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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天鹅绒沙发陷下去一个深深的弧度,杨桦的指尖在口袋里反复碾过那枚手机——屏幕黑得像块淬了冰的铁,从踏入别墅的第三分钟起,所有信号就被这栋建筑里的屏蔽装置绞成了碎片。窗外的树林密得能攥出水,连风穿过枝叶的声音都带着股压抑的闷响,更别说信号塔的影子了。

他起身踱步,皮鞋跟敲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每扇窗都装着镔铁栏杆,间隙窄得连孩童的手臂都伸不出去,栏杆上还缠着细密的电网,指示灯在暗处一闪一闪,像毒蛇吐信。楼下传来保安换岗的脚步声,“咔、咔”踩在地毯上,规律得像定时炸弹的秒针在倒数,每一声都砸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桌上的咖啡结了层褐色的膜,保姆送来的牛排早已凉透,刀叉在瓷盘里投下扭曲的影子。他想起临行前母亲的电话,老人家在那头絮絮叨叨,说国内降温要多带件毛衣,说小妹吵着要等他回来辅导数学。现在呢?母亲会不会对着忙音发呆?小妹的习题册是不是还在书桌上摊着?

夜深时,他贴在窗缝上往外看。深山上的星星亮得刺眼,却照不亮他眼底的红血丝。他知道这不是挽留,是一场用沉默织成的绞刑架——他们想让他在这片死寂里,看着“回家”两个字慢慢腐烂。可越是这样,心底那根牵挂的弦就绷得越紧,像被拉满的弓,箭镞始终对着东方。

晨光终于从窗帘缝里挤进来,在红木书桌上劈出一道亮得灼眼的光带。杨桦盯着光带里翻滚的微尘,突然蹲下身,将行李箱底的夹层整个撕开——巴掌大的金属盒滚出来,里面的棱镜在光线下折射出锋利的光斑,还有半枚拆下来的光学传感器,线路板上的铜箔闪着冷光。

“断网就想困死我?”他冷笑一声,将棱镜卡在光带的路径上,七彩光斑立刻在对面墙上跳起舞来。那台被他拆了七零八落的笔记本电脑,此刻屏幕上跳动着自制的加密代码,散热风扇发出蜂鸣,像只蓄势待发的蝉。

台灯的光束被滤光片调成特定频率,顺着窗棂的缝隙射向远处的树林。光斑在叶面上明明灭灭,藏着用摩尔斯电码加密的信号——他算准了,每天清晨七点十五分,阳光的角度和空气湿度刚好能让这束光穿透三公里外的屏蔽区,像只挣脱牢笼的鸟。

十七分钟里,墙壁上的光斑跳得越来越急。突然,对面传来一串微弱的回音,像石子投入深潭。杨桦猛地调整棱镜角度,将“家人安否”四个字转化为光信号射出去。等待的三分钟里,他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胸腔上,震得耳膜发疼。

当“已布控,勿念”的光斑在墙上亮起时,他后背抵着书桌滑坐下去,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算舒缓下来。桌上的草稿纸写满了光学公式,几页边角被指甲掐出深深的印痕,那是这三天里,他咬着牙反复演算的痕迹。

他迅速重组好电脑,将新推导的传输模型加密保存。屏幕右下角,一个由光斑组成的小图标在闪烁,像枚刚点燃的星火。“你们能锁死门窗,却拦不住光的脚步。”他对着空房间轻声说,指尖划过屏幕上家人的合影,小妹扎着马尾的笑脸在蓝光里格外清晰,嘴角终于扯出一抹释然的弧度。

监控屏幕的蓝光映在杨桦脸上,把他眼下的青黑照得像两团墨。指尖悬在光密设备的虚拟键盘上,每按一个键都像在刀尖上挪步——金属床架的反光里,墙角那枚伪装成烟雾报警器的摄像头正无声转动,红色指示灯像只盯着猎物的眼。

“爸,妈,小妹……”他喉头滚了滚,指尖在“小妹”两个字上顿了顿,虚拟键盘的震动透过指腹传来,像心脏在颤。“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说话了。”

