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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盘州城的轮廓在风雪中逐渐清晰时,陈伯才真正松了口气。

乌蓬马车碾过最后一段积着薄冰的官道,吱呀作响地驶入高耸的城门。

守城兵卒认得长史府的马车和陈伯那张冷硬的脸,未加盘查便放行。

长史府邸坐落在城西,朱门高墙,气象森严。

马车并未从正门进入,而是绕到侧巷一处僻静角门。

陈伯跳下车辕,敲了敲门环,低声与门内管事交代几句。

齐音华裹紧斗篷下了车,风雪小了些,但寒意依旧刺骨。她看了一眼车厢内依旧昏迷不醒、被厚毯裹着的林长风,轻声道:“陈伯,此人伤势太重,府内人多眼杂,恐生不便,也难有良医静养……”

陈伯略一沉吟,浑浊的老眼扫过林长风肩头那截依旧刺目的断枪杆:“小姐思虑周全。城东‘济世堂’的莫老药师,虽名声不显,但手段颇有几分独到之处,且口风极严。老仆与他有些旧识,或可托付。”

“济世堂?”齐音华微微点头,“那便劳烦陈伯安排。救人救到底,所需药材银钱,从我份例里支取便是。”

她顿了顿,补充道,“务必请莫老尽力施救。”

“老仆省得。”陈伯躬身应下,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济世堂门面不大,药香却浓郁得化不开。柜台后坐着一个须发皆白、身形枯瘦的老者,正就着昏黄的油灯,慢悠悠地碾着药末。他便是莫老药师,看似一个普通的坐堂郎中。

当陈伯背着血葫芦似的林长风踏入药堂,浓烈的血腥和寒气瞬间冲散了暖意。

莫老药师抬了抬眼皮,浑浊的目光扫过林长风肩头的断枪和那身几乎被血痂和冰碴糊住的破衣,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淡淡指了指后堂:“放里间榻上。”

没有多余的寒暄,陈伯将人安置好,留下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和一封齐音华手书的简短托付信,又深深看了一眼莫老药师:“小姐心善,此人……或有牵扯,望莫老费心。”

莫老药师捏了捏钱袋,又瞥了一眼信笺上清秀的字迹,只“嗯”了一声,便拿起药箱走向里间。

待陈伯离去,药堂学徒——一个面色微黄、眼神却异常清亮的青年——迅速关了店门。里间只剩下莫老药师、他的弟子,以及榻上气若游丝的林长风。

莫老药师枯瘦的手指搭上林长风冰冷的手腕,一丝极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真元悄然探入。

甫一接触,他浑浊的老眼骤然精光一闪!林长风体内的情况比他想象的更糟:肩胛贯穿的伤口虽被上好的金疮药暂时糊住,但深及筋骨,更有一股极其阴寒歹毒的寒气盘踞在伤口深处,如同跗骨之蛆,正疯狂侵蚀着他的经脉和脏腑!若非一股极其坚韧、带着孤高锋锐意味的真气死死护住心脉,与那寒气殊死对抗,此人早已冻毙多时!

这股真气……这股熟悉的感觉!

莫老药师的指尖微微颤抖起来。二十年前,北漠荒原,他被一群沙匪围攻,身中剧毒,眼看就要被乱刀分尸。一个孤高的身影如惊鸿般掠过,剑光一闪,沙匪尽数毙命。

那人只留下一粒丹药和一句“找个地方躲起来”,便飘然而去,连姓名都未留下。那股救他性命、驱散沙匪刀罡的剑气,那股孤高、锋锐、仿佛能刺破苍穹的独特真意,与此刻护住这年轻人心脉的真气,何其相似!那是独属于顾鸿舟的剑意!

“顾……恩公?”莫老药师喃喃自语,枯槁的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激动。他猛地站起身,对守在一旁的弟子急促道:“快!取我内室檀木盒最底层那个赤玉瓶!还有,把药柜最底格那包‘离火砂’拿来!快!”

弟子从未见过师父如此失态,不敢怠慢,飞奔而去。

赤玉瓶打开,一股至阳至刚、仿佛蕴含着一丝太阳精魄的灼热药香瞬间弥漫开来,压下了满室的寒气与血腥。

瓶内只有一粒龙眼大小、通体赤金、隐隐有九道火纹流转的丹药——九阳返魂丹!莫老药师珍藏了近二十年,自己几次濒死都舍不得动用的保命神丹!

莫老药师毫不犹豫地撬开林长风的牙关,将这粒价值连城的丹药送入其口中,又以自身真元助其化开药力。

丹药入腹,林长风冰冷的躯体内部,仿佛有一轮小小的太阳轰然炸开!磅礴浩荡的至阳药力瞬间席卷四肢百骸,所过之处,那阴寒歹毒的寒气如同积雪遇沸汤,发出滋滋的声响,剧烈地消融、退散!

但这还不够!那盘踞在伤口深处的寒气异常顽固,如同扎根的毒藤。莫老药师眼神凝重,将弟子取来的那包暗红色、触手滚烫的“离火砂”小心摊开。

离火砂乃是地肺深处火脉伴生的奇物,蕴含一丝地火精粹,性极阳烈。他取出一小撮,混合了几味温养经脉的辅药,研磨成极细的粉末,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林长风肩胛那狰狞的伤口上。

“嗤——!”

