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念晴有些疑惑，又有些隐秘的忐忑与喜悦。
妈妈好像……有些奇怪，但是对他们好的奇怪。
大队就书记家有自行车，平时放在队委会，谁有急事或是要上公社就会去队委会登记借车，不要钱，但一般借了自行车后会自觉给书记送点东西表示感谢。
沈嘉运气好，自行车没被借走，登记好信息就蹬着车走了。
沈嘉蹬了一个小时，热的满头是汗，终于到了邮政代办所，寄好信，又马不停蹄往供销社赶。
远远就看见一幢绿漆木窗的红砖房子，门楣上挂着“发展经济，保障供给”的标语，大门敞开，里头摆着整整齐齐的木质玻璃柜台，柜台后是一排木格子货架。
天气炎热，没看见客人，只有一个售货员坐在柜台后懒洋洋地摇着蒲扇。
沈嘉把车停在门口，走进去，隐约的酱油与陈醋香味扑鼻而来。
货架上最显眼的当属布匹、鞋帽和食品，沈嘉自动略过要票的粮油糖面，把目光落在那排扎眼的罐头上，“同志，罐头是什么价格？”
“黄桃罐头八毛，红烧肉罐头一块七毛，其他的便宜点。”售货员说。
真贵，沈嘉想，一个黄桃罐头的价格和一斤猪肉差不多，但送人就得送好的。
沈嘉要了六个黄桃罐头一个红烧肉罐头，共计六块五毛。
售货员见沈嘉买的多，主动问还要不要别的，散装水果糖也不要票。
沈嘉看了看玻璃罐子里花花绿绿的硬质糖果，有些稀奇，便说要一块钱。
售货员从玻璃柜台底下拿出一张旧报纸放到秤上垫着，称好了把报纸一包递给沈嘉。
此时塑料袋十分罕见，牛皮纸旧报纸是糖果点心的主要包装材料。
回去的路上，沈嘉骑车骑饿了，便挑了块糖扔嘴里含着，一股浓浓的香精味，味道一般。
回到大队已经接近饭点，沈嘉先给向月竹送了两个黄桃罐头一个红烧肉罐头，然后才去书记家还自行车。
刚到门口，就听见孙梅英的声音，“卫书记，老二的抚恤金什么时候下来？怎么那么久都没听到信儿？”
抚恤金？
沈嘉停住脚步，竖起耳朵。
陆长征牺牲的消息传回来当天，陆家情况混乱，是书记卫耀民帮着忙前忙后主持大局。
抚恤金的事也是书记在接触，孙梅英只听书记转达说，陆长征出任务前交代过，万一回不来，他的抚恤金由领导代劳按月定额回寄。
村里的汇款单和信件等物一般都派送到卫耀民家里，各家掐着时间去领。
本来这事没必要特意上门询问，显得多不信任人似的，但是孙梅英心里窝火。
她被沈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摆了一道，一上午越想越气，就想给沈嘉来个釜底抽薪——
把老二的抚恤金都攥在手里，看沈嘉敢不听她的话！
“卫书记，麻烦你多上心，咱们家老二苦啊，年纪轻轻就没了，连个全尸都没有……”孙梅英说着就开始擦眼睛。
卫耀民打断，“好了，这才多久，首都汇款过来哪有这么快。你放心，我留意着呢，到了一定通知你们。”
“好好好。”孙梅英说，“卫书记，抚恤金下来了你先别和我儿媳妇说，自她醒了精神就不正常，我怕她一激动坏了事，你告诉我就成，我去邮局领。”
这老登！
沈嘉恨不得立马冲进去邦邦两拳，但忍住了，她得听听卫书记是什么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