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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南法的项目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江晚晚的设计方案得到了业主和许亦辰的一致高度认可。

她的才华在专业领域内得到了充分的施展和尊重,那种被需要、被肯定的价值感,如同甘霖,滋养着她日渐复苏的灵魂。然而,与此同时,一个更深刻、更私密的改变正在她体内悄然发生——她怀孕了。

当验孕棒上清晰的两道红杠映入眼帘时,江晚晚独自坐在公寓的卫生间里,久久无法回神。震惊、茫然、无措……复杂的情绪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太意外。是在那段心灰意冷、与顾璟深彻底决裂前最后的混乱中留下的印记。一个本不该存在、却已经真实扎根在她生命里的生命。

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她该怎么办?她还没有准备好成为一个母亲,尤其是在这样的境况下。这个孩子,身上流淌着顾璟深的血脉,那个她拼尽全力想要逃离、想要遗忘的男人……它会是她余生都无法摆脱的阴影和枷锁吗?

巨大的无助感让她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泪水无声地滑落。她第一个想到的人,是许亦辰。

她颤抖着手拨通了他的电话。电话几乎是秒接。

“晚晚?”许亦辰温和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似乎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异常。

“亦辰哥……”江晚晚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我……我怀孕了……” 后面的话,她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电话那头是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江晚晚的心沉到了谷底,巨大的羞耻和绝望几乎要将她吞噬。她甚至开始后悔打这个电话。她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分担这样的负担?

然而,预想中的震惊、质问或者沉默后的疏离并没有出现。许亦辰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心安的沉稳力量:

“晚晚,别怕。”他清晰地重复了当初卡片上的那句话,仿佛一道坚实的壁垒,瞬间挡住了她汹涌的恐慌,“你现在在哪里?公寓吗?别动,我马上过来。”

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责备或嫌弃,只有纯粹的关切和一种“有我在”的坚定。

不到二十分钟,许亦辰就赶到了她的公寓。他带来了温热的牛奶和清淡的点心。他没有急着追问细节,只是安静地坐在她身边,用温暖干燥的大手包裹住她冰冷颤抖的手,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江晚晚在他的陪伴下,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她断断续续地、艰难地说出了实情。许亦辰始终安静地听着,眼神专注而包容,没有任何评判,只有深深的心疼。

“晚晚,”等她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郑重,“这是你的孩子。它的到来,或许是个意外,但它本身,是无辜的,是珍贵的。它是一个独立的生命,只属于你。”

他顿了顿,目光温柔地落在她依旧平坦的小腹上,仿佛能穿透衣物看到那个刚刚萌芽的小生命。

“至于未来,你不需要一个人扛。如果你愿意,”他抬起头,目光坦荡而真诚地迎上她茫然的双眼,“让我陪着你,和这个孩子一起,好吗?”

他的话语里没有山盟海誓的浪漫,只有朴实无华的承诺和担当。不是“我会照顾你”,而是“让我陪着你”。他将选择权完全交给了她,却用最坚定的姿态,在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刻,为她撑起了一片天。

江晚晚看着他眼中那份沉甸甸的、毫不作伪的真诚和温暖,看着他放在她小腹上那只温暖的手,心中那座摇摇欲坠的冰山,仿佛被一股强大的暖流彻底冲垮、消融。所有的恐慌、无助、羞耻,都在他温柔而坚定的目光里,化作了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

这一次,她不再是独自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哭泣。她靠在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放肆地、毫无保留地宣泄着所有的委屈和脆弱。

许亦辰只是更紧地拥抱着她,像拥抱着世间最易碎的珍宝,用无声的行动告诉她:别怕,我在。

怀孕的消息,江晚晚只告知了远在国内的父母。意料之中,电话那头的父母经历了短暂的震惊和担忧后,迅速被即将升级为外公外婆的喜悦和对女儿的心疼所取代。

“晚晚!我的宝贝!”江母的声音带着哭腔,更多的是激动,“别怕!有爸妈在!我们立刻安排你回国!家里什么都准备好了!”

“对!回来!爸爸亲自去机场接你!”江父的声音浑厚有力,充满了保护欲,“我们江家的外孙(女),必须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家人的无条件的支持和爱意,像另一股暖流,汇入江晚晚的心田。她不再是孤军奋战。

最终,在许亦辰的悉心安排和陪同下,江晚晚在怀孕七个月时,踏上了回国的航班。

许亦辰几乎放下了手头所有能放下的工作,全程陪护。他体贴地准备好了一切旅途所需,从舒适的U型枕到缓解孕吐的柠檬糖,从入境的各种文件到与国内医院提前的沟通,事无巨细,安排得妥妥当当。他不再是那个温润如玉的艺术家,更像一个沉稳可靠、将她和腹中孩子安全放在首位的守护者。

回到熟悉的城市,回到充满温暖和爱的家。

父母无微不至的照顾,哥哥笨拙却真诚的关心,让江晚晚漂泊已久的心彻底落了地。

许亦辰在国内也有家族产业需要兼顾,但他几乎把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了江家。

他陪江晚晚定期产检,耐心地听医生讲解各种注意事项;他笨手笨脚却无比认真地学习如何给新生儿换尿布、冲奶粉;他会在江晚晚因为孕期浮肿或腰酸背痛而烦躁时,默默地帮她按摩小腿,或者讲一些轻松的笑话逗她开心。

