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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青中短篇小说选梁欣无数,文青中短篇小说选章节在线阅读

小说《文青中短篇小说选》的主角是梁欣无数,一个充满个性和魅力的角色。作者“gz文青”以其独特的文笔和丰富的想象力,为读者们带来了一个充满奇幻色彩的世界。本书目前连载中,最新章节第114章,喜欢阅读的你千万不要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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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青中短篇小说选梁欣无数,文青中短篇小说选章节在线阅读

《文青中短篇小说选》小说最新章节试读:经过村委会的公路升级改造,也在紧张的施工过程中,无疑又给养殖基地的建设带来了一些难度。但是,县里牵头帮扶那位领导却给施工队下了死命令:叫施工方不管采取什么办法,一个月内必须把圈舍建设完工。两个月内,办公楼和工人宿舍、食堂、厕所以及对茶子坪四山的铁丝网围栏全部要竣工验收。梁欣派郝云来和王火二到县农牧局学习兽医和饲养技术,还把准备跟着她干的村民也集中到村委会收看生态野猪养殖的电视节

《文青中短篇小说选》精彩章节赏析

春花家的大猪,那才真叫大,大得可以申报吉尼斯。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猪一壮,猪贩子最见不得。一拨来过了,去了,一拨又来了。来过的人都说,啧啧,猪王!可猪贩子们就是不敢下手。都说,呀呀,烫手,那价钱拿去会烫手。会糠头揩屁股——倒巴一砣的。

可是,猪圈里的两头猪,不但大,而且傲气十足。困在圈里就仿佛两头大牯牛,屁股溜圆,毛色光润。因为壮,耳朵显得小,嵌进圆滚滚的猪头里。嘴巴、眼睛都仿佛被肉吓不见了。来过的猪贩子总是迫不及待地拱进圈里去,像幽会情人似的对大猪摸摸捏捏。然后执一段破竹竿呵哧呵哧地几下子,费好大劲儿,总算把这对大猪赶了起来。两头猪耸在猪贩子跟前,威风凛凛的,快与他们一般高了。大猪因为膘肥肉滚,脚显得小了点,似乎与那一身肉有些不相对称。猪长成河马样了,来过的人无不如是说。

好猪,那可是真正的上上等猪。黑心的猪贩子绝不会因为价钱偏高,就让这两头猪整天困圈里鼾声嚯嚯。要说猪贩子见了猪,那等于是见了哗哗响的钞票,不挖空心思把养猪户栏里的猪编出来,赶进屠宰场赚上一大笔,那他的脑子准进了水,他就不配当猪贩子。编不到猪,猪贩子一家人别说吃猪,猪屎也轮不上。别看猪贩子穿得都不怎么周正,还臭气哄哄的,可个个兜里都有钱。贩了猪赚了钱,都爱另换一身得体衣装,猫进发廊或茶馆,亮一张红票子,选定一位柳腰翘臀脸粉唇润的小姐拥进包厢。猪贩子一切的挥霍,无一不取之于猪。猪啊猪,你养活的岂止猪贩子呢?围着你转的,可有一大帮子人哩!这么一对大猪,岂能让它整天圈里睡安稳觉呢?可是,一头猪居然要价近两万元,两头猪就快赶上一位国家公务员一年的工资啦。古龙镇轰动了,周邻四村的都要来看看这么一对大猪。

啧啧,猪王!不是猪贩子的人们也这样称赞,七老八十的还说真让他们开了眼界,猪能长成这般大物这般膘肥。

猪贩子来了一拨又一拨,大猪的主人春花压根就没打算把价钱往下压压。哪年的年关,猪肉的单价没涨上几角甚至几元的,何况今年又是受非洲猪瘟的冲击,全国猪肉都紧缺。春花哪天没在手机上搜索着国内各大城市的猪肉行情呢?

春花每年都养大猪,可哪一年有今年这一对大呢?春花不但人漂亮,而且能干。春花喂猪很有臊皮运,两瓢清凉水,也能喂个肥胖胖出来!春花是军嫂,可她不愿随军。她当初到军营去过,那是九曲十八弯还弯不到的一个前线连队。那阵儿二十刚出头,花儿朵儿一般。她来到的连队在大山深处,不对,从深处去了是直往山巅攀爬。连队是设在半山腰的,光秃秃的,哨所又在山巅,在一个崖嘴上,虎视着邻国。春花去时她的兵哥是一位排长,排长在军营里见到她时,一双厚实的大手只管在军裤上搓弄,傻笑,傻傻的笑。

那会儿,她的脸被笑得通红。红过了就白了,很嫩的白。心里也踏实了,柔情脉脉地说,笑,就知道笑,笑啥呢?

你,你怎么就来了?他说,这地方可是连母雀都没有飞来过的。

母雀,她想,她的脸就又红了。我是人,怎么是母雀呢?你就让我立这儿吗?她终于问。

这里全是男人,我领你到哪里去呢?

