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人听得是有军功的九皇子来了,连忙退避行礼。
祁云琰并不叫起,淡淡地瞥了那些人一眼:
“顾娘子,尔父顾少卿官从几品?”
顾文絮心头一颤,犹疑着应声道:“家父……官从四品……”
“天家公主是几品?”祁云琰嗓音淡漠,又问道。
顾文絮瞧了一眼萧扶樱,有些不服气道:“七公主乃是一品,我父见了公主殿下也要行礼……”
“可今儿不过是小儿女之间的玩闹罢了,九殿下何必以权势压人?”
祁云琰却是勾唇一笑,眸若寒霜:
“以权势压人?”
“你且回家问问你父亲,敢不敢同陛下这般说话?”
“他敢不敢同陛下说,不许陛下权柄在握,号令九州?”
到底是带过兵、上场杀过敌的皇子,剑眉一竖,便释放出浑身逼人的煞气来。
顾文絮面色微白,仍强自争辩道:“小儿女的玩闹,怎能同朝堂之事相提并论呢?”
祁云琰瞧了一眼望着他发愣的萧扶樱,那双水眸里似乎只装着他一人。
他心下一叹,可真是只没长牙齿的兔子。
别人都欺负到眼门前来了,还不知张口去咬。
“世家贵族皆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想必你们族中的长辈亦有教导。”
“但想必诸位娘子都忘了,你们的父兄的官位、爵位,都是谁封的了。”
“连陛下的骨血也敢轻贱起来了。”
“既如此,顾娘子不承父兄荫庇,往后便只嫁给贩夫走卒好了。”
“谁家儿郎若娶顾氏女,便是同天子的威严过不去。”
此言一出,顾文絮的脸彻底白了。
她们这些世家贵女,凭着不就是父兄官居高位,才能在渝京城中横着走么?
若无父兄在背后撑腰,她们什么都不是。
她可真是昏了头了,竟敢奚落起皇后的嫡出公主来了……
顾文絮跌坐在地上,将求救的目光转向薛含瑶,对方却蹙着眉头,有些难堪地别开了。
薛含瑶凭着皇后的看重,才得以在贵女圈中占有一席之地。
顾文絮真的得罪了皇后和七公主,她自是不会舍命相帮的。
顾文絮不由得开始回想,方才是谁在她耳边撺掇着,叫她出言讥讽七公主来着?
好像就是薛含瑶身边的奴婢丹柔……
“九哥息怒,”柔弱的七公主收拾好面上的泪痕,软声道,“叫顾娘子给本宫行礼赔罪便是。”
左右今儿这事传了出去,顾文絮也必然不能高嫁了。
但凡是想要保住家族前途的,都不会娶一个得罪了天家的女娘做主母。
“薛娘子说得对,”她将目光转向薛含瑶,“咱们天家的子弟,是该有几分容人的雅量。”
这话自是在暗戳戳地告状,欺负妹妹我的,可也有这位薛娘子一份呢。
薛含瑶面色僵硬起来,抬眼瞧一瞧祁云琰,对方果然拧着眉头,满面不悦的模样。
“是臣女不清楚缘由,胡乱开口规劝,这才惹了误会,还请七公主勿怪……”
饶是再不服气,她也只得先在萧扶樱跟前服软,以免被祁云琰误会她是个挑拨是非的女人。
萧扶樱一笑:“薛娘子一贯是好涵养。”
希望你能一直这般好涵养下去。
顾文絮规规矩矩地给萧扶樱磕了头赔罪,这场闹剧才算是告一段落。
待帝后二人携手而来,给诸位公子贵女赐下鲜花酿的美酒,皇后便笑着让诸人散了:
“今儿正是赏花的好时候,本宫和陛下也不拘着你们这些小的了。”
“皆各处去玩罢,日暮之前若寻到合心意的佳人,只管命人禀报本宫。”
这话便是说,只要是有意缔结连理的,今儿都能得到帝后赐婚的殊荣。
众人自是喜不自胜,纷纷跪地谢恩。
“听闻这行宫中有一片荷塘,如今已经有早开的荷花了。”
“咱们去瞧瞧,给公主殿下采一些荷叶做荷叶羹吃。”
小满素来消息灵通,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将这行宫中的景点打听得明明白白。
萧扶樱便扶着安禾的手,往行宫中幽静的荷塘走去。
她只要寻一处僻静的所在,那宋元初,想必会主动来寻她。
她可是等着演一场好戏呢……
果然,不过是采了两支半开的菡萏,抱在怀中赏玩,便听得有人轻唤:
“霏霏妹妹,好巧。”
她低眸一瞧,宋元初正亲自划着一叶小舟,自荷塘深处悠然而来。
他面容本就儒雅俊秀,面上挂着浅笑望着她,若换作别的女娘,只怕就要忍不住心动神摇了。
萧扶樱微微蹙眉,似是不喜见到他,抬脚便往湖心亭走去。
宋元初连忙弃了小舟,爬上栈桥去追她。
“可是还在生我的气?”
“那日我不该那样说你……”
“霏霏一贯好性子,不会同我计较的是不是?”
温言软语,好不耐心,简直与那日在永宁宫判若两人。
“宋郎君,你可愿只娶本宫一人?”
她抱着菡萏在前头快步走着,既不说计较,也不说不计较,仿佛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不过是随口的试探罢了。
宋元初面色微僵,取出袖中的发簪,顾左右而言他道:“这是锦绣楼新出的发簪,是霏霏喜欢的玉兰款式……”
正要往她鬓上簪,却见她发髻上已簪了一支通体莹白,用料考究的玉兰簪。
那玉兰簪瞧着比他手里这支要精致许多,想来造价亦是不匪。
“宋郎君终于记得本宫喜欢什么款式了,”萧扶樱神色淡淡,樱唇微勾,“可……已经另有郎君愿意为本宫插簪了。”
薛含瑶喜白莲,而宋元初赠给萧扶樱的礼物,一贯也是白莲式样。
就好像是他懒得再费心思考,而随手给她也备了一份。
宋元初的脸色难看起来,有什么比讨好女娘时,发现自己准备的赠礼不如别的郎君准备的金贵,因而被女娘出言讥讽,更叫人尴尬难堪?
“霏霏,想不到,你竟是这般朝三暮四的女子……”
“那人是谁?他竟敢觊觎我宋元初的人!”
萧扶樱面色微冷:“宋郎君慎言。”
“本宫未曾婚娶,可不是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