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枕月停住脚步，定睛看向姜挽璃。
一张极尽妖冶的脸，眼尾处泛着天生的薄红，有几分娇媚蛊惑的意味。石榴红的月华长裙，紧腰玉带。裙尾摆动间，露出小巧的缎面绣花鞋。
姜挽璃的样貌，比她生母柳姨娘，还要出色三分。
“四妹妹和二妹妹还真是姐妹情深，你这是给她抱不平？”
前世姜挽璃出嫁前，她们极少发生冲突，姜挽璃也没这么找过事。
姜挽璃却没看姜枕月，而是微微转头，眼角的余光瞄着芙蓉居的方向。
姜枕月注意到，不远处是李初柔身边的郝嬷嬷，像是刚从芙蓉居出来，正往主院走。
她这才恍然大悟，姜挽璃是借着刁难她，向李初柔示好。
她知道缘由，姜挽璃的婚事是李初柔做主，她想嫁一个少年良人为正妻。
所以今日见她跟李初柔似乎闹翻了，就立马替李初柔做马前卒刁难她。
姜挽璃比她小一岁，前世她出嫁后快一年，姜挽璃出嫁。是给四十五岁的忠勇伯做续弦，而忠勇伯任京城虎禁卫指挥使，正是姜溶的顶头上司。
她还记得前世她被姜昭雪折磨的时候，姜挽璃跟着来看过她。
似乎是有求于姜昭雪，所以在姜昭雪准备对她用手段的时候，主动接过那些药。又强硬灌进她的嘴里，下手没半点留情。
听姜枕月这么问，姜挽璃扬声道：“大姐姐不该惹母亲生气，赶紧去道个歉是正经的。”
姜枕月回过神，厉声怒骂道：“你什么身份，也敢跟我颐指气使的说话？”
“嫡庶尊卑，你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别以为你姨娘受宠，你就能跟我吆五喝六。说白了，你姨娘在姜家，也就是个玩意儿。”
姜挽璃被骂的忘了怎么回嘴，顷刻后才反应过来，指着姜枕月怒声道：“你……你怎么这么说我？你就不怕父亲听见。”
柳姨娘出身青楼，极得姜启平喜欢。
要说姜启平最宠着的女儿，非姜挽璃莫属。那些年姜昭雪学医，姜枕月不得他喜欢，只有姜挽璃是在他膝下长大的。
不过在姜枕月看来，姜启平对姜挽璃的爱，也是浮于表面。
真那么宠爱，怎么可能前世让她嫁给四十多的老男人做续弦。
柳姨娘可能也看明白了，所以不敢得罪李初柔。毕竟内宅这一方天地，当家主母就是天。
姜挽璃继续说道：“别以为你占个嫡出，就能摆嫡女的谱。我告诉我，我不比你差，我姨娘也不比你母亲差。你母亲再好，不也被父亲厌弃么？”
她看的清楚，姜枕月父亲不疼，母亲不爱。
她就不信只占个嫡出，姜枕月就能在侯府耀武扬威了？
说白了，这侯府父亲是天。不管是妻妾还是子嗣，不都得看这侯府的天才能活着么？
所以姜挽璃认为，她根本不需要敬着姜枕月，哪怕她是嫡女。
姜枕月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是谁给她的自信？
她一步步逼近姜挽璃，容色肃然，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母亲是皇上亲封的正一品护国夫人，你姨娘出身青楼，卖笑为生。”
“我母亲为国有功，替百姓造福。你姨娘整日想着怎么留住男人，仰人鼻息活着。”
“你以为男人的宠爱就是一切，当真可笑。我母亲若是只在乎男人的宠爱，就不会有今日姜家的仁义牌坊。”
说到这，姜枕月语速更慢，冷着音调，“妹妹，做人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该说的话……就别说。”
最后三个字慢条斯理说完，姜枕月从半夏手中拿过那个药盒子。
说道：“我要去祖母那送药，你给我闪开。”
说着，姜枕月作势要从姜挽璃身边过去，动作间隐隐有推搡的意思。
姜挽璃下意识甩了下手臂，下一刻，姜枕月手里的药盒就飞了出去。
药盒落地的瞬间，盒子里的药丸也散落了出来。
姜枕月大惊失色，“四妹妹，你干什么？这是我给祖母的药。”
姜挽璃也懵了，她似乎……压根没碰到人。
“我……你别冤枉我，是你没拿住。”
姜枕月哼了一声，“你撞了我还不承认，还是想想怎么跟祖母交代吧。”
半夏心思一转，有了主意。趁着姜挽璃惊慌失措的时候，悄悄离开，朝着安寿堂走去。
姜挽璃深吸口气，“你别血口喷人，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再说了，就一盒子药，你还想讹人不成？”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肯相让，就这么吵了起来。偏姜枕月吵架句句扎心，专挑姜挽璃的短处说，气得姜挽璃咬牙切齿。
姜枕月站的位置，正好能看见花园通向安寿堂那条甬道。
不多时，就看见有人影往这边来。
姜枕月高声质问姜挽璃，“我都说了，我要去祖母那送药，你却故意撞我。你是不是故意的？你知道这药对祖母多重要么？”
又低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若知错，赶紧跪在地上把药捡起来。祖母那边，兴许还能饶了你。”
姜挽璃此时已经气的没了理智，见姜枕月用祖母压她，还让她跪着捡药。
气得上前两步，直接用脚碾碎了那药，“这药就是我弄坏的，又怎么样？”
“你也不用拿祖母压我，这侯府说到底，还是父亲说的算。我这就去找父亲，我看你能拿我怎么样。”
话落，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厉呵，“反了天了，家里一个庶女，都能不把我老婆子放在眼里了。”
“好，好，真是好。”
姜老夫人连说几个好，就知道已经气的说不出别的了。
姜枕月忙上前扶住老夫人，劝慰道：“祖母别动气，仔细伤了身子。”
又惋惜地看着地上已经被碾碎的药，说道：“这八宝益寿丸，是我母亲留下的，只有六粒。我想着这药给祖母最好，毕竟我母亲制药的手法无人能及。”
“可惜了，被四妹妹毁了。”
一句可惜了，老夫人不仅没消气，反而怒意更盛。
“姜挽璃，你在做什么？眼里还有没有规矩，有没有我这个祖母？”
老夫人走到近前，沉声质问。
姜挽璃被惊的呼吸滞住，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看向老夫人。
“祖母，您……您怎么来了？”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我不来，还不知道你这么跋扈。”
又问姜枕月，“怎么回事？”
姜枕月低声道：“我母亲留下的私物里，有六粒八宝益寿丸。我便拿了出来，想给祖母。路上遇到四妹妹，对我说话出言不逊。”
“我便说了她几句，可她居然出言诋毁我母亲。说她姨娘，并不比我母亲差。”
说到这，姜枕月叹了口气，“咱们侯府有个出身青楼的姨娘，已经是个笑话。还拿这个姨娘，与被皇上亲封的护国夫人相提并论。”
“祖母请想，这话若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皇上又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