正说哩,军营里那些充满青春活力的大小伙们朝他们拥来了。众星捧月似地就把她拥进了营房里。把她嫂子长嫂子短地叫得脸火辣辣的红。也就是在那次去部队,连长老大哥当晚就把队部的单间让出来,他到班上去与战士们挤。挤了一晚上,就干脆把春花的兵哥追走了,住到他的床铺上。战士们七拥八推,把他们排长弄到了队部,强行地推进春花的单间,反锁了门。接着,窗外噼哩叭啦响起了鞭炮声声。春花其实是来部队玩的,也就在那晚,她成了她兵哥哥的女人。她成了兵哥哥的女人后在部队玩了一个月,战士们训练回来后都喜欢围着她转。她的话仿佛比指导员的还神奇,有位思乡的新战士老是哭,连长指导员都没辙了。队部前的巴蕉树下,她摘下一张芭蕉叶,叫小战士对坐了,比山比水的一席话,小战士觉得好温馨。收了哭声,发誓把部队当家,她也的确答应留在部队二十天。这位小战士在部队勤学苦练,后来去读了军校,造化大着呢,那是后话。

在部队那二十天,她更加的爱兵哥哥,也爱军营和那一群朝气蓬勃的军人。可她不能不回来,春季即将开学了,尽管只是一位民办教师,可学校里那群天真的孩子在呼唤她。

回到学校后,她的肚子就一天天的大起来。这在当时还有些闭塞的古龙镇,那可是犹如一石击起千层浪。曾经死缠过她的教辅站主任觉得自己再没有希望了,就借题发挥着,把她给解聘了。兵哥哥知道后就要把她接到部队去,她不,她说去了添麻烦,还把连长指导员赶得野鸡一样漫天扑。

她就要在教辅站主任眼皮底下混,混个人样儿,让他的狗眼不要看谁都是低的。挺了肚子的她没要爹妈的嫁妆,没要风光没讲排场,悄无声息的就住进兵哥家里去了。兵哥的爹娘那个乐啊,眼眯成了线脸弯成了弓。可自家的爹妈气呀,气得脖子上的筋像几股粗粗的麻绳总一阵一阵的跳动着,骂她裤子破了理性也不要啦。可春花知道自己未婚先大了肚子,那真有些伤风败俗。小家伙在肚子里伸胳膊踢腿,她不得不豁出去。春花住进兵哥家以后,每年都有又肥又大的猪,有自家吃的也有卖到市场上去的。春花走那一年,娘家的猪圈、牛圈、羊圈全都抬翻了。她的娘忧郁着说,走了,这背时女儿走了,把一家人的臊皮运也带走了。

这背时女春花呀,在学校里管教娃娃们是好手;可她回到家侍候猪了,也是好手。她养的猪可是古龙镇顶瓜瓜的,古龙镇的乡亲们无不佩服无不称道。

春花成了小媳妇,那可也是百里挑一的好媳妇!她赡养公婆,她教育孩子,她侍侯地里的庄稼,她养猪养羊养鸡无一不是好手,无一不令人佩服。周围不少乡亲也效仿着,但怎么也要差那么许多。镇里多次准备树她为典型,她不愿意,总觉得自己与万千的家庭主妇没啥两样。镇里多次提名她任古龙村女主任,她不,她说一位妇道人家成天跟些爷们屁颠着走村窜寨,闲言碎语唾沫星子不要了自己的小命才怪哩!

是呀,一位没男人在边上的女人难哩。办啥事不难呢?在乡亲们眼里,自己是有些能干。可有多少男人干的活你再呈能也不行啊!比如那当沟的烂田,你能像男人那样差不多光了腚田中去哇哧哇哧地跟牛屁股吗?你能像男人那样坦胸露肚把近两百斤重的挞斗嗬哧嗬哧地扛进沟里去吗?

这几年,娃他爷也不行了。难得春花小嘴儿甜的,把本村的光棍九叔脆脆地叫着,家里好吃的也常送些去,九叔就觉得春花把自己当人看,就很乐意帮她。可九叔每次帮她,总有不怀好意的人笑。她知道那笑的不安好心,那笑有多歹毒。九叔是好人,可自己真那样掉价吗?自已的男人是离自己远点,与自己的男人相会,比牛郎和织女还难得还珍贵。一位健康美貌的少妇,孤灯下,也常有长长的叹息,常叹那远水难解近渴。可再渴也不能让九叔来解呀,并且,她可是把九叔亲叔子一样尊敬着。在乡亲们眼里,春花的确鲜花一般,难免就有一群蜜蜂嗡嗡的网着。

嗡嗡转的蜜蜂采不到花粉,那花装在玻璃柜里。所谓苍蝇不钉无缝的蛋,这女人的确漂亮,可不吃人间烟火,网一会儿的蜜蜂就飞走了。春花可是不稀罕,哪位男人能比过她的兵哥哥?其实,兵哥哥几年前就不是排长了,现如今当副营都一年了。春花是不能随军的,她不忍心丢下家中的公婆和孩子。再说,去了那边,水土也不服。春花就想,谁叫你选择一位军人做丈夫?既然选择了,就在家里一门心思的养猪吧,把老人敬好孩子抚好,闲话也尽量少出。当沟那些烂田,干脆刨干了种包谷。种干的自己是行的,九叔也少求。包谷丰收了,春花就大量养猪。

猪啊,只要被关进春花的圈里,尽管它毛老肉紧。可只要经春花的几瓢清凉水一喂,几天时间就会油光水滑。周邻的都说,猪也舔肥。猪一进到春花的圈里,总是舔得猪槽泛白,生怕浪费了主人的饲料。而且吃了就睡觉,从不学木匠师傅乒乓乒乓地修门,就是争气,就是肯长肉。以至于春花每年都有大猪出栏,可猪贩子们都说,没哪年贩去狠赚一笔的,糠头总是又揩了他们的屁股。不过,这只是猪贩子们自己说的,猪贩子的话一般都没人会信。猪贩子哪怕买养猪户三头猪赚了两头他也说亏,好像他一年到头就做的是亏本生意,就是在给养猪户大发慈悲。

