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忆也是从B市来的,”李队为了缓解尴尬突然说,“你们说不定以前见过呢。”
沈孟毅认真地打量简忆,然后摇头,“抱歉,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他转向烤架,“不过B市那么大,就算见过也记不住吧。”
“是啊。”简忆艰难地挤出一个微笑,“B市太大了。”
但她们的世界曾经那么小,小到只有彼此,她们在大学图书馆相遇,他借走了简忆想看的那本《百年孤独》;她们在校园的樱花树下第一次约会,他紧张得把咖啡洒在了白衬衫上;她们在出租屋的阳台上相拥,看着B市灰蒙蒙的天空发誓要永远在一起。
而现在,他站在她面前,却像隔着一整个宇宙那么远……
她看着沈孟毅熟练地撒上孜然辣椒面,将烤好的肉串分给周围的人,他递给她一串鸡翅,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背。那瞬间的触感,带着炭火的微烫和一点薄茧的粗糙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击穿了简忆强撑的冷静。
无数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中炸开:寒冬的街头,沈孟毅就是这样用他带着薄茧的手,紧紧包裹住她冻僵的手塞进自己大衣口袋;实验室里熬夜,他递过热咖啡时,指尖也是这样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背……
“谢谢。”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手指僵硬地接过鸡翅,烤得焦香金黄的鸡翅,此刻在她手里却重若千钧。
“味道怎么样?”沈孟毅随口问,目光带着点期待,纯粹是主人对客人的礼貌。
简忆咬了一口。
肉质鲜嫩,火候恰到好处,混合着香料的味道在口腔弥漫,这本该是她熟悉到骨子里的味道。沈观南的烧烤手艺,是他们恋爱时无数次深夜路边摊的甜蜜记忆,是他引以为豪的、仅有的几项生活技能之一,他曾得意地说,这是“爱的独家秘方”。
可此刻,这熟悉的味道却带着剧毒。
它无比清晰地提醒着她:眼前这个人,拥有着沈孟毅的一切印记,他的手艺,他的身体,甚至他指腹薄茧的位置,唯独没有了爱她的那颗心。他记得如何烤一串完美的鸡翅,却忘记了那个和他分享这味道、笑着夸他“沈大厨”的女孩。
她死死咬住牙关,硬生生将那口混着食物和心碎的血气咽了回去,胃里翻江倒海,眼前的景象开始晃动模糊。
“抱歉,”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大带倒了身后的塑料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我…我去下洗手间。”她甚至不敢看沈孟毅的表情,也顾不上李队投来的担忧目光,几乎是落荒而逃,跌跌撞撞地朝着屋后那条通往公共洗手间的小路冲去。
后院烧烤的喧闹声被抛在身后,渐渐模糊,小路昏暗,只有远处屋檐下挂着的孤零零一盏白炽灯投下惨淡的光晕。
简忆扶着冰冷的砖墙,剧烈地干呕起来,胃部痉挛抽痛,却什么也吐不出来,眼泪终于失控地奔涌而出,混合着脸上被汗水冲花的残妆,狼狈不堪。
她滑坐在冰冷的泥地上,背靠着粗糙的砖墙,身体因为无声的恸哭而剧烈颤抖,指甲深深掐进手臂的皮肉里,留下弯月形的血痕,试图用这尖锐的疼痛来压制心口那几乎要撕裂她的巨大空洞。
五年…….整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的寻找、等待、绝望和微弱的希望,支撑着她走遍千山万水的,不就是心底那一点点不肯熄灭的念想吗?念想着他还活着,念想着他只是被困在某个角落,念想着重逢那一刻的狂喜和委屈…她想过无数种重逢的可能…想过他或许伤痕累累,或许憔悴不堪,或许已经另有所爱……但她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彻底抹杀。
他不记得她,不记得他们的过往,不记得刻骨铭心的爱恋,他的人生被硬生生地切割,而她被干干净净地剔除了出去,不留一丝痕迹。他成了别人的沈孟毅,一个被草药香气浸染的、属于另一个女人的男人。
他额角那道疤,像一道丑陋的分界线,隔开了她的沈孟毅和现在的沈孟毅,也隔开了她的整个世界。
“他怎么能…怎么敢……”简忆把脸深深埋进屈起的膝盖,破碎的呜咽从齿缝里溢出,在寂静的小路上显得格外凄楚,“沈孟毅…你混蛋…你怎么能忘了我…你怎么敢…”她像一头受伤的幼兽,发出绝望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