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予漫挂了电话，呼出一口气，走过来时带了点笑意：“走吧。”
“我就不信这次还能有什么打断。”
刚刚两次提起走都被迫中止，也是很玄学了。
贺臣看她。
她虽然在笑，但是眉宇间的丝丝躁意藏的不好，不知不觉就跑出来了。
他别眼，待佟予漫钻进他伞下后提起另一件事：“过两天有个聚会，你要来吗？都是些认识的人。有上次你见到的宋维丰，还有徐陈逸——你应该还记得吧？”
佟予漫瞬间警觉，不动声色地笑：“当然记得，你跟他玩的挺好呢。你们几个人聚在一起应该是要聊工作什么的吧？我去不太好吧……”
徐陈逸都来了，李涵曦还远吗？
贺臣现在邀请她，十有八九就是因为到时候有女生在。
果不其然，她听到贺臣说：“不是聊工作，过两天徐陈逸要来这儿出差，就碰到一起聚聚，也有女生来，你来不会不合适。”
李涵曦竟然追到这儿来了！
佟予漫感到了丝丝压力。她这追人计划才开始实施呢，其他人就追过来了……
“好啊，那你到时候确定了时间地点发给我呀。我可以带颜颜一起吗？”她笑盈盈的。
李涵曦追那么久了，贺臣应该对她没感觉吧……
不行，不能赌。
得先将相亲对象这段关系坐实！
“当然可以。”贺臣点头，“人多也热闹。”
佟予漫笑着应声了。
这个话题结束，一时间两人都无话了，静默走着。
佟予漫思绪翻飞，在心里不断复盘这几天的表现，很挫败地发现，也许在贺臣看来他们还只是普通朋友，今天才戏剧性地被双方家长推到一起成了相亲对象。
不管她怎么开口说先当做朋友聊着这种话都显的很突兀。
贺臣说的是过两天，谁知道是明天还是后天，万一他们提前过来了呢？
李涵曦可不是个能等的人。
佟予漫很清楚，李涵曦对贺臣的喜欢不比自己浅。
万一贺臣被她打动了呢？
佟予漫在心里叹口气。
她怎么在短短一两天里面跟贺臣迅速培养感情啊？他们现在能这么心平气和闲话家常，都是她费尽心思斟酌着每一次相处的分寸才换来的……
这下真的是时间紧任务重了。
万一她操之过急被贺臣发现她心怀不轨怎么办？万一贺臣不喜欢她转身就离开，她找谁哭去？
佟予漫愁得都快忘了还跟贺臣并肩走着了，唉声叹气的。
“怎么了？这么愁啊？”贺臣忍不住开口问。
她妈妈跟她说什么了，让她纠结这么一路了，还越来越愁。
“没什么。”佟予漫回神下意识摇头，脸上挂着笑。
贺臣看了她几眼，“嗯”了声。
李女士的话又在脑海回响，他忍不住沉思。
好像跟佟予漫先聊着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会不会太快了？她会觉得冒昧吧？毕竟他们才相熟没几天。
贺臣把周围人扒拉了一圈，发现在少得可怜接触到的异性里，抛开表妹李沐沐，竟然就只有佟予漫熟一点了。
他有些迟疑。
邓可欣的前车之鉴他还没忘，就是因为他武断了没有分清才有了一段错误的开始。
而他好像对邓可欣也没有他说的那样放下了。
提到这个名字，他心里还是会有波动。
贺臣想，这样去与其他女生接触是对她们的不尊重。
再等等吧，等他完全放下了，或者说发现另一个人能完全覆盖住这段阴影。
那他不会再停顿。
*
两人各想各的事，回去的路上格外沉默。
佟予漫抬眼，已经快到了。
早知道约个晚饭了……
贺臣在二楼转弯处让她等一下，他去拿耳环。
佟予漫点头。
其实她并不想要呢，最好是一直放在他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这样他每每看到时就会想起她。
收了耳环道别后回到房间，佟予漫第一时间甩开鞋子。
双脚接触到地板，冰凉的感觉让佟予漫脚趾微微蜷缩。
她五官皱成一团，拉过水吧的椅子坐下去揉了揉脚掌心。
真的好痛！
果然美丽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今天雨还是挺大的，又有风吹，身上沾了不少水珠。