猪贩子都黑心,春花就看不惯,她曾在不经意间听到周五和另一位猪贩子讨论把岳父的猪赶去赚了上千元。猪贩子的眼睛特聚光,但通常都只认猪不认人。

春花家前些年养的猪,周五都说是帮忙。那一年,春花的公婆到儿子那里去过春节。给春花帮忙的周五把钱送来,夜已经深沉了,却没想走的意思,借递钱给春花,牢牢的把春花的手握住。直说给春花帮了忙,更愿给春花帮另外的忙。春花不不不的,周五的目光更是贼亮贼亮了,脸上也起了火。春花只有两秒钟的犹疑,就狠狠的抽出了手,并拿了自己的钱。这周五鬼精的,他看出了春花两秒钟的动摇,他了解像春花这样的少妇内心的空虚。他加紧了攻势,他不能让良辰美景虚度。他告诉春花,她家每年的猪他都会帮忙,并且一分不赚。她就好笑,她笑了,说,你连你爹老子的钱都会赚。

你不一样,他说,就顺势紧紧拥了她。

春花在丈夫那里学了两招擒拿格斗术用上了,周五捂了下身哎哟哎哟地夺门而逃。

那晚的春花总有些郁闷,后来在被窝里还伤心了一场。是呀,自己嫁人等于是嫁给了一个空空的望呵。可是,春花只能把那件事儿吞进肚里,她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夫君。自从那件事以后,猪贩子们仿佛约定了,都不愿帮春花的忙。春花可不怕,她栏里的猪是古龙镇方圆几里难找的大猪,贩猪的不去问津,卖肉的屠夫会追上门来,所谓好酒岂怕巷子深呢?这样一来,猪贩子们的肺都要气炸了。

猪贩子们窝着火,暗暗发着誓:不能便宜了这娘们……

近几年,猪肉价格一路看好,春花家也因此年收入早突破五六万的大关。周邻的乡亲都议论说,钱也往热火处拱。春花的老公在队伍上本来工资就高,这春花年年都卖几大头肥肥的猪。春花养猪的经验,村里的乡亲们都想取一取。到底春花两瓢清凉水如何能喂出肥胖胖呢?自家养猪还用了那么多精饲料,过去人都没有猪吃得好。还每次给它加盐味、甜味,恨不得调出麻辣五香味,却还不愿吃呢。总是老祖宗般供着,怎么也不如春花养的猪肥大。

许多人到春花那里没取到真经,就到她婆婆那里去求。她婆婆说了实话,真猪真料咧,还是要粮食才能喂得出大肥猪。别人不信,她婆婆就把那些人领到猪栏边说,你看,那猪不屙人屎了嘛。说着还长叹一口气,唉,如今时代好啊,猪的日子比前些年人的日子还好过哩!

眼前又仿佛浮现出啃树皮那会儿,人们普遍水肿,不消化,大便用手指头从肛门去掏也不出。掏出来的都是马屎汤圆,可以当铁弹子踢,摔在茅坑板上嘣嘣响。走错路都有饿死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自己娘家人就是在那会儿饿断桩了,想起这些眼泪就在她眼眶里直打转。

真是一对大猪,春花也这样认为。养了这些年的猪还没有哪年像今年。一起买的四头小猪崽,自从跟了春花就一天一个样儿地长,猪肉价格也一天一个样儿地涨。秋末,春花的大猪就被屠夫编了一对去杀了。当时就轰动了一下子,一对猪能卖那么多钱。可仅隔两天,因猪肉单价又火线上升,卖掉的一对猪亏了好几千元,这可让春花狠狠地痛心了一阵子。

留下的一对,春花一定要喂出个好价钱。猪也特争气,一天一个样,甚至于两个样三个样地长。猪从来不瞎哼哼,到吃食时就爬起来蹬出两对八字步“轰桶轰桶”地吃得猪槽泛白,然后移着碎步把屁股对准圈板眼,挤两节又粗又泡热气腾腾的猪屎进茅坑里,再吸气鼓肚放一泡急冲冲的热尿后,移着碎步就到它该睡觉的地方,一觉睡到该吃下顿。

春花常听着猪酣畅淋漓的鼾声幸福而甜甜地笑了,心想:猪啊,你让我家里的存折早过了六位数,到七位数也只是一步之遥。猪啊,你让我春花家在古龙镇最先住上了漂亮的楼房。猪啊,你也让我春花家实实在在奔上了小康!春花只是这样想,春花有如意,也有许多不尽如意的地方。那是夜阑人静时,春花就常有许许多多的失落。春花思念远方的人儿眼泪会一股劲地流。儿子在公婆房间里,老人们会因此常有哈哈的笑声从窗户眼里荡出去。可她的幽思也会从汩汩泛出的眼泪里不断线地流出来,也从窗户那儿挤出去,扑进月光里。她知道,远方那位铁塔般坚强的男人会从月光中捕捉住她的愁思!

春花也用一双手把自己的身体捏,捏着捏着就猛抚一把泪,说,羞,你哭的哪门子呢?

