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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静宜院花厅内,空气仿佛凝固。

那面名为“秋水”的小巧玻璃镜,在云逸手中流淌着温润而清晰的光华,如同一泓真正的秋水,倒映着花厅的精致陈设,也映照着陈默和赵飞燕眼中难以掩饰的震惊。

人工玻璃!成熟的工艺!远超陈默目前磕磕绊绊摸索出的水平!

这怎么可能?!在这个时代?!

陈默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死死锁定在那面镜子上,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镜面澄澈度极高,气泡杂质极少,边缘打磨光滑圆润,尤其是镜面与镜框的嵌合处,严丝合缝,工艺精湛!这绝不是天然水晶能达到的效果!这绝对是人工制品!而且,其工艺水平,至少领先他目前掌握的“土法炼钢”式玻璃烧制技术一个时代!

“云公子此镜,果然神乎其技。”陈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光可鉴人,澄澈无瑕,非人力可及……令先祖所言海外仙岛奇人,当真令人神往。”他巧妙地避开了直接评价工艺,将焦点引向“海外奇人”的传说。

云逸微微一笑,将“秋水镜”重新用素锦仔细包裹好,动作轻柔,仿佛对待稀世珍宝:“陈院首过誉了。此镜虽好,终究是祖上所遗,仅此一面,不敢有失。家母听闻江宁亦有此神技现世,欣喜之余,更感好奇。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大道相通。或许……贵我两家所得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若能交流一二,或可解院首眼下之困,亦能圆家母求镜之心?”他话语温和,却字字珠玑,直指核心——技术交流!

赵飞燕清冷的眸子微微眯起。这个云逸,看似温润如玉,实则步步为营!先以重金求购(虽未明说,但京城豪商的身份摆在那里),再以“家母心愿”动之以情,最后抛出这面震撼性的“秋水镜”和技术交流的诱饵!其目的,绝不仅仅是求购一面镜子那么简单!他想要的是……玻璃制造的核心技术!或者说,是陈默这个人!

“云公子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赵飞燕缓缓开口,声音清冽如冰泉,“格物之道,博大精深,能人辈出。陈院首所研,亦是独辟蹊径,耗费心血无数。技术交流,贵在坦诚与信任。只是……”她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如电,“我赵家‘格物’之术,乃立足之本,非至亲至信,不可轻授。云公子初来乍到,仅凭一面家传古镜,便欲窥我核心之秘……未免,操之过急了吧?”

她的话语,绵里藏针!既肯定了技术交流的可能性(留有余地),又明确划出了底线——核心技术,绝不轻授!更点出了云逸动机的可疑之处!

云逸脸上笑容不变,似乎对赵飞燕的防备早有预料:“赵小姐所言极是。是在下唐突了。”他坦然承认,姿态放得很低,“技术之道,确非一蹴而就,更需以诚相待。今日冒昧来访,一为表达求购诚意,二为……结一份善缘。”他目光转向陈默,带着真诚的欣赏,“陈院首天纵奇才,能于微末之中,格物致知,创此惊世奇物,实乃当世俊杰!云某不才,愿以万两白银为定金,预订一面‘琉璃仙镜’,无论成与不成,此定金皆归赵家所有,权当云某结交之诚意!此外……”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素笺,轻轻放在桌上:“此乃家传手札中,关于‘琉璃’炼制的一些零星记载,虽年代久远,语焉不详,但或许……对陈院首有所启发?云某愿以此,聊表心意。”

素笺展开,上面是几行娟秀古朴的小字,夹杂着一些模糊的图案,似乎描绘着某种窑炉结构、原料配比和“退火”、“淬冷”等字样!虽然极其简略,甚至有些词不达意,但对于正陷入技术瓶颈、苦于“应力炸裂”难题的陈默来说,不啻于黑暗中的一道惊雷!

退火!缓慢冷却!

这两个词如同闪电般劈入陈默的脑海!他之前所有的失败,都源于高温玻璃出炉后急速冷却导致的内应力不均!解决之道,就在于控制冷却速度!这“秋水镜”的工艺精髓,或许就在于此!

陈默的心脏狂跳起来!他强忍着立刻抓过素笺研究的冲动,目光看向赵飞燕。

赵飞燕扫了一眼素笺,又看向云逸。此人手段高明!万两白银定金,是巨大的诚意和财力展示;献出部分“家传秘法”(即便是残缺的),是抛出的诱饵和建立信任的桥梁!姿态放得极低,所求却极大!而且,他精准地抓住了陈默的技术痛点!

“云公子诚意拳拳,飞燕感佩。”赵飞燕神色稍缓,“定金之事,容后再议。至于这手札……”她看向陈默,“陈院首,你既精于此道,不妨看看,此物……可有价值?”

陈默会意,上前一步,拿起素笺仔细端详。他越看,心中越是震动!虽然记载模糊,但方向完全正确!这绝不是伪造!这个云家……果然掌握着更高层次的玻璃技术!或者说,至少掌握着关键的理论方向!

