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铭邀请陈章甫李颀二人共游平康坊。这个里坊乃是紧挨皇城第一坊。而皇城里住的都是皇亲国戚达官显贵,出城便是平康坊。所以说平康坊是长安城最大最繁华的商业中心毫不夸张。
平康坊里超市百货类的物质消费并不多,倒是娱乐业最为发达。这里聚集了长安城全部的乐坊,而其中的女子统一由教坊司派人培训,合格后才能上岗,要如果到了规定年龄仍不能毕业的话,那就只能沦为婢女。
从里坊北门进去,一直往南走过六条街,之后的中坊和南坊大街才是最奢华最高档同时也是最有格调和情趣的乐坊。来这里消费的群体最主要的还是进京述职或是已经升迁不日即将上任的官员。
苏铭他们三人步行在中坊走了两条街,一路上车水马龙,络绎不绝,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他看着一排排乐楼里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一个个华冠丽服,珠围翠绕。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喜悦和满足。由是令他也情不自禁的感叹到,盛唐第一城,国际大都会,长安自古繁华,简直是天上人间。
他们就近选择一家进去后,自有一个迎宾前来接待,将他们引入后庭。苏铭发现这个乐坊的大厅跟那些世界著名的二十八星酒店的大厅也差不多,楼台高筑,宽敞明亮,两边摆放着各种盆景,大厅中间还有假山水池。
在连接前厅和后庭的走廊壁墙上并列挂着彩色字板。有些上面写着唐朝历代先帝先后的忌日,在这几天乐坊是不营业的。当然那些朝廷命官更不敢前来光顾。
而其它字板上写的都是歌女的介绍,诸如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才艺特长什么的。当然这种木制简历上也有歌女的肖像画,其中若是财力雄厚或者人脉广泛的话,还能请到当世大家亲笔写真。
苏铭好奇的把所有简历都看了一遍。迎宾问他们可有相识的歌女,他们三个都说没有。又问可有慕名的歌女,三人还是说没有。于是迎宾便立在一旁听后吩咐。
苏铭随便指了一牌,迎宾便取出一块方巾将字牌遮住,随后便将他们领到字牌上歌女所在房间。原先苏铭在看到有些字牌被遮住时还心下疑惑,还以为是红颜薄命,原来是正在接客的意思。
苏铭所指歌女名曰王三娘,待来到三娘房间,苏铭便问她真名叫什么。王三娘回说就叫三娘。小时候家贫被父母卖与青楼,乃是他的假母收教的第三女,从假母姓,因而叫王三娘。说完坐下,便问三人听什么曲子。
因为是苏铭坐东,陈李二人便请苏铭挑选。苏铭觉得新鲜,但是并不知道唐朝的乐坊里流行什么名曲,便叫三娘随意弹奏一曲。
一曲未了,酒菜送至。苏铭突然想到了《琵琶行》。他当然不可能让三娘弹琵琶行,甚至连“同是天涯沦落人”这种随心随性的感概都不好说。因为冥冥中自有天意,早已注定好的结局,谁知道稍不留神会不会变得更惨然。
青楼买醉原本并不是什么体面的勾当,不过上流社会的文人骚客从文化层面给狎妓赋予了一种高雅的情趣。
当年白居易被贬江州,为同是天涯沦落的歌女做了一首《琵琶行》。后来传到京城,那些会唱《琵琶行》的歌女便因此而身价大增。
白乐天也常常以此向同僚炫耀他在乐坊歌女当中的影响力。这种自豪的满足感简直比封侯拜相还骄傲。甚至连皇帝都直夸白居易是当朝第一大才子,在当时,风头一度都盖过了同时代的文坛宗师,被后世誉为“唐宋八大家”之首的韩愈。
等到他们酒至半酣,三娘也弹了数曲,之后便开始互动。陈李二人与三娘互相唱和了几首诗对,唯有苏铭一言不发。
吟诗作对对于他一个现代人是不能强行装逼的。尤其是在盛唐这个中国诗歌的巅峰时代,平均水准甚至都超过了明清的天花板。纵然他可以不顾良心的谴责,去剽窃宋人的诗词和唐人硬刚,但大概率也仍然会被大佬们贻笑大方。
平康南坊乐楼里的神女都是经过高标准严要求培训合格的才女,就是比当世名士都不遑多让。
而这些神女又特别希望能得到名士的青睐,最好的结果就是才子佳人一见倾心,从此神女脱离风尘。倘若不能遂愿,那么结交名士也能抬升身价,总之是不亏的。
苏铭可能对国家有功,但不是名士,对三娘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除非他有钱帮她赎身。所以三娘对陈李二人热情开朗,却对苏铭爱搭不理。
时光易逝如白驹过隙,欢乐的时间总是太匆匆。不知不觉中又到了宵禁时刻。
不过不同于酒馆,青楼是可以留宿的。一般都是在前厅楼上的客房,当然如果相谈甚欢,彼此引为知己,而歌女又情愿以身相许的话,那么也是可以体会到春宵苦短的。
所以虽然临近宵禁,乐坊的客人走了一多半,但并未打烊,气氛还是一样的欢快热闹。
而且宵禁也不是全城不准有夜生活。事实上每个里坊的内部在宵禁之后仍然可以出门散步,摆地摊或者跳广场舞什么的。
宵禁禁的只是隔开各个里坊的街道,你只是不能在这种有边界意味的街道上走夜路罢了。
鉴于刚才的风头都被陈李二人抢去,自己被冷落的像个傻子。于是苏铭决定在乐坊留宿一晚,以便一对一的,推心置腹的和歌女进行哲学和理想层面的交流。
这一次他不打算顺从这个时代,而是要让古人接受新思想。当然也不是一定要做出一个明确的结果来。他本身有上帝视角这个优势,所以根本没必要在古人面前假装自己是一个正常人。
何况历朝历代都有很多不合于时的狂人,或者神秘莫测的隐士。我把后代一些无关紧要的故事讲给他们听,就当是无聊的神话传说,搏人一笑,又何伤大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