春花已经打定了主意,家里养的这两头大猪一定要养到腊月尾。猪肉价格一天高过一天,猪贩子们把乡下的猪都编空了。腊月尾都要置办腊肉、香肠,这一对大猪定能卖上更好的价钱。

春花暗想,这对大猪卖了以后,她决定搞一个不大不小的养猪场。她分析过,猪肉的需求量永远都是那么大,可养猪的人不断减少。老的老去了,新一代的年轻人都是老爷命,他们只会享受,他们哪里会去弄养猪这样的苦营生。

这几年,农村人口又不断向城市涌进。他们离开了土地,他们都认为从此过上了好日子。他们吃水都节约,更别说吃猪肉。春花就想,她断不会进城,哪怕将来部队的兵哥转业了,她也要动员他扎根农村,搞一个规模化的养猪场。她的儿子,得从小就培养他吃苦的精神。不该用钱时断不能随便给他用。她抚养的是儿子,是将来能自食其力,对社会有用的人。抚个小老爷出来,她决不愿。为此,公婆常和她闹意见。她不给儿子零花钱,公婆给。她要锻炼一下儿子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公婆替了。还教小孙子说,妈妈大坏蛋,对儿子不如对猪好。

春花常是哭笑不得。

村里的猪都被一拨一拨的猪贩子们编出了古龙镇。猪贩子们的眼睛楞来楞去就都瞄上了春花家的大猪。可这对大猪困圈里整天鼾声嚯嚯,对猪贩子们是不屑一顾的。这些坏了良心的东西,它也压根就看不起。它也仿佛在公然挑战着这些两支脚的动物,两支脚的动物总是斗败公鸡般悄然离去。

高等智商的两支脚动物真要输给了四肢脚的动物,隔壁家的大黄狗还不笑掉了大牙?

猪怕壮,这猪不光壮名声也响在外了。先只是惊动了古龙镇方圆几里的百姓,接着下来却是惊动了镇里的几大班子。后来,把县里的领导也惊动了,就派广播事业局的摄影记者风尘仆仆地赶来。嗅觉灵敏的市日报记者也来了,都说要把春花家的大猪宣传出去,把春花这样的军嫂形象树起来,定能为脱贫攻坚工作树立起一个榜样。可春花对着闪光的摄像头总是尤抱琵琶半遮面,对记者们的提问总是吐半句留半句。她知道,自己一位乡村里普普通通的小妇人不能出名。自己几斤几两自己清楚,自己其实就是一位思念夫君了也会掉眼泪的俗女人。记者们没能如愿,可县委明确要树立。作为在全市扛鸭竿的深度贫困县,只要把春花这样的典型树起来了,就有望带动全县的贫困户精准脱贫。全县的生猪养殖发展起来了,真还就是县委、县政府领导们的金字招牌,就是他们往上升的跳板。当县长看过了记者们的报道后,就叫他的助理无论如何再下去摸摸底。助理是古龙镇镇长和书记陪着去的,书记的介绍让春花着实吃惊不小,那不是曾经死死纠缠过自己的教办主任吗?时过境迁,这样一位小丑人物居然成了县长助理。

眼前这位精明而又风姿绰约的农村少妇,可是让县长助理翻动了好一会儿眼白,大脑不停地转动,使他终于想起了:妈呀,怎么是你?那真是冤家路窄啊!

春花不想出名,她知道,人一旦出名了,麻烦就会找上门来。当务之急,那就是赶紧找人把大猪卖了。猪圈里没了大猪,这形象树给鬼看呢?

这样的大猪在古龙镇的市场上是难销的,春花就在半夜时分起床煮好了猪食,吩咐公婆在中午喂了。她就兴冲冲的出了门,赶了镇里到县上的早班车,她要到县城里的肉市上叫那位一惯卖上等猪肉的屠夫来买。那位屠夫每年都要买走她家几头大猪,他舍得出钱,越大越肥的猪他越喜欢,他飞起来也要多出点钱。

屠夫夹了他的雅马哈把春花往回拉时已经是下午了。哄哄,哄哄哄的飞驰在柏油路上时,他就老叫春花把他挤紧点,还叫春花搂着他。春花不,他就来了一个急刹车又轰油门。春花一下子紧紧的贴了他,吓得脸色都忒青了,要下来转车,可到古龙镇的末班车都早回去了。屠夫感觉到春花软软的胸脯撞了他,就说,上来吧,我技术好着哩!我要死了婆娘都是人家的,找的钱了房子了儿子了都是人家的。春花就说,那你慢点。屠夫还是软软绵绵地说,拜托拜托啦,把我搂紧点吧,我骑着踏实。

春花的脸就红了,她知道屠夫是在挑逗她,过过嘴瘾。她不回话,她知道这些做生意的,尤其是做与猪有关生意的人都邪乎得很。春花越是不说话,屠夫就越是要挑逗她,就是要套她的话出来。春花也就只能让她更多地占点言语上的便宜,只要过一会儿见了她的大猪别像那些猪贩子,别狠心得两头就恨不得吃掉一头。

屠夫一路上过足了嘴瘾,把他的雅马哈停到了春花家门口时,翻身下车来的他是头发眉毛胡子全都白了,春花忍俊不住噗哧笑出声来。屠夫就说,笑啥?你这冰人儿也会笑呢?

春花把屠夫让进了家里,拿一张干毛巾让他掸去满身的灰尘,随又打一盆热水让他先洗一把脸。她也赶紧跑卫生间里,急唰唰地行了方便后对镜照照自己,快速地打理了一下妆容,心想:难得屠夫在前面,自己的确少吃了多少灰尘。

春花的公婆已经把猪喂过了,吃饱了的两头肥猪这会儿又躺下啦,并且鼾声嚯嚯地睡得酣畅淋漓。屠夫洗把脸以后就经不住鼾声的诱惑,朝关大猪的地方奔过去。他推开猪圈门,用他沾满猪腥味的大手分别在大猪的前夹缝后夹缝里摸,他好不陶醉,就像摸着他的小情人。心里也由衷地说,好猪啊。抽出手就在大猪溜圆的屁股上挥一巴掌道:哧,起来我看看。

猪停了呼噜声,只微微动一下子,压根没准备爬起身来让他看看。屠夫又挥一巴掌,同样郊果。他就高声叫起来,老板娘,递一根竹鞭来,赶起来我看看。

春花递一根竹响港(三尺长的竹竿,将一端弄破的赶猪工具)给屠夫,屠夫接了说,你的东西,还是你弄给我看吧!春花就进圈去,嗬哧嗬哧地几下子。猪猛地撑起来,却发出要捉它进杀房那样狠嚎了两声。春花就怨,吼魂。

屠夫就在春花边上转去转来用卷尺拉猪,把卷尺拿到亮处说,难道量错了,真有这么大的猪?于是,又去拉另外一头,也同样说是否量错了。

会错吗?春花说,你们的手和眼都毒着哩!

