险。

她从随身的手包里,取出一个特制的、带有高倍放大镜的珠宝鉴定笔。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只是作为一名设计师,对传奇珠宝的工艺细节,总是忍不住想近距离欣赏一番。尤其是……‘幻影工坊’三年前那批足以以假乱真的顶级复刻品。」

「幻影工坊」四个字一出,如同在滚油里滴入冷水!

全场瞬间死寂!落针可闻!

拍卖师脸色大变!

林晚棠更是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晃,怀里的展柜差点脱手!她死死盯着沈惊鸿,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她怎么会知道?!她怎么可能知道?!

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沈惊鸿将鉴定笔的放大镜端,精准地抵在展柜玻璃上,对准了蓝宝石背面一个极其隐蔽、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角落。

高倍放大镜下的景象,通过拍卖台后方巨大的高清屏幕,清晰地投射在所有人面前!

只见那深邃的蓝色宝石背面,在强光和高倍放大下,清晰地显露出一个极其微小的、由激光刻印而成的暗记——一个抽象的、如同鬼魅般的字母「P」!

「各位请看,」沈惊鸿清冷的声音如同法官的宣判,响彻死寂的拍卖厅,「这个激光微刻的‘P’字标记,正是‘幻影工坊’(Phantom Atelier)顶级复刻品的独家防伪标识。他们的技艺确实精湛,足以骗过大多数鉴定师的眼睛。但真品‘海洋之心’的蓝宝石背面,是罗曼诺夫宫廷御用工匠留下的‘双头鹰’徽记暗刻,而非这个小小的‘P’。」

她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屏幕上的那个微小标记,动作优雅,却带着致命的锋利。

「所以,很遗憾。」沈惊鸿终于转向面无人色、摇摇欲坠的林晚棠,面具下的眼神冰冷如刀锋,唇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林小姐,您这份价值六千万的‘孝心’,恐怕……是献给了一件高仿赝品。」

「哗——!!!!」

如同投入了一颗核弹!

整个拍卖厅彻底炸开了锅!!!

闪光灯疯了似的闪烁,记者们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话筒疯狂地伸向台上呆若木鸡的林晚棠!

「林小姐!这是真的吗?您花六千万拍下的竟然是赝品?」

「沈家怎么会拿出赝品来拍卖?这是欺诈吗?」

「林小姐!您对此作何解释?」

「惊鸿小姐!您是如何发现的?」

拍卖行的高层脸色铁青,冲上台想要控制局面。

顾承泽猛地站起身,脸色阴沉得可怕,看着台上那个抱着赝品、如同小丑般暴露在所有人嘲笑目光下的林晚棠,眼中充满了震惊、愤怒和……深深的失望!她刚才那失控的竞价,原来只是为了一个赝品?!沈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林晚棠抱着那个沉重的展柜,如同抱着一个烧红的烙铁。

她站在刺眼的闪光灯下,听着周围如同潮水般涌来的质疑、嘲笑和幸灾乐祸,看着台下顾承泽那冰冷失望的眼神……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脸色惨白如白纸,精心维持的优雅面具彻底碎裂!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羞耻!她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赤裸裸地站在这里,承受着全世界的唾弃!

「不……不是的……这不是赝品……你胡说!你污蔑我!」她失声尖叫,声音凄厉而绝望,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沈惊鸿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这一切。面具遮住了她的表情,只有那双露出的眼睛里,冰封的恨意之下,闪过一丝快意恩仇的寒芒。

林晚棠,被自己亲手捧上高台的滋味……如何?

这,只是开始。

拍卖厅的混乱达到了顶点。

而就在这喧嚣风暴的中心,沈惊鸿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宴会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气质矜贵深沉的男人,正遥遥举杯,对着她的方向,唇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仿佛洞悉一切的弧度。

江砚深。

沈惊鸿面具下的眼神微微一动,随即恢复平静。

她不再看崩溃的林晚棠,转身,在艾米和保镖的护卫下,如同来时一样,从容不迫地穿过混乱的人群,走向出口。

将身后那场由她亲手点燃的、针对林晚棠的公开处刑,留给了疯狂的媒体和看客。

好戏,才刚刚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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