设备的散热口发出嘶嘶的嗡鸣,和他粗重的呼吸搅在一起。“他们看得紧,昨天换了指纹锁,走廊多了两个带枪的。监国人要的那份数据,我藏在了……”他突然停住,擦掉屏幕上的水雾——是自己的呼吸凝在上面的。不能说太细,万一被截获,连最后一点筹码都没了。

“我必须回去。”这五个字打得极重,键盘发出轻微的震动。“但我一个人太难了,他们断了我的通讯,每天只给两小时活动时间。如果……如果能有消息传出去,告诉他们我在三楼最东头的房间,窗户对着那棵老橡树,树干上有个啄木鸟啄的洞……”

他眼角忽然沁出细密的水痕,赶紧用袖口胡乱擦掉——镜头还牢牢对着他呢。可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下意识蜷起手指。离家时小妹还在上初中,此刻该正捏着模拟试卷,眼巴巴盼着他归期吧?母亲和弟弟……?

“别为我担心。”他深吸一口气,指尖重新落下,力道却轻了许多,像怕惊扰了什么。“我藏好了他们找不到的东西,这是我的筹码。能不能走成,就看这一步了。告诉家里,我一定……”

走廊里突然传来钥匙串的碰撞声,叮当作响,由远及近。杨桦瞬间掐断设备,塞进床垫下的缝隙里,同时扯过被子盖住半张脸,连呼吸都调成均匀的节奏。门把转动的瞬间,他眼角的泪还没干,却已在心里攥紧了拳头——月光把老橡树的影子投在墙上,枝桠交错,像一道沉默的暗号。

昨天急促逃出时,手指哆嗦着在备用通讯器上敲下的那条信息,是唯一的希望,也是致命的导火索。它简短而致命:“黑曜石集团的‘蜂巢’计划启动,名单在配电室暗格。保护林霏!销毁证据!林霏来接我——桦”

他不知道这条短信是否成功飞越了基地的电磁屏蔽网,更不知道它最终落入了谁的手中。是林霏本人?还是早已被监控系统截获,此刻正躺在敌人冰冷的屏幕上?每一个可能性都像冰冷的针,刺穿着他紧绷的神经。如果被他们看见……林霏的处境将比他现在危险百倍。那名单上,她的名字赫然在列,是“蜂巢”计划的核心目标之一。而他冒险发出警告,既是提醒,也可能成为催命符。

锁舌咔哒一声弹开,沉重的门被推开一道缝隙。一道手电光柱粗鲁地扫过房间,刺破黑暗,最终定格在杨桦“熟睡”的脸上。光线停留了几秒,带着审视的意味。

杨桦紧闭着眼皮,竭力控制着睫毛的颤动,胸腔里的心脏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碎肋骨。他能清晰地闻到门外守卫身上那股劣质烟草和汗味混合的气息,听到对方粗重的呼吸声。那串钥匙,就在咫尺之外,随着守卫的动作轻微晃动,发出细碎的金属摩擦声,像是悬在头顶的铡刀。

昨天避开监控,偷偷给组织发了自己的定位器。怕被发现后,他匆忙中慌不择路,只来得及将通讯器藏在通风管道拐角,发完那条短信便从废弃通道仓皇逃离,没留下什么痕迹。

手电光终于移开了。门被轻轻带上,落锁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钥匙串的叮当声再次响起,沿着走廊渐渐远去。

直到那声音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杨桦才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息,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他依旧僵着身体,不敢立刻动弹,侧耳倾听着走廊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回音彻底归于死寂。

墙上的树影依旧沉默地伸展着枝桠,那扭曲交错的图案,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暗号,更像一张巨大的、冰冷的网,正缓缓收紧,笼罩着他,也笼罩着远方的林霏。

他缓缓抬起手,抹去眼角残留的湿痕,指尖冰凉。那滴泪,为昨日惊魂,为此刻的孤立无援,更为那个生死未卜的名字——林霏。

“收到没有……霏霏,你……到底收到没有?” 无声的呐喊在他胸腔里冲撞,最终化作更紧的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黑暗里,只有月光和树影,和他那双燃烧着恐惧与决绝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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