毒,毒没把你拉了。你倒是让我量一量,看看你那玩意儿到底有多长有多深?你开个价。

春花就斜了他一眼,反唇道:量你的嘴吧!你那狗嘴能吐出象牙来?这时,春花的公婆就牵着小孙子从邻居家一前一后回来了。公公进屋就递一支烟给屠夫,问,这几天猪肉价又上涨了多少?屠夫大咧咧道,这几天跌了好几块了。

春花就在边上阴阴地笑,笑得屠夫云里雾里,问,笑啥?春花就回,你与猪贩子一个德行,恰象双胞胎一样。

背时女,屠夫说,开个价。

两万吧!春花起了价。

两头?

两头?你那钱怕是美元喽,春花说。

巴斤估两的,屠夫说,两头给你三万八。

三万八?春花的公公插话了,三万八千二都是你的钱。今儿个那些猪贩子已经来出到三万八千五了。

就依你说的。屠夫就出圈来,拉开了衣衫,露出了自己堆满脂肪的肚子,随后从松垮垮的裆里捞出一个胀鼓鼓的肚袋,掏出一扎崭新的红票,说,先付你五千定金,下场来拖猪时付清。

屠夫离去后,春花的婆婆也说,这猪长到头了,今早上有些软食哩。这一对大猪也仿佛知道主人彻底出卖了它们,春花提去的猪食,它们连爬起来去看一眼都懒得。春花拿着竹响港嗬哧嗬哧的赶,它们还是懒得理她。

那是一个阴阴的天,还吹着刮骨的风。天没准备下雨也没问着下雪,干冷。

一辆屁股后面黑烟滚滚的鸡娃车(农用三轮)嗒嗒嗒地朝春花家耸来,停在了她家院前的公路上。屠夫就打开车门跳下来,几大步就窜进了春花家,吩咐去叫几个人来装车,春花就吩咐公公去叫九叔过来帮忙。九叔来了,一群猪贩子也跟来了,周五躲在人群中贼眉贼眼的,心想:这病菌到底灵不灵验呢?

春花就给来的人都敬一支烟,也敬一杯茶。猪贩子们都谦着,屠夫就说,哥们,既来了,抽烟的得抽上,过会儿得帮我装装车。屠夫就把他的鸡娃车倒好,跳下车来就掏出他的好烟敬给猪贩子们。

屠夫就洪了嗓门叫春花,老板娘,把你的门开了,我要进来。猪贩子们就哄着,她那门你倒想进咧,只怕进得去出不来。

春花就果然打开了通往猪圈的门,露出一张红艳艳的脸,说,进来吧!

猪贩子们又哄一声笑起来,一人说,进去吧,进去就别出来。屠夫就抖抖衣摆,说,不出来就不出来,老板娘,你可别推我哈。

春花往边上闪开,俊丽的脸蛋儿一阵阵地红着。公公婆婆正在隔壁的火炉边逗着小孙子,她生怕这些敢撒野的男人更说出些让她脸红又心跳的话来,就只好由他们说不回话。

春花打开猪圈门,猪槽里的猪食还在。猪们没吃,在向春花抗争。都仿佛知道,它们的末日就要到了。而它们的主人,就是出卖自己的叛徒。屠夫拱进圈去,用春花递来的竹响港嗬哧嗬哧地赶,两头大猪就是爱理不理的,眯缝着眼睛,只微微动弹一下子。

要傲令,屠夫说,就抓了一头大猪的耳朵拼了命往起拉,猪就哼了起来。屠夫又叫猪贩子们帮帮忙,猪贩子们都双手插衣袖里,猫头雀一样缩着头,都不动。九叔就提来一个牢实的背篓,强硬的把猪头笼了,就叫屠夫牵着猪尾巴,猪一边哼叫一边就退出了圈门。

猪走过的地方,就留下一串血印。看热闹的人群中,也猫头雀一样缩着头的周五就蹿前一步,猫眼睛骨辘转一下,惊叫道,看,这猪咋啦?猪蹄都破了。猪贩子们就都一窝蜂地围拢来,又一人说,这猪嘴上有泡。屠夫就认真看起来,是的,猪贩子们叫的,他都看到了。猫头雀一样缩着头的猪贩子们就都立刻伸长了脖子,神经质地退出十步外。人群中的周五惊叫起来,五号病,不得了,五号病。这病可是比非洲猪瘟还可怕。

啥五号病六号病?九叔气鼓鼓骂道:我看你们一个个忙不帮,缩头乌龟一样,才像得了非洲猪瘟。

你骂谁得了非洲猪瘟?贩子中一人恶狠狠道:这五号病会传染人的,猪是要被烧掉的。

屠夫似乎也吓着了,退后了五步远,高声地叫着老板娘,出来看看。春花出来了,问看看啥?屠夫指指猪说,这种情况发生了几天?春花就上前一步,细看猪,贩子中一人说,不要用手摸,那病传染人也很快的。春花不服,但也没敢用手去摸,怯怯地问,你们,你们说我的猪生病了?

还有假,周五说。脚爪破了,嘴上也有泡,是口蹄疫,肉都吃不得,要烧。屠夫就挤到春花跟前说,这猪,这猪我不敢要了。春花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得大脑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怯怯地问,你说你不要猪了?