江晚晚的身体被照顾得很好,心情也日渐平和宁静。

腹中的小生命一天天长大,胎动越来越有力。每一次感受到那小小的拳打脚踢,一种奇妙的、混杂着敬畏和期待的情感就在她心中涌动。

这是她的孩子,是她新生命的延续,是命运在废墟之上赠予她的、最珍贵的礼物。那些关于顾璟深的阴影,在期待新生命的喜悦和对许亦辰日渐深厚的依赖中,渐渐淡去,变得不再那么尖锐和痛苦。

预产期在初春的一个清晨悄然来临。

阵痛从微弱的试探到密集的浪潮,江晚晚被迅速送进了产房。产房外的走廊里,气氛紧张而焦灼。江父江母和江临风焦急地踱步,江母更是双手合十,不停地祈祷。

而许亦辰,一直紧紧握着江晚晚的手,陪她进入待产室。他不再是那个在画布前挥洒自如的艺术家,也不是在商场上运筹帷幄的继承人。

他只是一个紧张得手心冒汗、脸色发白,却始终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一遍遍在江晚晚耳边重复“别怕,我在”、“你很棒”、“加油”的普通男人。

江晚晚痛得意识模糊,汗水浸透了头发和衣衫。每一次阵痛袭来,她都感觉自己要被撕裂。但每当她痛到几乎放弃时,就能感受到许亦辰那只温暖有力、微微颤抖却始终不曾松开的手,就能听到他那虽然紧张却异常坚定的声音,像黑暗中的灯塔,指引着她,给予她支撑下去的力量。

漫长的煎熬之后,一声响亮的、带着无限生命力的啼哭,终于划破了产房内紧绷的空气!

“是个漂亮的小公主!恭喜!”护士的声音带着喜悦。

江晚晚浑身脱力,汗水泪水模糊了视线,但心却被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喜悦和满足感瞬间填满。她努力转过头,想看看她的孩子。

许亦辰的眼眶瞬间红了。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护士递过来的、包裹在柔软襁褓里的小小一团,动作轻柔得仿佛捧着世间最易碎的珍宝。他抱着孩子,一步步走到江晚晚床边,声音带着浓重的哽咽和无法抑制的激动:“晚晚,你看……我们的女儿……她好漂亮……”

他将襁褓微微倾斜,让江晚晚能看清那张皱巴巴、红彤彤,却无比可爱的小脸。小宝宝闭着眼睛,小嘴微微嚅动,发出细微的哼唧声。

就在这一刻,江晚晚清晰地看到了女儿的五官轮廓。那饱满的额头,那挺翘的小鼻梁,那微微抿起的、带着一丝倔强弧度的嘴唇……像一道闪电,猝不及防地劈开了她刻意尘封的记忆!

太像了。

像极了顾璟深!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窒息感。那个她以为已经彻底摆脱的男人,以一种最直接、最血脉相连的方式,再次强硬地闯入了她的生命,刻印在了她最珍贵的骨肉之上。

巨大的冲击让她瞬间失语,喜悦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只剩下冰冷的愕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然而,这份冲击并未持续太久。

许亦辰似乎并未察觉她瞬间的异样,或者他察觉了却选择了包容。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怀中的小生命上。他低下头,用脸颊极其轻柔、充满爱怜地蹭了蹭女儿娇嫩的小脸蛋,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纯粹到极致的父爱光芒。

“暖暖……”他低喃着,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仿佛这个名字早已在他心中呼唤了千百遍,“欢迎来到这个世界,暖暖。我是爸爸。”

“暖暖”……这个名字像一道暖流,瞬间冲散了江晚晚心头的冰冷和愕然。她看着许亦辰看着女儿时那毫无保留的、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他自然而然地自称“爸爸”,感受着他传递过来的、对这个新生命全然的接纳和珍视……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感激、释然和汹涌爱意的暖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复杂情绪。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这一次,是纯粹的、幸福的泪水。

她伸出手,指尖颤抖地、小心翼翼地触碰女儿柔软温热的小手。那只小手立刻像有感应一般,紧紧地、牢牢地抓住了她的一根手指。

那小小的、却充满力量的握力,像一道无形的纽带,瞬间将她和这个新生命、和眼前这个给予她无限包容与爱的男人,紧紧地、永远地连接在了一起。

顾璟深的影子,在女儿酷似的眉眼间,或许永远无法彻底抹去。但那又如何?

这个孩子,是她江晚晚拼尽全力带到世上的珍宝。

她叫暖暖。

她有深爱她、视她如珠如宝的母亲。

她更有一个,在她诞生之初,就给予她最深沉父爱、愿意用一生去守护她的父亲——许亦辰。

小天使的降临,带着旧日的印记,却也带来了最纯粹的新生希望和无尽的爱与温暖,彻底照亮了江晚晚重生后的生命旅程。

凛冬,终于在这一刻,被新生的啼哭和温暖的拥抱,彻底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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