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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安宁疗养中心,病房。

巴赫的《G弦上的咏叹调》如同温暖的河流,持续流淌。绿萝的翠意浸润着冰冷的空气。

周牧专注地描绘着纸上那片生机勃勃的翡翠叶片,笔尖沙沙作响,与乐声交织成奇特的安魂曲。

病床上,林晚的呼吸在乐声和笔触的抚慰下,变得前所未有的平稳悠长。监测仪器上的曲线柔和地起伏,如同平静的湖面。她紧蹙的眉头彻底舒展,甚至嘴角似乎牵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仿佛在深沉的痛苦之海中,抓住了一根浮木,获得了短暂的喘息。

周牧放下铅笔,审视着自己的画作——一片充满生命力、脉络清晰的翡翠叶片。他小心地将这张画着叶片的纸,轻轻放在林晚枕边,让那抹象征“窗外藤”的绿意,紧挨着她的脸颊。

就在这时!

林晚那只放在绿萝藤蔓旁边的、无意识的左手,手指再次动了起来!这一次,不再是弹动,而是……缓慢地、摸索着,触碰到了绿萝垂下的、翠绿柔韧的藤蔓!

她的指尖,极其轻微地,在光滑的藤蔓表皮上……摩挲着。

这个动作持续了十几秒,轻柔而执着,仿佛在确认某种存在,又像在汲取某种力量。

周牧屏住呼吸,紧盯着她的反应。这无疑是一个积极的信号!她的潜意识,似乎正在尝试与现实中的“生机”建立联系!

然而,就在林晚指尖摩挲藤蔓的同时——

异变毫无征兆地降临!

那盆生机勃勃的绿萝,靠近林晚手指触碰位置的一片翠绿叶片,边缘处……一点极其微小的、针尖大小的灰白色斑点,如同被无形的瘟疫感染,瞬间浮现!

这灰白斑点迅速扩大、蔓延!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所过之处,叶片的翠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枯萎、变得僵硬灰败!仅仅几息之间,那片完整的、充满生机的绿叶,就彻底变成了一片死寂的、如同薄纸灰烬般的枯叶!悬挂在依旧翠绿的藤蔓上,触目惊心!

不仅如此,那抹死寂的灰白,正顺着藤蔓的脉络,极其缓慢却无比坚定地向上、向下……蔓延侵蚀!

周牧瞳孔骤缩!猛地站起身!这不是自然枯萎!这速度,这形态……如同苏灵儿指尖的烙印在植物上的放大版!是林晚无意识的触碰带来的侵蚀?!还是那“锚点”通过她,正在污染现实世界?!

他立刻戴上无菌手套,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那片彻底灰败的枯叶。叶片入手冰冷僵硬,毫无生机,轻轻一碰便碎裂成齑粉!一股极其微弱的、却异常清晰的……冰冷、剥离、秩序化的异种气息,从粉末中散发出来!

“嘀——嘀嘀嘀——!”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从心电监护仪上爆发!屏幕上,林晚原本平稳的心率线瞬间变成剧烈的锯齿波!血压飙升!脑电波再次陷入剧烈混乱的Theta波风暴!

乐声依旧流淌,绿萝依旧翠绿,但林晚刚刚获得的短暂平静,被体内爆发的剧烈冲突彻底撕碎!她身体猛地弓起,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紧闭的眼皮下眼球疯狂转动!

现实中的触碰与生机,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她精神世界中那恐怖的锚点反噬!

沧澜界,沈砚洞府。

那缕来自异域的安抚乐声早已消失,死寂重新笼罩。玄岩界牢沉重如山,底部那道裂痕在沈砚持续的镇压下勉强维持原状,但其中渗透出的苍白方形微光,却比之前更加凝实,散发着冰冷而稳定的异域气息。

沈砚闭目调息,脸色因持续的镇压损耗而更加苍白。苏灵儿坐在角落,温润的灵力包裹着右手食指指尖,那点灰白色的冰冷烙印如同顽固的污渍,虽未扩大,却持续散发着麻木的寒意,不断消耗着她的生机灵力去对抗。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

嗡!

界牢内部,毫无征兆地传来一声沉闷的震动!并非来自外部异域的嗡鸣,而是……源自界牢内部被封禁的云昭!

紧接着!

一道极其刺眼的、粘稠的、如同凝固鲜血般的暗红色光芒,猛地从界牢底部那道苍白裂痕的缝隙中……渗透了出来!

这血光并非能量,而更像是……某种活物的分泌物!它粘稠、缓慢,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生命感,一接触到冰冷的玄岩壁垒,便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响!

更可怕的是,这粘稠的暗红血光并未消散,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开始沿着玄岩界牢的内壁……向上攀爬、蔓延!所过之处,坚硬无比的玄岩壁垒竟被腐蚀出细微的、如同血管脉络般的暗红色纹路!纹路中,那暗红血光如同血液般缓缓流淌!

仅仅片刻,界牢内部靠近底部裂痕的区域,已被一片扭曲、蠕动、散发着不祥血光的诡异“藤蔓”状纹理所覆盖!这些“血藤”如同活物般缓缓搏动,不断侵蚀着构成界牢本源的玄岩和沈砚精血铭刻的符文!整个界牢内部,弥漫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和……冰冷的、属于现实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的怪异味道!

