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俩很少和人打交道，也没人教他们见了长辈要打招呼，就这么缩在角落里，两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呀眨，无动于衷地盯着王翠芬。
沈嘉道，“陆念一，陆念晴，叫奶奶。”
陆念晴观察了一下沈嘉，说：“奶奶。”
声音细细小小，不仔细听都听不见，但的确是叫了。
陆念一便立马跟上，脆生生喊：“奶奶。”
王翠芬一听，脸上有了笑，“诶，好孩子，奶奶下回给你们带糖吃。”
兄妹俩没吃过糖，继续无动于衷。
王翠芬坐到沈嘉身边，亲热地牵起沈嘉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二丫头，婶子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人生在世，不管怎么样还得自己立得住。长征走了，你就好好把这两个孩子养大成人，以后他们都是你的倚靠。”
原身是沈家老二，有个哥哥，下乡运动刚开始时原身上小学，所以是高中在读的哥哥沈懿下乡。原身高中毕业那年，沈懿受伤病退回城，原身头铁下乡。
到了向阳生产大队后不知道哪个混不吝的给她起了个外号叫“二丫”，亲切些的叫她“二丫头”，有意挤兑的叫她“沈二丫”，原身都不喜欢，这么多年和村民们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
沈嘉也不喜欢，但不会像原主一样因为称呼刻意疏远，闻言红着眼点了点头，“我知道。”
王翠芬把孩子当依靠的思想沈嘉不敢苟同，但前一句话说对了，人生在世，万事靠己。
王翠芬怕沈嘉是敷衍自己，又苦口婆心劝了许久。
直到沈嘉说：“我会坚强的，他们是长征留给我唯一的念想了。”
王翠芬这才放下心来，“你能这么想就好了。”
沈嘉：……嘻嘻。
王翠芬自觉疗愈了一颗千疮百孔的心，非常有成就感，走之前特意从陆家饭桌薅来一碗红薯粥，叮嘱沈嘉吃饱了好好休息，有困难就去找她。
孙梅英又要骂人，被陆国栋好说歹说按下了。
送走王翠芬，沈嘉关上房门，招呼角落里的兄妹俩，“把房间收拾好，过来吃粥。”
说完，沈嘉走到书桌前坐下，拉开了窗户。
房间的采光不太好，又是用尿素袋碎片糊的窗子，所以哪怕书桌就摆在窗户边还是不太明亮，原身每回看书批改作业都会打开一点窗户。
沈嘉略略扫了一遍书桌上摆的书，大多是原身从家里带出来的课本，只有少数几本是课外书，看磨损程度，翻看次数最多的应该是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发行的《十万个为什么》。
翻开来，扉页写了一段寄语：
祝愿嘉嘉生辰喜乐，岁岁安康。——妈妈
彼时原身十岁生日，收到这份礼物非常开心，于是认真给书做了包边，十多年来反复翻阅。
沈嘉合上书，拉开了两边的抽屉。左边抽屉放着一摞信，右边放着些钢笔墨水尺子之类的小东西，大致看了看，没什么值得格外注意的。
于是沈嘉从左边抽了封信，信是原身妈妈写的，从首都寄过来，落款时间1974年春天，这是一封三年前的信。
沈嘉又翻了翻，确认抽屉里只有73年夏天到74年春天的信，74年春天至今没有往来信件。
难道真如原身猜测的那样，父母气她在村里结婚，单方面断绝了关系？
沈嘉觉得真相有待考证，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亲情，再狠心也该有句话，怎么可能三年都没有只言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