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砚棠出院那天,天气很冷,天灰蒙蒙的,下着小雨。
她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大衣,领口紧紧扣着,整个人仿佛被云雾包裹住,看不清喜怒哀乐。
岑御琛开车来接她,她没有拒绝,也没说话。车里静得出奇,只有雨刷间歇划过玻璃的声音。
回到别墅后,陈妈早早熬好了汤,出门迎接她:“太太,您终于回来了,厨房给您煮了养身体的饭菜,先喝点汤……”
迟砚棠淡淡地“嗯”了一声,礼貌而疏离,转身上楼,没有回头。
岑御琛站在玄关,看着她消瘦的背影,指尖不自觉地收紧。
她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他。
接下来的几天,迟砚棠一直窝在房间,除了吃饭,几乎不下楼,也不和他说话。陈妈劝她,她就安静听着,但始终没有改变态度。
像是下定了决心要与这个家、与他彻底切断联系。
岑御琛一开始还告诉自己:她只是伤太重了,等身体好些了就会好。
但到了第三天,他回家时发现她卧室的柜子被整理过,几件常穿的衣服和化妆品都不见了。
他站在门口,看到迟砚棠脚边的行李箱,指节紧紧抵着门框:“你要搬出去?”
迟砚棠坐在梳妆台前,正在摘耳环。听到他的声音,她手上动作顿了顿,随后很快恢复了平静。
“嗯。”
“去哪?”
她起身,轻描淡写地道:“朋友那里。”
“迟砚棠。”岑御琛声音低了下去,语气也变得有些冷,“你这样是不是太任性了?你现在身体还没恢复,家里什么都有,为什么非要出去?”
她回头看他一眼,那眼神太清太静,仿佛一池没有波澜的水:“因为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岑御琛嗓子哽住:“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离开我?”
迟砚棠垂眸,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指,轻声开口:“不是迫不及待,是我终于想明白了。”
她顿了顿,又道:“与其留在这段窒息的关系里互相消耗,不如各自解脱。”
岑御琛整个人像是瞬间被点燃,沉默几秒后,突然笑了一声,笑意却透着狠。
“迟砚棠,你在说什么疯话?”
迟砚棠站在衣柜前,把最后一件衣服塞进行李箱,自顾自整理着,没有理他。
岑御琛大步上前,一把将箱子夺过去,重重摔在地板上,箱锁炸开,衣物散了一地。
他站在散乱的行李前,眼神阴沉:“你休想搬出去。”
迟砚棠身子一僵,握紧的指尖泛白。
“岑御琛,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她转过身,声音极轻,却是带着彻骨的疲惫,“孩子已经没了,我也快撑不下去了,你还想困住我到什么时候?”
岑御琛上前一步,像是被激怒了:“是你自作主张怀了孩子,是你没有告知我孩子的存在,现在你想走就走,你把我当什么?”
“你不是早就不在乎了吗?”她看着他,眼底一片死水,“你和宋之意都……已经到那一步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那天我喝多了。”他咬牙切齿,“我根本没有意识……”
“我不在乎。”迟砚棠淡淡打断,“我只知道我亲眼看到你们赤裸地躺在床上。”
空气一下子沉下来。
岑御琛的呼吸重得像是要从喉咙里撕出来。
他缓缓逼近她,声音低哑而冷:“我说了,你哪儿都不许去。从现在开始,你必须留下来,哪怕是恨我,也要留在我身边。”
迟砚棠被他逼到墙边,冷声反问:“你要把我当囚犯一样锁在这里?”
“是。”他毫不犹豫。
她望着他,眼神中出现裂痕:“岑御琛,你疯了。”
“对,我是疯了。”他眼圈泛红,像是一头被逼到极致的野兽,“你要走,我根本没办法冷静……你知不知道,我那天站在手术室外,几乎以为我永远失去你了。”
“可你早就失去了。”她轻声说。
岑御琛猛地低头吻住她,强硬又偏执,像是要靠这个吻证明她还属于他。
可迟砚棠没有回应,一动不动,眼泪静静流下,唇间尽是冷漠与抗拒。
这几日的别墅沉寂得令人窒息。
迟砚棠被锁在主卧,手机早已被岑御琛收走,她无处可逃,只能每天机械般地望着窗外发呆,像个没知觉的布偶。
傍晚,门轻轻被推开。
岑御琛端着一碗热汤走进来,神情憔悴,眉眼间疲意深重。
他把汤放到床头柜上,声音低沉沙哑:“喝点,陈妈熬了一下午。”
迟砚棠没动,像根本没听见。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试图端起汤碗喂她。
她终于转头,声音却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岑御琛,你装得不累吗?”
岑御琛怔了一下,抬眸望她。
迟砚棠目光直直看着他,轻轻笑了一声,眼底是掩不住的讽刺和失望:“你是不是以为喂我几口汤、守几晚医院,我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棠棠……”
岑御琛沉默了一瞬,嗓子哑哑的:“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我当时确实醉得不清醒。”
迟砚棠愣了一下,瞳孔微微收紧。
她咬紧牙关,手指绞着被子:“但对我造成的伤害是真的,我的孩子多么无辜……”
岑御琛哑口无言。
她望着他,仿佛再也不认识这个男人:“我们之间,不是误会,是结束。离婚吧,岑御琛,给彼此留点体面吧。”
“棠棠!”
“别叫我。”
她闭上眼,声音轻得像一缕风:“你自由了,宋之意也如愿了。别再来困住我了。”
空气沉了片刻,岑御琛最终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眼底布满痛苦和茫然。
他真的不知道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一片昏沉和宋之意的哭声。他甚至没敢深想。
而迟砚棠冰冷的话语,像一记记重锤,锤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他低声说:“我不会同意离婚的……你别想走。”
迟砚棠没有回应,只将自己紧紧缩进被子里,再不看他一眼,眼泪缓缓滴落在枕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