“回小姐,云公子。”陈默放下素笺,深吸一口气,“此手札所载,虽简略,却直指‘琉璃’炼制之核心关隘——‘火候’与‘冷淬’之平衡!于小人……确有拨云见日之效!价值……不可估量!”他坦诚了部分价值,但也强调了“简略”和“方向性”,并未完全暴露自己的无知。

云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笑容更盛:“能对陈院首有所助益,云某深感欣慰。技术之道,贵在交流切磋。若院首不弃,云某在江宁盘桓期间,愿常来叨扰,与院首品茗论道,共探格物之妙。至于‘仙镜’……静候佳音便是。”他不再提核心技术交换,转而强调“交流切磋”,姿态放得更低,更显诚意。

“云公子雅兴,格物院随时欢迎。”赵飞燕微微颔首,算是应允了这种“交流”的可能性。她心中清楚,这个云逸,是一条需要谨慎对待的大鱼。他背后的云家,以及那神秘的“海外奇人”传承,都充满了未知。但若能利用好,或许……是赵家更进一步的契机?至少,目前他释放的善意和抛出的诱饵,值得回应。

一场暗藏机锋的会面,在看似和谐的氛围中结束。云逸带着他那深不可测的笑容和青衣小厮告辞离去。花厅内,只剩下陈默和赵飞燕,以及那张承载着关键信息的素笺。

“你怎么看?”赵飞燕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陈默看着手中的素笺,眼神灼热:“小姐,此人……深不可测!他所献之法,虽简,却直指要害!‘退火’之论,正是解决玻璃炸裂的关键!若此法可行……”他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光芒,“琉璃镜……指日可待!而且,成本可控!”

赵飞燕眸中精光一闪:“有几成把握?”

“七成!”陈默斩钉截铁,“给我三日!不,两日!我必试出结果!”

“好!”赵飞燕毫不犹豫,“格物院一应所需,全力供应!我要的,不是一面镜子,而是……能稳定产出、源源不断的‘琉璃’!”

“是!”陈默握紧素笺,感觉浑身血液都在沸腾!技术壁垒,终于看到了突破的曙光!

格物院内,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而亢奋。

陈默将自己关在改造后的“实验室”里,对着那张素笺和一堆玻璃碎片、原料,废寝忘食地研究、推演。刘三被他指挥得团团转,按照新的要求改造窑炉结构,增加保温层,制作可以缓慢移动、控制降温速度的退火窑车(简易轨道和沙箱降温)。春兰则负责记录每一次实验的温度变化(靠火焰颜色和经验判断)、时间、原料配比和最终结果。

失败!失败!还是失败!

温度控制稍有不慎,玻璃液便凝结成块或流淌不成型;退火时间过长或过短,依旧无法完全消除应力,冷却后依旧炸裂。每一次失败,都伴随着昂贵的原料损耗和刺鼻的气味。

陈默的左臂伤处因过度劳累和窑炉高温而隐隐作痛,但他浑然不觉,眼中只有对成功的渴望。他反复咀嚼着素笺上那模糊的“退火”二字,结合现代知识,不断调整方案。

第三日深夜。

窑炉再次点燃。这一次,陈默亲自守在窑口,汗水浸透了衣衫,混合着煤灰,在他苍白的脸上留下道道污痕。他死死盯着观察孔内火焰的颜色,感受着炉温的变化,如同一个最虔诚的信徒在等待神迹。

“退火!”当玻璃液达到他预估的最佳状态时,陈默嘶哑着嗓子下令。

刘三和两个杂役立刻拉动绳索,将盛有炽热玻璃液的坩埚缓缓移入旁边预热好的、铺满细沙的退火窑车中。窑车被推入一个用砖石临时搭建的、密封性更好的保温退火窑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窑内温度缓慢下降。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陈默如同石雕般守在退火窑外,一动不动。春兰紧张地记录着时间,手心全是汗。

天光微亮。

“开窑!”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窑门被缓缓打开,一股热浪夹杂着期待涌出。

刘三用特制的长柄铁钳,小心翼翼地将坩埚夹出。

坩埚内,一块巴掌大小、略显浑浊但整体透亮的淡绿色玻璃块,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炸裂!没有裂纹!虽然离“秋水镜”的澄澈还有差距,但这已经是陈默迄今为止,烧出的最完整、最大块的玻璃!

“成了!院首!成了!”刘三激动得手都在抖!

春兰也忍不住欢呼起来!

陈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虽然只是第一步,但最关键的技术壁垒——退火工艺,被他攻克了!

七日后。

江宁府最繁华的南市大街,一座新修缮的三层楼阁前,人头攒动,锣鼓喧天!

崭新的黑底金字招牌高悬——“琉璃阁”!落款处,依旧是赵飞燕的亲笔!

今日,是“琉璃阁”开业之日!也是赵家“格物”之名,正式从幕后走向台前,亮出獠牙的时刻!

楼阁一层,宽敞明亮,布置雅致。柜台内,摆放着包装精美的“净尘玄霜皂”和“清颜玉露”,以及一些造型别致的玻璃小摆件(实验残次品再利用)。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大厅中央,一座用红绸覆盖的巨型展台牢牢吸引!