不敢要,屠夫说,这种病拉不进城,查到了罚我的款,还要自己掏钱买汽油烧猪。这忽然的变故,真让春花不知所措,语气里充满了哀求,那你说咋办?

把定金退我吧。屠夫说,这么大一笔钱,谁也赔不起,生意不成仁义在,别把人说外啦。

有这样做生意的吗?九叔立边上很有些看不惯,就帮腔说,你们这是设着圈套欺负人,欺负女人算啥本事。

谁设圈套?屠夫大了声,把矛头直了九叔,你这人没几十岁也有几十斤吧,说话怎么这般差见识。

你有见识,你见过做成的生意又退的?你擤出来的鼻涕能吸回去?

你有本事,你把猪给我拉进市场,我一分不少。屠夫粗粗的手指差不多要点到九叔脑门上。门外的吵闹,把春花的公婆也吼了出来。二老牵着孙子立边上,不知如何是好。过了会儿,春花的公公才颤栗栗地说,这猪已经肥了,你拉去还不是杀,白刀子去了红刀子出了,谁还知道有病无病呢。

这可不是一般的病,这是比非洲猪瘟还吓人,是周围的猪都要被圈起来被烧的病,可千万不能惊动了上边。猪贩子中一人说。屠夫就立到春花的公公面前,说,老人家,你是这一家之主,你们家大猪是这号病,我不敢要,把定金还我吧。

一条你也不敢要吗?春花近乎哀求地问。

不敢要。如果你两头猪只要一头的钱,我可以拉去打一个水漂。

既然你说要烧,那少一头的钱你拉去就不烧了?九叔抢住话头问。屠夫被问哑住了,憋了一口气,把脖子憋粗了,就要给九叔动粗。春花也仿佛看出屠夫要宰她,说,我一分钱不少。屠夫就吼起来,少一半我也不要,退钱。

不退。九叔也帮腔,你们这是串通好了来算计春花这样的女人家。

猪贩子们就拥上前去围了九叔,你一言我一语地让九叔无招架之功。春花的双老哪见过这阵势,忙说,他不要,退他的钱不就得啦。

春花被气得脸红脖子粗,挺拔的胸脯也一颤一颤地,她的泪水涌进眼眶了又强压回去。她不能让憋屈的泪水滚出眼眶,斩钉截铁地说,既然你们认为这是五号病,那我们就叫农牧局的人来检验。是,我退钱,不是,你一分不少拉走。

于是,春花就到处打电话寻找农牧局的电话,终于在她曾经的一位同事那儿打探到了。

农牧局的领导赶到春花家院里,中央电视台晚间新闻正在播报:目前,国内多地的非洲猪瘟疫情得到了有效控制。国家将加大生猪养殖的扶持力度,各地方党委、政府务必高度重视这个关系到千家万户的菜篮子工程。其实,农牧局的同志来到这里后,就先查看了春花家困马路边那头大猪,然后才进到她家屋里来的。被一位女同志叫成汪局的人就发了话,把电视关了。女同志就抓起遥控板按黑了电视屏幕,问道:哪位是主人家呢?

满脸怒气未消的春花就从厨房奔过来,把一双油手在围腰上揩揩,说,我。

被叫成汪局的中年男子就跟过去,轻轻地对春花说,过来一下。春花就跟了汪局到猪圈的旮旯处,汪局随压低了声音说,把钱退了。

春花疑惑地瞭一眼汪局,汪局仍冷着脸低沉着说:先把人打发走了再说。

有这样做生意的?春花很有些不服。

可是,这就是那病呀。这些人还留在这里,惊动了上边可就不得了啦。春花也从汪局的神态和语气中读出了事态的严重性,怯怯地问道:怎么个不得了法。汪局从裤袋里摸出纸巾在锁出一朵兰花状的额头上揩了揩,白气在他鼻孔里和横肉疙瘩的脸上腾腾冒出,袅袅地升腾着,近乎哀求地说:退钱让那些人走了,闹大了不但烧你家的猪,整个古龙村甚至古龙镇的猪都要烧要活埋。

春花也经不住公婆的劝,退了屠夫定金。

屠夫的鸡娃车就把贩子们也拉走了,也不管春花家的大猪困马路边上,还长长地叹息说:真可惜了这对大猪。

汪局就问春花家这对大猪何时打了防疫,春花就说压根没打过。汪局边上的女同志就否定说:不可能,每年的几次防疫都是政府补贴硬性要打的,养猪户不出一分钱。春花反驳道:打就打了,没打就没打,我干吗要说假话?汪局就明显有些坐不住了,立起身来拨了一个电话。一会儿,电话里就传出,喂,姐夫,你找我啥事?

狗娘养的,古龙村的防疫你都没打吗?

没,没……你听我解释。

汪局恶狠狠地一划拉,挂断了电话,他重重地坐到春花家客厅的沙发上。边上的女同志也看出问题很是严重,试探地问道,汪局,这事如何处理。

杀了,把猪杀了。

杀了?春花带了哭腔,杀了怎么办?