“那是什么?!”苏灵儿骇然失色,指尖的灰白烙印仿佛受到刺激般传来一阵刺痛!

沈砚猛地睁开眼,看到界牢内那蠕动侵蚀的暗红血藤,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惊骇!这绝非云昭自身的力量!这分明是那诡异锚点侵蚀力量具象化的体现!它正在以云昭的生命和精神为养料,疯狂侵蚀着界牢,试图破封而出!

“镇!”沈砚怒喝,不顾自身损耗,玄色灵力再次汹涌而出,化作沉重的山岳虚影,狠狠压向界牢内部侵蚀的血藤!

轰!

玄光与血藤碰撞!血光飞溅!一部分血藤被碾碎,但更多的血藤如同跗骨之蛆,反而顺着镇压的灵力,如同逆流而上的毒蛇,试图侵蚀沈砚的力量!界牢壁垒被侵蚀的“嗤嗤”声不绝于耳!

现实病房。

林晚身体的痉挛达到顶点!她猛地抬起那只触碰过绿萝藤蔓的左手!五指张开,剧烈颤抖!手背上,一点极其微小、却异常清晰的灰白色斑点,如同被复制般,赫然浮现!位置,竟与苏灵儿指尖的烙印……一模一样!

“呃啊——!”林晚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撕扯,猛地从床上弹起!又重重摔落!监测仪器警报声震耳欲聋!

周牧当机立断,一把按住她剧烈挣扎的身体,对着通讯器低吼:“准备镇静剂!最大安全剂量!快!” 他必须立刻中止这恐怖的反噬!无论那侵蚀是什么,它正在以林晚的生命为燃料疯狂燃烧!

沧澜界。

沈砚的镇压灵力与那诡异的血藤陷入了恐怖的拉锯战!玄光不断碾碎新生的血藤,但血藤侵蚀壁垒的速度更快!界牢底部那道裂痕,在内外夹击下,发出细微却令人心胆俱裂的“咔咔”声!裂痕边缘,出现了新的细小分支!

沈砚嘴角再次溢出鲜血,身形摇摇欲坠!他清晰地感觉到,界牢的根基正在被动摇!那血藤侵蚀的不仅仅是岩石,更在侵蚀他精血中的守护意志!这样下去,界牢崩溃只是时间问题!一旦界牢破碎,那具象化的恐怖血藤和深植的锚点彻底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师兄!”苏灵儿看着沈砚惨白的脸和摇摇欲坠的身形,又看着界牢内疯狂蔓延的血藤,眼中充满了绝望的泪水,“放弃吧!这样下去你会……”

“闭嘴!”沈砚厉声打断,声音嘶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他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失,只剩下玉石俱焚的疯狂!他猛地撤回镇压的灵力,双手闪电般结出一个更加古老、更加邪异、散发着不祥血光的印诀!

“以吾心魂为锁!以吾命元为钉!九幽镇狱!锁魂封天!”

随着这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咒言,沈砚周身玄光瞬间转化为一种深沉粘稠、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一股惨烈到极致的毁灭气息轰然爆发!他并指如剑,指尖凝聚起一点压缩到极致、散发出毁灭波动的暗红血芒!那血芒的目标,并非界牢,而是……他自己的心脏!

锁魂钉!《九幽镇狱典》中最禁忌的封镇之术!以施术者心魂命元为代价,凝聚成至邪至煞的“锁魂钉”,强行钉入被封印者的灵魂本源,将其连同封印物彻底锁死!代价——施术者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师兄!不要!!!”苏灵儿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不顾一切地扑向沈砚!

现实病房。

护士冲了进来,手中拿着装有高浓度镇静剂的注射器。周牧死死按住剧烈挣扎、如同濒死野兽般的林晚,对护士喊道:“快!注入静脉!”

冰冷的针尖再次刺破林晚的皮肤。

沧澜界。

苏灵儿扑到沈砚身前,试图抓住他结印的双手!但沈砚周身爆发的那股惨烈决绝的暗红血光,带着强大的排斥力,将她狠狠弹开!

沈砚的目光越过扑来的苏灵儿,死死锁定玄岩界牢内那疯狂蔓延的血藤和底部不断扩大的裂痕,眼中再无半分波澜,只有彻底的死寂与决断!指尖那点毁灭性的暗红血芒,带着洞穿一切的意志,狠狠刺向自己的心口!

“不——!!!”苏灵儿绝望的哭喊响彻洞府!

就在这千钧一发、沈砚指尖血芒即将洞穿心脏、苏灵儿目眦欲裂、界牢内血藤狂舞的瞬间——

嗡……!

那熟悉的、来自异域的、稳定而低沉的嗡鸣声,再次毫无征兆地、穿透了空间壁垒,在洞府内骤然响起!

这一次,嗡鸣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清晰!更加洪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指令感?

嗡鸣响起的刹那——

玄岩界牢内,那疯狂蔓延侵蚀的暗红血藤,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猛地一滞!

云昭在界牢内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某种更底层的“指令”似乎被强行激活!

现实病房中,护士的针尖刚刚刺入林晚的静脉,药液尚未推入——

林晚挣扎的身体猛地僵直!她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瞳孔没有焦距,却倒映出冰冷的天花板!喉咙里发出一声非人的、如同机械合成般的冰冷嘶鸣:

“指令接收……强制……休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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