吉时已到。

赵飞燕亲自出席,一袭月华锦缎长裙,清冷绝艳,如同九天仙子临凡。她目光扫过台下翘首以盼的人群,在角落处云逸含笑的脸上微微停顿,随即朗声道:“承蒙诸位厚爱,赵家‘琉璃阁’今日开张!格物致知,以器利民!今日,便让我赵家‘格物’第一器——‘长宁琉璃镜’,与诸位相见!”

红绸落下!

一面高约五尺、宽约三尺的巨大落地玻璃镜,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镜框是上等的紫檀木,雕刻着祥云瑞兽,古朴大气。镜面光洁如洗,澄澈透亮!清晰地映照出整个大厅的景象!每一个人脸上的惊愕、赞叹、狂热,都纤毫毕现!

“天啊!这么大!这么亮!”

“这……这比上次拍卖的那面还要大!还要清楚!”

“神迹!这才是真正的神迹!”

“赵家……格物……了不得啊!”

惊叹声、赞美声如同潮水般席卷全场!无数道炽热的目光死死盯着那面巨镜,充满了贪婪与渴望!

赵飞燕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长宁琉璃镜’,乃我赵家格物院呕心沥血之作,工艺繁复,良品难求。此镜……非卖品!乃‘琉璃阁’镇店之宝!”

非卖品?!

人群一阵骚动!失望与不解弥漫开来。

“然!”赵飞燕话锋一转,“为酬谢诸位厚爱,‘琉璃阁’自今日起,限量发售‘玲珑琉璃镜’!”她素手轻挥。

几名侍女捧出数个锦盒打开。

盒中,是十几面大小不一、但最小也有巴掌大、最大接近一尺的玻璃镜!镜面澄澈度虽略逊于“长宁镜”,但依旧远超铜镜百倍!每一面镜子都镶嵌在精美的木框或银框之中,造型各异,美轮美奂!

“玲珑琉璃镜,分三等。一等镜,三千两;二等镜,一千五百两;三等镜,八百两!每日仅售十面!售完即止!”赵飞燕的声音清晰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饥饿营销!分级定价!限量发售!

现代商业策略在古代绽放出惊人的威力!

短暂的寂静后,是更加疯狂的抢购热潮!

“我要那面一等的!”

“给我两面二等的!”

“我出一千八百两!卖给我!”

场面瞬间火爆!豪商贵妇们挥舞着银票,唯恐落后一步!限量十面?根本不够抢!不到一炷香时间,所有“玲珑琉璃镜”被抢购一空!没抢到的人捶胸顿足,纷纷询问明日何时开售。

“琉璃阁”开业,一炮而红!赵家“格物”之名,伴随着天价琉璃镜的传说,如同飓风般席卷江南!

琉璃阁三楼,一间视野极佳的雅室内。

赵飞燕凭栏而立,俯瞰着楼下喧嚣沸腾的人群和车水马龙的街道。夕阳的金辉洒在她清冷的侧脸上,镀上一层淡淡的暖色,柔和了那惯常的冰寒。

陈默站在她身后半步,同样看着楼下的盛况,心中亦是豪情激荡。从最低贱的杂役,到执掌格物院,再到今日“琉璃阁”的辉煌开业,短短数月,恍如隔世。

“做得不错。”赵飞燕的声音传来,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疏离,“‘长宁镜’镇店,‘玲珑镜’生财。此局,甚妙。”

“全赖小姐运筹帷幄。”陈默恭敬道。他深知,没有赵飞燕的魄力和资源支持,他的技术根本无法如此迅速地转化为震撼性的商业成果。

赵飞燕转过身,目光落在陈默脸上。夕阳的余晖中,她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疲惫,以及左臂伤处衣料下微微凸起的绷带轮廓。她沉默片刻,忽然道:“伤……可还疼?”

陈默微微一怔,心头掠过一丝异样。他摇摇头:“谢小姐关心,已无大碍。”

赵飞燕的目光在他手臂上停留片刻,随即移开,望向窗外繁华的街景,声音似乎飘渺了一些:“云逸此人,深不可测。他所图非小。那张素笺……是饵。”

“小人明白。”陈默沉声道,“他想要的是完整的玻璃工艺,甚至……是格物院的核心。不过,他给的‘退火’之法,确实帮了大忙。此人……或许可合作,但必须警惕。”

“合作?”赵飞燕唇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与虎谋皮,需有缚虎之力。你的‘格物院’,便是这缚虎之索。”她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剑,直视陈默,“陈默,我要的,不仅仅是琉璃镜!我要的是‘格物’之名,响彻天下!要的是这‘琉璃阁’,成为赵家撬动整个江南、乃至帝国财富的支点!你……可能做到?”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改天换地的野心和沉甸甸的信任!

陈默迎着那灼灼的目光,胸中豪气顿生!他挺直脊背,斩钉截铁:“小姐所愿,便是陈默刀锋所指!格物之道,必不负所托!这江南……只是开始!”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投在光洁如新的“长宁琉璃镜”上。镜中,清冷绝艳的大小姐与沉稳自信的家丁身影并立,仿佛预示着一段更加波澜壮阔的征程,即将拉开序幕。而镜框上“长宁”二字,在暮色中,闪烁着温润而坚定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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