离火砂粉末接触到被寒毒侵染的皮肉,瞬间腾起一股带着硫磺味的青烟!林长风即使在昏迷中,身体也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但莫老药师的手稳如磐石,药粉均匀覆盖。那赤金色的粉末如同活物,迅速渗入伤口深处,与九阳返魂丹的药力内外夹攻,疯狂地灼烧、驱逐着那顽固的寒毒!

接下来的日子,济世堂成了林长风唯一的庇护所。

长史府每日都有不同的仆役,或送饭食,或送药材,皆是齐音华暗中安排。

莫老药师更是倾尽全力,离火砂换了一次又一次,辅以各种温补气血、修复经脉的汤药。

一个月后。

清晨的阳光透过纸窗,落在林长风脸上。他缓缓睁开眼,久违的暖意包裹着身体。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握了握拳,一股沛然的力量感充盈着经脉,远超受伤之前!

左肩的伤口只留下一条淡粉色的疤痕,体内那曾经冻彻骨髓的寒意早已荡然无存,反而多了一丝暖融融的阳和之气。

他坐起身,环顾这间充满药香的简陋房间,心中满是疑惑。是谁救了他?

那枚驱散幻境、最终被毁的铜铃法器已是价值不菲,而将他从如此重伤垂死之境救回,还修复了自毁经脉的损伤,甚至隐隐让修为更进一丝……这耗费的资源,绝非寻常!

脚步声响起,莫老药师端着药碗走了进来,看到坐起的林长风,脸上并无太多意外,只是淡淡道:“醒了?把药喝了。”

林长风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药汁温热,带着草木的清苦和一丝奇异的暖流。

他放下碗,郑重抱拳:“晚辈林长风,多谢老前辈救命再造之恩!敢问前辈尊姓大名?此等大恩,晚辈粉身碎骨,亦难报答!”

莫老药师摆摆手,浑浊的眼睛仔细打量着林长风的脸庞轮廓,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熟悉的痕迹:“老夫姓莫,一个山野郎中罢了。救你,是受人所托,也是……了却老夫一桩心事。”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年轻人,你体内的真气,孤高锋锐,隐有惊鸿掠空之意……可是传承自顾鸿舟?”

林长风心中剧震!

师祖顾鸿舟之名,江湖上早已成为传说,这看似普通的老药师竟能一眼看破他的根脚?“正是!顾鸿舟乃晚辈师祖!前辈认得我师祖?”

“果然……”莫老药师长长舒了口气,脸上浮现出追忆与感慨交织的神情,“二十年前,北漠荒原,老夫身陷绝境,是顾恩公一剑惊鸿,救下老夫这条残命,更赠我丹药疗伤。此恩此德,老夫铭记于心,却苦寻恩公不得。今日能救下他的徒孙,也算是……天意循环,报此恩情于万一了。”

他指了指林长风,“那枚九阳返魂丹,便是当年恩公所赐。”

林长风肃然起敬,再次深深一揖:“原来前辈竟是师祖故人!救命之恩,长风永世不忘!”

“不必多礼。”莫老药师扶起他,“伤已痊愈,真元更胜往昔,也算因祸得福。此地非久留之所,盘州城……近来也不甚太平。”

辞别莫老药师,林长风走出济世堂。

盘州城虽在寒冬,但街上行人不少,贩夫走卒的吆喝声带着北地的粗犷。他打听清楚长史府的位置,径直而去。

通报之后,林长风在偏厅等候。

片刻,珠帘轻响,齐音华走了进来。她已换下旅途的厚重斗篷,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袄裙,更显得清丽脱俗,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

她看到林长风精神奕奕地站在厅中,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和释然:“这位壮士,你……你竟已痊愈了?”

她走近几步,仔细打量着林长风的脸庞,此刻血污尽去,才显出他原本的英挺轮廓和那双沉静中带着锐意的眼睛。

林长风深深一揖,语气诚挚:“在下林长风,拜谢小姐救命大恩!若非小姐仁心施救,遣陈伯送我去济世堂,又赠以灵药,林某早已命丧风雪。此恩此德,长风铭记五内,但有所命,万死不辞!”

他报上名姓,姿态恭敬。

齐音华被他郑重的态度弄得有些局促,脸颊微红,忙摆手道:“林壮士言重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能救下壮士性命,也是壮士自身福缘深厚,吉人天相。”

她顿了顿,好奇地问道:“还未请教林壮士是何方人士?怎会受如此重伤流落雪野?” 她自然地询问起林长风的来历。

林长风略一沉吟,坦然道:“在下乃一江湖游侠,师承风林门。此番重伤,乃是了结一桩积年私仇所致。”他并未详述仇杀细节,但“私仇”二字已点明性质,也暗示了可能的麻烦。

齐音华聪慧,闻言微微颔首,并未深究,只道:“江湖风波恶,壮士能安然无恙便好。”

两人寒暄几句,林长风再次表达谢意后便欲告辞。

刚走出偏厅,却见陈伯站在廊下,似乎已等候多时。他手中捧着一个细长的、裹着青色粗布的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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