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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沈知柔的尸体在“贞烈千秋”的金匾下挂了整整三天。像一块腐烂的祭品,悬在将军府荣耀的门楣上,无声地嘲笑着所有虚伪的忠孝节义。裴砚之没有派人来收尸,也没有任何表示,仿佛那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用废了的棋子。府里弥漫着一股死寂的恐惧,六个剩下的“沈知焰”彻底龟缩在偏院,连送饭的丫鬟都不敢靠近。父亲从宫中回来,看到那具尸体,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站在匾额下,看了很久,久到背影都凝固成了石像。然后,他下令,把尸体放下来,草草埋在了乱葬岗——和萧景明、和那两个死士,做了邻居。

裴砚之在等。等我下一步。等我被恐惧吞噬,等我被愤怒烧毁,等我露出破绽。他以为悬挂尸体是我的崩溃,是我的失控?不,那是我的战书。我在告诉他:你的刀,我接下了,还给你,带着我的印记。

我不能停。线索断在“小德子”和“三日前”,但“青鸟不至,血月当空”这八个字,像毒蛇一样盘踞在我心头。“青鸟”是裴砚之的死士营,这已从三皇子醉语和死士口中得到印证。“血月”呢?那个死士临死前喊出的“血月一起,东西就废了”,还有萧景明那句“血月当空”……它到底是什么?一个日期?一个信号?一个……毁灭的代号?

突破口,在三皇子身上。那个被我下了“缠心蛊”的、裴砚之用来监视和试探我的棋子。蛊已入体,三月为期,症状如心疾,无药可解。但蛊虫在血脉中游走,会放大宿主的恐惧、欲望和……醉意。我要的,就是他醉得不省人事,口无遮拦的那一刻!

机会,很快来了。三皇子赵钰,生性奢靡,最爱声色犬马。恰逢他新得了一匹西域汗血宝马,要在府中设宴庆贺,广邀京中贵胄子弟。而我,这个“贞烈”之名响彻京城的将军之女,竟也收到了一份烫金的、措辞极其“体恤”的请柬——署名是三皇子,但那字里行间透出的阴柔算计,分明是裴砚之的手笔。

“沈姑娘深居简出,哀思难解。然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本王新得宝马,名曰‘追风’,性烈如火,或可一解姑娘胸中块垒?望拨冗莅临,共赏神驹。”——多么冠冕堂皇!多么“体贴入微”!他想看我骑上那匹“性烈如火”的马,是摔断脖子,还是被马蹄踏碎“贞烈”的假面?

我抚摸着请柬光滑的纸面,指尖冰凉。去。当然要去。不仅要骑那匹马,还要……骑到三皇子的心坎上。

赴宴那日,我穿了一身火红的骑装,烈烈如血,与我素日的缟素哀戚截然不同。左眉的断痕没有掩饰,反而用朱砂勾勒得更加醒目,像一道燃烧的伤疤。乌发高高束起,只用一根赤金镶红宝石的簪子固定,整个人像一柄出鞘的、淬了火的利刃,锋芒毕露,艳得惊心动魄。六个替身躲在偏院窗后,看着我策马扬鞭、绝尘而去的背影,眼神复杂,有恐惧,有嫉妒,或许还有一丝……羡慕?

三皇子府,张灯结彩,丝竹盈耳。宾客如云,多是些纨绔子弟,见到我这身装扮,无不眼前一亮,窃窃私语。三皇子赵钰,一身锦袍,面如冠玉,坐在主位,眼神在我身上肆无忌惮地扫视,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和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他身边,果然站着那个面无表情、眼神阴鸷的御前太监总管——小德子!他像一道无声的阴影,贴在三皇子身后,目光偶尔扫过我,带着审视和冰冷的警告。

“追风”被牵了上来,通体赤红,四蹄雪白,神骏非凡,果然名不虚传。它似乎感受到我身上的煞气,不安地刨着蹄子,打着响鼻。

“沈姑娘,请!”三皇子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期待我出丑,期待我被烈马掀翻。

我微微一笑,没有用马镫,左手轻抚马颈,安抚着它的躁动,右手在它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那马竟奇迹般地安静下来,温顺地低下头。我足尖一点,轻盈地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股沙场儿女的英气,引得场中一片喝彩。

三皇子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是更浓的兴趣。他拍手大笑:“好!沈姑娘果然巾帼不让须眉!来人,上酒!今日不醉不归!”