佟予漫对镜子看了看头发，如遭雷击。
天啊啊啊啊！！她头发是油的啊啊啊！
佟予漫把头放到桌子上，生无可恋。
百密一疏百密一疏！！！什么叫百密一疏！
她太大意了！
哪怕一开始没想到相亲对象会是贺臣，也不应该顶个油头就去了啊啊啊啊啊！！
不是吧，她前天晚上才洗了啊，今天出门前看也还好啊，怎么被风一吹雨一飘，就这么油了！
佟予漫闭了闭眼。
事已至此先去洗头洗澡吧，反正已经发生了。
她面无表情进了卫生间。
*
颜惜咬着糖库库一顿输出，把自己的震惊深刻传达，并满足了浓浓八卦之心，才嚼碎了糖咽下去。
“那你咋想的啊？万一贺臣还对他前任念念不忘呢？”
“我就是愁这个啊，他性子多好啊，又念旧。”佟予漫的声音满是闷闷不乐。
颜惜连忙给她打气：“也别这么想，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吃回头草的人，你可别气馁啊，我相信你！！”
“今天真是遭受了一击又一击重创。”佟予漫把自己往床上一摔，“不仅知道他有个前女友，还后脚得知我那高中同学这么多年还没死心，跟着追到珠镇来了。”
“别说人家，你不也一样贼心不死？”颜惜笑她，“我给你带个小蛋糕回来，祝贺你晋升成了贺臣的相亲对象。”
“我要提拉米苏！”佟予漫翻个身，“就是因为知道那女孩儿跟我一样所以我才心慌啊。她也很喜欢贺臣。”
颜惜看了眼玻璃柜里的甜点面包：“只有你最不喜欢的榴莲味儿了，换个蓝莓包吧？”
听到佟予漫应声，她让店员装好打包带走，继续说：“但是我总感觉贺臣对你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哪儿啊，你想多了。”佟予漫翻回来，噘嘴，“你什么都能磕一口，我都怕哪天被你忽悠着信心大爆棚直接上了。”
她看着天花板，愣了下：“贺臣就是人太好了，你才会觉得他那些绅士的举动会很有磕点。”
“那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颜惜没好气，“亲爱的，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我现在真的祈求老天开眼让我妈再推我一把，让我被动地跟贺臣多接触，坐实关系。”佟予漫哀嚎一声，“我脑细胞在他身上都要用完了，今天的字还没码。”
“你个心机女！”颜惜笑她，“真给贺臣整上三十六计了。”
佟予漫认领：“对没错，我把所有的小心思全用给贺臣了。”
颜惜想了下：“你不是说贺臣邀请你过两天一起去聚餐么，你要不到时候见机行事多多主动？”
“哒咩。”佟予漫火速拒绝，“有个李涵曦做对比，我应该跟平时一样才正常。”
颜惜反问：“那万一贺臣觉得你不在意他呢？”
佟予漫哑然。
“啊啊啊，颜颜，好烦！”
她感觉自己现在真的是如履薄冰，每一步都充满小心翼翼的试探，轻了重了都不行。
“你加油，我祝你成功。”颜惜再次打气，“我快到了，你快来迎接圣驾！”
“得令——”佟予漫拖长了语调。
*
颜惜坐在吧台那，脸上红气未散，一口气喝完杯里冰水：“这破天气，不是才下了雨吗，怎么这么闷热。一路走回来我快要热死了！”
佟予漫把她带回来的面包拿出来：“辛苦啦辛苦啦。”
颜惜看她几眼，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漫漫，贺臣知道你妈逼你去不？”
“知道啊，我昨天在那儿坐着哭他还过来陪我来着。”
佟予漫拿开她想倒第二杯冰水的手：“你还想肚子痛？”
颜惜满脸幽怨，斜她一眼，捧着温水杯子继续帮着出主意：“你在贺臣面前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吧？”
