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林府回廊。
晨雾未散,林珩踏着湿润的青石板往贾敏院中去。
转过一道回廊,忽见前方一抹浅青色的身影正扶着廊柱微微喘息,雪雁在一旁替她撑着伞。
“妹妹?”
林珩快步上前,“怎么走得这样急?”
黛玉闻声回头,杏眸里还带着未散的忧色。
“珩哥哥…”
她平复了下呼吸,“方才丫鬟来报,说母亲夜里又咳了几声,我…”
林珩见她发髻微乱,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便温声道。
“既如此,我们一同去探望伯母。”
说着自然地接过雪雁手中的伞,为黛玉遮住檐角滴落的水珠。
黛玉微微一怔,随即轻声道谢。
二人并肩而行,穿过被雨水洗得发亮的回廊。
“珩哥哥昨夜睡得可好?”黛玉突然开口。
林珩侧目,见她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
“妹妹怕是没休息好吧?”
黛玉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
“母亲病着,我…”
话未说完,贾敏院门前的丫鬟已迎了上来。
“小姐,表少爷,夫人刚醒,正念着你们呢。”
……
贾敏房内。
青黛打起珠帘,引二人入内。
贾敏半倚在床头,见他们进来,苍白的脸上露出笑意,
“你们倒是一起来了。”
“给母亲/伯母请安。”二人齐声道。
黛玉快步到床前,仔细端详母亲面色:“母亲今日可好些?我让厨房熬了燕窝粥…”
林珩站在稍后处,目光扫过床头的药碗——
碗底还残留些许褐色药汁,与昨日颜色略有不同。
贾敏虚弱地摆摆手:“玉儿别忙,我没什么胃口。”
说着看向林珩,“珩儿今日还要去学堂吧?”
黛玉这才想起什么,转向林珩,
“珩哥哥,我今日想留在母亲这里…”
“我明白。”
林珩会意,“妹妹放心,我会向贾先生说明。“
贾敏欣慰地看着二人:“你们兄妹能互相照应,我就放心了。”
说着突然咳嗽起来,黛玉连忙为她抚背。
林珩见状,识趣地告退。
临出门前,他余光瞥见床头的玫瑰露瓷瓶
——仍是昨日那瓶,但瓶口木塞似乎被人动过。
他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
……
西厢书房。
贾雨村今日讲的是《孟子·滕文公》篇,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清晰。
林珩端坐案前,目光专注,时而提笔记录,时而开口请教。
“先生,此句‘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学生以为,治人者亦当自省,否则易生骄矜之心,反失其本。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贾雨村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林珩,何时竟能提出这般见解?
他捋须沉吟,缓缓道:“此言有理。治人者若不自省,则易为权欲所蔽,终致祸端。”
林珩微微颔首,心中却在思索贾雨村的反应。
此人虽在原著中趋炎附势、心术不正,但学问确实扎实,若能从他身上学得科举应试的精髓,倒也不失为一桩益处。
贾雨村见林珩今日格外专注,心中略感古怪,但面上不显,继续讲解。
临近午时,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表少爷!”
一名小厮匆匆闯入,面色慌张,
“老爷方才又咳了血,请您立刻过去!”
林珩心头一跳。
——昨晚林如海尚且神色如常,怎会突然病重?
除非……是他刻意为之。
他面上不露分毫,起身向贾雨村拱手。
“先生,学生暂且告退。”
贾雨村挥了挥手,示意他自便。
待林珩离去后,他眉头微皱,目光落在案上的书册上,指节轻轻敲击桌面。
“林府……怕是要不太平了。”
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
“老爷,表少爷到了。”
小厮在门外低声通报。
林珩踏入内室时,陈太医刚将银针收入药囊。
屋内药香浓郁,林如海半倚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如纸,唇边一抹未擦净的血痕格外刺目。
“伯父!”
林珩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声音里透着恰到好处的焦急,
“昨日还好好的,怎会……”
林如海虚弱地抬了抬手:“陈太医,有劳了。”
待太医退下,屋内只剩二人,林如海的眼神骤然清明,方才的病态竟褪去几分。
他低声道:“珩儿,近前说话。”
林珩会意,俯身靠近。
“我此番病重,是假。”
林如海声音极轻,却字字清晰,
“有人欲动我林家根基,既如此,不如将计就计。”
林珩眸光一闪:“伯父是想引蛇出洞?”
林如海微微颔首:“我病重之事,需传得人尽皆知。你且配合,在外人面前做足忧心之态。”
林珩沉思片刻,忽道:“伯父,若要让戏更真,不如再添一把火。”
“哦?”林如海挑眉。
“侄儿听闻,扬州城近日来了位云游神医,专治疑难杂症。”
林珩压低声音,“不如放出风声,说伯父病入膏肓,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只能寄望于江湖奇人。如此,幕后之人必会按捺不住。”
林如海眼中精光一闪,赞许道,
“好!虚虚实实,方能乱其阵脚。珩儿此计甚妙。”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这‘神医’从何而来?”
林珩微微一笑:“侄儿可托人暗中安排,只需一个可靠之人假扮即可。若对方真有动作,必会借机试探,甚至……”
“甚至亲自出手。”
林如海接话,眼中寒意骤现,
“好,就依你所言。”
林珩正要告退,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伯父,黛玉妹妹那边…“
“不必担心。“
林如海眼中闪过一丝柔和,
“我自有安排。你去吧,记住,这场戏要演得真。“
林珩拱手:“侄儿这就去安排。”
他故意提高声音,语带哽咽:“伯父千万保重!侄儿这就去寻名医!”
说罢匆匆退出,在门外对等候的小厮们急声道,
“快去准备上好的参汤!老爷这是忧心夫人病情,急火攻心才吐的血!”
待众人散去,林珩站在廊下,望着院中那株病梅,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
屋内,林如海从枕下取出一封密信,低声自语。
“此子机敏果决,假以时日……或许真能成为我林家一大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