盛宴开始。美酒佳肴,歌舞升平。我坐在三皇子下首,笑容温婉,应对得体,一杯接一杯地陪他饮酒。酒是烈酒,西域的“火焰琼浆”,入口如刀割,后劲绵长。我喝得很快,脸颊很快泛起酡红,眼神也渐渐迷离,仿佛不胜酒力。三皇子大喜,频频向我劝酒,言语也越发轻佻放肆。

“沈姑娘……嗝……你今日这身红衣,真真比那日送……送探花郎上路时,好看多了……”他凑近我,酒气喷在我脸上,“那日……你哭得……真让人心疼……”

我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寒冰,声音带着醉意的娇软:“殿下……谬赞了……知焰……只是……尽本分……”

“本分?哈!”三皇子又灌了一大杯,眼神开始涣散,大着舌头,“你那未婚夫……萧景明……嗝……死得……不冤!通敌……大罪!你爹……镇国将军……手握重兵……嘿嘿……裴相……最忌惮的就是他!让他女儿……亲手杀掉……最得力的臂膀……这招……妙啊!妙不可言!”

来了!我心头一凛,面上却醉得更厉害,几乎要靠在他身上:“殿下……说什么呢……知焰……听不懂……”

“你懂!你肯定懂!”三皇子一把搂住我的腰,力气大得惊人,带着酒气的嘴凑到我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惊雷,“‘青鸟’……是裴相养的……死士营……专杀……不听话的忠良!你未婚夫……就是……第一个!‘血月’……嘿嘿……‘血月’才是重头戏!北境……三十万大军……就在‘血月’那天……调转枪头……杀回京城!裴相……要当……摄政王!皇帝……那个废物……嘿嘿……到时候……你就是……我的王妃!整个北境……都是我的嫁妆!哈哈哈哈哈!”

北境军变!血月之日!裴砚之要篡位!

巨大的信息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我的脑海!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要构陷萧景明!难怪要逼我亲手杀他!就是要彻底斩断父亲与朝堂清流的联系,孤立将军府!就是要用我的“贞烈”之名,麻痹父亲,让他对即将到来的“血月”毫无防备!裴砚之不仅要兵权,他要的是整个江山!

我强忍着将匕首捅进三皇子心窝的冲动,身体软软地靠在他怀里,声音带着哭腔和醉意:“殿下……别说了……知焰……害怕……”

“怕什么!”三皇子得意忘形,大手在我腰间游走,“有本王……有裴相……天塌下来……也……”

他话没说完,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得意瞬间被一种极致的痛苦和惊恐取代!他捂住心口,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紫!

“缠心蛊”发作了!比预计的更快!是我刚才那杯酒里,又加了一剂“引子”!

“心……心口……好痛!太医!快叫太医!”三皇子嘶声惨叫,从座位上滚落在地,痛苦地蜷缩着,像一条濒死的狗。

满堂宾客大惊失色,乱作一团。小德子脸色剧变,一个箭步冲上来,扶起三皇子,对着我厉声喝道:“沈知焰!你对殿下做了什么?!”

我“惊慌失措”地站起来,脸色煞白,摇摇欲坠,泪水瞬间盈满眼眶:“我……我不知道!殿下……殿下刚才还好好的!德公公……救救殿下!”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我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掩,将一小撮早已准备好的、混着“辨谎蛊”血粉的胭脂,轻轻抹在了三皇子痉挛的手背上。这血粉,会让他接下来的“心疾”发作,伴随着无法控制的“真言”!

“快!送殿下回寝殿!传太医!”小德子抱着痛苦哀嚎的三皇子,匆匆离去,临走前,那阴鸷如毒蛇般的眼神,死死地剜了我一眼。

宴席不欢而散。我“受惊过度”,被三皇子府的侍女“护送”回将军府。马车里,我脸上的惊慌和泪水瞬间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平静。指尖,还残留着胭脂和血粉混合的、淡淡的腥甜味。

回到房间,我立刻锁好门,走到窗边。那只乌鸦准时落在窗棂上,漆黑的眼睛望着我。

“啄谎,”我低声命令,将三皇子手背上沾染了“辨谎蛊”血粉的帕子(刚才混乱中,我“无意”间替他擦拭汗水时留下的)抛给它,“去,把他今晚说的‘真话’,‘写’下来。”

乌鸦叼起帕子,振翅飞入夜色,直奔三皇子寝宫的方向。

我坐回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依旧泛着酡红、却眼神锐利如刀的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暗袋里那个冰冷的“心匣”。它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搏动得比平时更加有力,一下,一下,撞击着我的掌心,像一颗急于破壳的心脏。

血月……是北境军变之日。

裴砚之……要篡位。

三皇子……是他的提线木偶。

父亲……危在旦夕。

棋局已至中盘,杀机四伏。

我拿起那支赤金红宝石簪子,缓缓插入发髻。簪尖冰冷,宝石殷红如血。

裴砚之,你想用“血月”焚尽一切?

很好。

我沈知焰,就做那柄……引燃“血月”的火种。

让这京城,这王朝,这吃人的盛世……

在血与火中,彻底……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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