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艾利全身从头到脚都被盔甲包裹，只露出一双眼睛。
特制的手铐脚镣颈环全方面限制他的能力。
雾宁仔细看后发现那不是盔甲，更像一种恐怖的刑具，沉重地压在艾利身上。
“这……”她震惊又生气，“我根本没受什么严重的伤！竟然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军部对于类似的惩罚都很严重，你现在还不清楚一个能精神力疏导的医疗兵对污染者有多重要。”桑切斯认真解释。
“再重的刑罚都不为过，要不是污染者数量太少，死刑都有可能。”
雾宁错愕，“可他不是有心的！”
“……别生气，现在可以由你决定要不要解开。”桑切斯再一次为女孩的善良低叹。
“当然解开。”雾宁不假思索。
艾利自进来后就一直垂着眸。
他这些天快要把自己的灵魂凌迟死了。
他是个无法原谅的罪人。
在意识到自己伤害了雾宁后，艾利原本癫狂扭曲的精神图景忽然就碎裂了。
像雷电和烈火击垮一座高山，无数沉重的石块轰隆隆滚落，在他心上砸出深深的血坑。
极致的苦涩和绝望填充到身体每个角落。
而在这种苦楚中，他不由自主地一遍遍回忆雾宁给他的感觉。
快乐，轻盈，温暖，甜蜜……
艾利啊艾利，你还以为自己有可能得到温柔的安抚呢，却被你亲手毁了！
他完全失去意志，在同伴们把雾宁送去医院后，就浑浑噩噩地去了军部，上报自己的罪行，心甘情愿地穿戴枷锁。
哪怕盔甲的另一面是密密麻麻的长钉，而手环等装置会抑制他的自愈能力。
他本来不愿参加任务的，甚至想离开191小队。
但伯茵驳回了他的申请，并且把他带来。
“为什么。”路上，艾利忍不住问。
他们应该恨死他了。
“因为她一直在问你去哪了。”伯茵简单回答。
艾利有一瞬间的开心，而后是更加深重的绝望和痛苦。
他根本不值得。
所以在雾宁要求解开刑具时，艾利摇头拒绝，“不要。”
“这里可不是你发号施令。”库克冷声道。
“你不解开，难道是要站在这流血流死吗？会吓到她的。”加尼特反问，指了指地上滴滴答答的血液。
随即又嘀咕，“我倒是很想把你流干血的尸体收藏一下。”
雾宁走过去拍了加尼特一巴掌，“不许说这种话，也不要对同伴做这种事。”
加尼特摸了摸被拍的腰，有点痒。
“快点解开。”雾宁催促。
她看得直皱眉。
很奇怪，她在无限流世界里看到过很多比这更血腥的画面，但也没有很大的触动啊。
或许是因为，她那时自己是NPC，也知道流血的是NPC。
她们都是一串安排好的数据。
现在不一样了，她无法再把这些世界人物当成纯粹的数据。
伯茵解开刑具丢到一旁。
露出浑身血色的艾利。
他现在和从血浆里捞出来的没区别。
暗红的长发胡乱地凝在一起打结，贴在脸边，将唯一露出的冷白肌肤也染红。
雾宁猝不及防地就看到了艾利的脸。
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
艾利一直不肯抬头，但对雾宁根本不起作用，身高差使她完全能看清楚。
男人的体型在191小队里最为精瘦，身姿也很优雅挺拔，与之相匹配的，是一张柔美又清隽的面孔。
做男做女都精彩。
可是艾利的两侧脸颊都被烙上了X的标记。
也可能只是作恶者想打个叉。
疤痕狰狞，生生破坏了这张脸，显得诡艳。
雾宁一下就联想到了鬼新娘鬼公子之类的角色。
这一身暗红，跟嫁衣没区别了。
艾利呆呆地任由女孩站在他眼前打量完了，才后知后觉自己因为服刑没有戴面罩，瞳孔骤缩，忙抬胳膊想挡住自己的脸。
却不小心把自己的血甩了雾宁一身，脸上也有。
雾宁“！！！”
“你干的好事！”加尼特噌一下把雾宁合腰捏拎起来，高高举着。
雾宁又被迫头顶咚一下撞上天花板。
无奈地挂在加尼特手里。
这群该死的高个子！
艾利第一次没有反驳同伴们的声音，只顾慌乱地挡住脸，拼命催动刚恢复的自愈能力让自己不再血淋淋。
桑切斯嫌弃地帮雾宁擦掉脸上的血，“可怜的小羊羔。”
“但染血之后更好看了呢~”
“不要说这么可怕的话！”雾宁抬手捶在他脑袋上。
这个高度非常合适。
片刻后，雾宁和艾利都收拾干净了，面对面坐着。
其他人被雾宁赶出去。
艾利是从军部直接来的，没有任何个人物品，所以也没有面罩。
他想问其他同伴借，没人借他，还被冷嘲热讽了一顿。
库克慢悠悠地把艾利推进门，假惺惺地安慰，“没关系，她不会在意的。”
哈！不会在意，但不代表不会害怕。
库克十分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没有把脸搞坏。
所以艾利自进门后还是挡着脸，用头发。
雾宁看了他几秒，想了想，去随行包里拿出一件训练T恤，撕开，递给艾利。
“如果不自在的话，用这个勉强挡一下吧，是干净的。”
艾利嗖一下扯走，背过身，把T恤围在眼下，绕了两圈在颈后系紧。
“等下，头发。”雾宁拦住艾利要打结的手，过去帮他把长发从T恤里拉出来再系上。
艾利飞快地转头看了女孩一眼。
然后不安地整理头发。
他现在一定丑死了，好绝望。
雾宁左右看看，抽出配枪递过去，“没有镜子，用这个照照？”
她能看出艾利比较在乎外貌，因为他的头发一直都是干净利落光亮顺滑的，这应该很难保持吧。
艾利没有接枪，整理头发的动作也僵住。
雾宁歪头看看他，试探着走到男人面前，声音柔软，“或者，在我的眼睛里看看？”
雾宁说完，自己都在心里鼓掌了。
这话说得很不错吧！记录下来！快点记录！
可惜系统不在。
不然肯定要夸她竟然都会说甜言蜜语了。
雾宁在X特员里，感情反馈值排行倒数第一，情绪稳定平均值正数第一。
之前有段时间很多宿主都是卡皮巴拉转世，系统还怀疑过雾宁。
结果基因检测是实打实的人类来着。
艾利终于克制不住心情。
他把雾宁抱到床边坐着，自己跪在她双腿间，上半身扑过去紧紧搂住，滚烫的眼泪成串地落下来。
“不要害怕我，求求你，不要厌弃我。”
他哽咽，抽泣，狭长漂亮的眸子含着泪光，眼尾拖曳出一道艳丽的湿红。
比刚才更像男鬼了。
“我没有害怕你，起码在下次你误伤我之前，不会害怕你。”雾宁抚摸着他的脸颊。
又觉得这好像不是一句很好的安慰。
没办法，实话总是不太好听。
果然，艾利急促地喘息起来，将一旁的枪拿过来塞进女孩手里，又抵在自己颈间，“不要饶恕我，请随意惩罚我。”
雾宁想了想，就这个问题认真发问，“如果我扇你一巴掌你会觉得爽还是觉得疼？”
艾利眨了下眼，珍珠似的泪珠就滚下来。
他又贴近了一点，可怜兮兮的，又好像在认真回答，“要先扇一巴掌才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