吃呗,女同志说。春花的婆婆被急得老泪牵线滴落,很是无助地说:老天爷呀,这么大两头猪咋吃得完呢?九叔在边上也帮腔说,这事要处理,也只有你们农牧局。汪局狠狠瞪一眼九叔说,我们,我们处理就大不了拉两桶汽油来,而且油钱运费人工费都得你们自己出。

你们要烧,你们得拿一个化验结果给我。春花说,你们没打防疫,总得有人承担责任吧。汪局听得脸都有些扭曲得歪向了一边,心里发毛着说:这狗日的娘们,自家猪病了,你倒把责任踢给了我?于是也显得底气不足地说,我并没说一定要烧,只是叫你们千万不要惊动上边,自己把它处理了。

处理?春花的公爹心想,这么大一对猪你当处理门旮旯的蜘蛛?眉心间更锁出深深的沟壑,显得很是孤独而无助地说,老的老了,年轻的一个女子家叫她怎么处理呢?女同志也从老人的眉际间感受到事情是多么棘手,就有些忧心忡忡地说,这猪肉是进不了市场的哩。听得汪局心里像猫抓一般地烦,而且痛,心里骂,这狗日的小骚妇,你也给老子添乱。于是,没好气地大声说,就不能在古龙镇的市场上卖掉?一直门缝边像抵门杠的九叔似乎脚歪麻了,正正身子,接话道:你们都说要烧了,能吃吗?

经过了八十度高温能吃。汪局肯定地说。

那些猪贩子会闹得满镇风风雨雨,谁还敢割这肉呢?春花的公爹甚是忧虑着说。

汪局也被吵得脑子里昏昏糊糊的,立起身蹒跚出门去,猫到了困公路边的大猪边上,用手机的光照着,蹲下身去仔细察看。立起身来狠踢一脚,长叹道:唉,这狗日的大猪……

这时,黑憷憷的一个人影猫到汪局身边,怯怯的叫道:姐夫,你刚才打电话……

汪局猛惊吓一下子,回过神来恶狠狠道:狗娘养的,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

这,这你个头呀,现在不是听你解释的时候。被吼的人似乎也没了魂魄,立在边上像树桩,不知如何是好。女同志也跟出来,移着碎步挤到了汪局边上。问,汪局,这事到底咋处理?

认识卖肉的吗?汪局死娘一样地问道。

可是,女同志说。

还可什么是哟,赶快打电话。汪局差不多跺脚了。叫他姐夫的人也在手机上翻着,春花见这些人都来到了户外,打着手电与九叔一道跟了出来。

这猪要处理了,你们可千万要嘴稳。汪局说,无论上边怎么追问都不要说这对猪得病了。

只要能如数得到钱,管他上边问啥都不说,九叔接话。汪局就把拳头狠狠地捏着,捏得骨节嚓嚓地响。他好想揍人,想揍他的小舅子,也想揍九叔。可他忍住了,说,都这样了,还想到如数得到钱?

那我的猪就让它烂,看它烂成个啥。春花使上了小性子。

古龙镇的猪烂完人烂完,汪局恶狠狠地说。

大清早,县长就打电话给助理,叫他把几天前到古龙镇摸的底弄一个书面材料给他。县委、县政府要切实响应党中央号召:明年一定要实现全面小康,只有在全县大力发展生猪养殖,方可带动贫困户发家致富。只有将生猪养殖培育成了全县的支柱产业,才能真正做到脱贫攻坚。

作为国家级贫困县,要想发展生猪养殖来带动贫困户脱贫,就得树一个实实在在的典型,以点带动片。春花这样的军嫂,其实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形象。形象工程搞好了,就等于说你的工作已经取得了大半的成功。

昨天的会上,书记的话很让人深思。他说,我们的党和国家领导人日理万机,上忧国际国内大事,忧卫星探月。下忧贫困户的衣食住行,老百姓的吃喝拉撒。我们不能把这一方水土搅活,还让我们县扛全市鸭竿,我们愧呀,无脸见全县父老乡亲,更愧对我们英明的党中央。会上,书记也肯定了县长对全县的发展思路,也指示宣传部、广电局一定要把舆论跟上,声势造起来。还指示农行、农村信用联社务必打开绿色通道,加大投入,扶持典型。

古龙镇党委、政府接了县长助理通知,一班人马屁颠屁颠的就准备开往春花家去。大队的人马才行至古龙村口,乡亲们东一堆西一团的议论声惊住了这群人。春花家的大猪得了五号病,而且,还在昨天夜里被人偷走了。秘书去肯定了这些人的议论,书记镇长就都迈不开脚步了,脑子里昏糊糊一片。书记的双眼金星闪烁,趔趄两步,被秘书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镇长说,老刘啊,这事儿还得去亲自核实核实再说。老刘坚定的站稳身子,心里叫苦不迭,天呀,这节骨眼上千万拉不得稀咧。

天空有些睛朗的感觉,就好象也在嘲笑春花。春花家里人都在,却显得凄凉,一个个的都苦瓜着脸。春花家那小宝贝不知天高地厚,在大人中来来去去捣着蛋。九叔见镇领导都来了,也从自家里跟来。邻居们却远远的立公路边上,一个个的都不敢进春花家。就仿佛春花家患病的不是猪而是人,有同情也有唯恐避之不及。书记问了大概情况,就带着一帮人到猪圈边看现场。镇长也说都这样了干吗不报案?于是就掏出电话拨通了镇派出所所长的电话。书记也强调说,这件事情必须尽快查个水落石出,务必追回两头大猪,有什么病也得给它治好,那可是全县的形象猪。

县长助理知道了这一事件,躲进卫生间里压低了声音说,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春花家栏里的大猪必须毫毛无损。

公安局刑侦队呼啸着警笛穿梭在县城里的几大菜市场,也有一队人马开进屠宰场。街坊们都不知发生了什么重大案件,都有些人心惶惶。助理吩咐,这件事只能到他这儿,谁漏嘴把上边的惊动了谁吃不了兜着走。公安局派出所必须秘密行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干警们分头的行动,汇总以后毫无头绪。

解铃还需系铃人,助理指示,这件事情还得在春花那儿才能打开渠口。呼啸的警车开到古龙村,把春花拉进了镇派出所。春花的公公婆婆哪见过这样的阵势,吓得污喧喧嚎叫起来,你们有没有天理?我家的猪被偷了还反而带走了我家的人。留下的警察出示了一下证件,恶狠狠道,请你不要防碍公务。屁公务,九叔愤愤道,你们有本事应去抓出偷猪贼。警察被气得桌子上挥一巴掌,哗一下把手铐拍在上面,说,你信不信我把你铐起来。铐啊铐啊,九叔双手合拢,有本事你铐,你凭啥子铐我?你算老几?