“应该是吧？我一直努力拿普通朋友的态度对待的他，大概就是熟稔又有距离。”佟予漫迟疑。
颜惜打了个响指：“那你干脆破罐子破摔呗，反正阿姨今晚绝对还要发消息，你到时候直接截图发给贺臣。”
作为好友和室友，颜惜对她家里情况一清二楚，她妈妈那些小纠纠更是门儿清。
她时常感叹，看着佟予漫的经历，她觉得父母离婚自己跟着爸爸也挺好的了。
至少没那么多烦人的事。
“不行不行。”佟予漫连忙摇头，“太冒昧了。”
“不是，你们这都相亲对象了，还冒昧个啥啊？”
颜惜不解：“拜托，姐妹儿，你们可是相——亲——对——象——你知道这什么意思吗？”
“你们彼此心知肚明这就是个恋爱预备役好吗。”
佟予漫说：“那也不一样啊，我们是被推着成了相亲对象的。”
“……”颜惜气笑了。
“你平时脑子不是转挺快吗，怎么这会儿打结了。管你们怎么成为的，被推的也好自愿的也好，他既然去了就说明对这事儿是不反对的，这不是天赐良机吗！”
佟予漫愣：“这样吗？”
“那不然呢？”
颜惜对她那呆愣的样子只觉没眼看，平时那么机灵一姑娘这会为了暗恋对象这么踌躇不前。
再想自己一个母单现在还要给好姐妹出谋划策，她觉得自己太伟大了。
“你就听我的，今晚要是你妈发了消息，你火速截图发过去，然后用苦涩和大哭那个表情。”颜惜拍拍她的肩，“注意拿捏分寸。”
“哦。”佟予漫点头。
*
【佟予漫：『图片』】
【佟予漫：（苦涩）】
贺臣被接连响起的微信提示音打断思绪，见计划书写的差不多了，他干脆关了电脑摘下眼镜坐到窗边去。
风带着外面的热气扑过来，窗前风铃脆响声里，窗帘绑带时不时碰到贺臣的脸，痒痒的。
无端的，他想到了艺术节那天佟予漫随风飘扬的发带。
点开微信，看到名字时他不由笑了笑。
说什么来什么。
佟予漫发了张她跟她妈妈的聊天截图，解释了一番后配了两个表情包。
他还没想好回什么，又一条消息发来。
【佟予漫：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说了我妈也不听。她好像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了……】
贺臣于是划出去把跟李女士的聊天也截了张图发过去。
【。：彼此彼此。】
佟予漫放大图片，看完聊天后注意到了他的备注。
李女士？
她轻轻笑了下，他跟他妈妈感情真好。
【漫漫：我们是什么能让几小时变成几年的神仙么，还是天下妈妈都一样啊（哭笑）】
【。：可能是每个相亲的孩子都需要经历的吧。】
佟予漫目光在那两个字上停留了很久。
【漫漫：心累。】
【漫漫：我要怎么回？我妈简直恨不得我明天就给她抱个大孙子回去。。】
贺臣目光一顿。
【贺臣：那确实很着急了。】
佟予漫咬唇，感觉今晚是试探不出什么结果了，她遂换了话题。
【佟予漫：不提了不提了，烦人。吃宵夜吗？我想去买关东煮。】
【贺臣：行，我下楼。】
佟予漫起身去镜子面前凑近看了看脸，薄薄上了层粉，又涂了个变色唇膏。
再看了眼蓬松的头发，她雄赳赳气昂昂出门了。
佟予漫一下楼，就看到在院中坐着的贺臣：“呀，等很久了吗？我吹了个头发，不好意思啊。”
“你发消息那会还没吹头发啊？”贺臣问。
佟予漫点头，跟他并肩往外走：“那会刚好我妈发消息来了，我想着干脆回两句，结果越说她越兴奋。”
她叹口气：“横竖说不通，想着跟你吐槽一下看你有没有法子，结果你妈也在问。”
“既然都没法，那就干脆来点吃的安慰自己好了。”
贺臣笑了笑：“确实没法子。我也被追着问。”
“这周围有卖关东煮的吗？”他回想，自己这两天也没看到店啊。
佟予漫点头：“有啊，颜颜今天回来跟我说的，我好久没吃了。”
“我也挺久没吃了。”贺臣说。
她看着他，路灯暖黄色的光晕里，他眼睫轻颤。
她笑：“那就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