咔嚓,九叔的一只手被卡铐在一张八仙桌的脚上。九叔就又蹦又嚎了,把桌子牵得满间屋乱蹿,并骂道:狗日的,老子要告你们。九叔只觉得眼睛黑了一下子,待清醒以后,嘴巴里咸咸的。他猛吐一口,是鲜血,他又吐一口,居然吐到那位警察身上,把他的警号全盖住了,像开了一朵艳丽无比的花。

春花从镇派出所出来,天就已经挂下了一幅垂帘,古龙镇大街小巷灯火辉煌。行走在街道上的春花真的没有搞懂,自己的猪不见了就算了。古话就说折财免灾,她说她不报案,就让这件事平息了吧。

可是,领导们说,这不是说话那么简单的事,这一对大猪不只是你个人财产的问题。它是全县的形象猪,四十万人民四十万双眼睛都关注着这对大猪的命运。况且,要是真得了五号病,销售到市场上将要祸及多少人的生命安全?这是你春花能担待得起的吗?

春花回到家才知道,九叔被刑侦队的人带走了。春花就要连夜连晚的往县城赶,被公公婆婆拦住了。公公就说,这事怕是要把电话打到队伍上去才能解决。春花说不,不能让他分心。但春花无论如何要找那位助理理论,他们凭什么抓走了九叔?要说她家那对大猪被偷走了,她最大的怀疑就是农牧局的人,其次是猪贩子。可她知道,怀疑只是怀疑,现如今的法治社会讲究的可是证据,自己只是怀疑,一件证据也没有。

辗转反侧的春花好不容易进入梦乡,就被一阵惊心动魄的玻璃破碎声惊醒。春花拉亮壁灯,就看到地板上有一张被石头带进来的信笺。春花惶惶的爬起来,蹲下身去抓起来,歪歪斜斜的一行字使她触目惊心:赶快出去避避风头,不然你的宝贝儿子会有横祸……

春花瘫坐在地板上,她心惊肉跳着。片刻的迟疑,她爬起来冲到窗户边,窗外一片漆黑,还吹着阴森而悚然的风。她猛转身冲进公公婆婆的房间,依稀地能听到均匀的呼吸声,她又轻脚轻手地退回来。无力而又无助地坐回床上,抓起了床头柜上的手机。她拨了部队上的电话,可她没有接通,又把电话丢回到床头柜上,自言自语道,吓三岁小孩呢?黑白真能颠倒了不成。

她不去管那一地的玻璃碎屑,重新躺回床上,心里说:九叔,你就委屈一夜吧!

县有线电视台把春花家的大猪滚动播出,也隆重的在宣传她。这些正面的宣传,使汪局等一干人如坐针毡。他对身边那位女同志说,你不是有位同学在报社?叫他打一个招呼,让那些狗日的记者别再捣乱了。女同志犯难地说,可是,报纸和电视已经宣传开了。汪局把拳头重重的捶在办公桌上,叹息道,唉,狗日的大猪。骂后方觉有些失态,踱出门去,躲到卫生间,拨了小舅子的电话,吩咐他那几位弟兄躲远点。小舅子回他,周五那一帮人为这事可是费尽了心机 ,也难得姐夫那药。那两头猪直让他们弄到快天亮了。放心,做得绝对天衣无缝,只是那笔费用姐夫得报销。汪局说,工钱我加倍,但千万露不得蛛丝马迹。否则,吃不了大家兜着走。小舅子直管是是是地回答着。

但是,这事还得稳住春花不要把事态闹大。可那笔损失谁来买单?春花这女人可是有些倔强,她可有些软硬不吃。县长助理的意思,先去把春花稳住。其实,春花正准备上路到公安局去,如果他们把九叔怎么样了,她绝不善罢干休。她不信,当今的法制社会,真有人敢胆大漂洋过海,个别人真有一手遮天的本事?正这样的想,县长助理已经领着一群人迈进了院里。

助理们的谈话是非常得体的,都说这对大猪的损失不是钱能等价计算的。这对大猪被丢得很蹊跷,这么大一对猪三几个人能奈它何呢?况且,还有一头大猪是在春花家猪圈里被偷走的。强盗尽管有举子之才,要把那么大的猪弄上车,还要猪不哼叫,的确是一道难解的谜。这些人的谈话得不到要领,他们的矛头直指了春花。他们都说,你们家的大猪既然都病了,你们不能私自卖了。这大猪已经不只是你家的大猪的问题,它已经有了社会属性。春花就有些哭笑不得,说,我养的猪,它丢了,就算了。

算了?助理说,春花同志,这可不是你说话那么简单的事呢?春花明显的不耐烦,立起身来,丢了我的猪,我愿丢,怎么不简单?助理就在桌子上拍一下,说,春花哩,你的大猪已经生病了。春花说,是呀,不过你们应当找农牧局去了解情况,他们的防疫不到位。与助理一道来的中年男子说,胡扯,你的大猪都被你私自处理了,谁能证实它生了什么病?怎么能把责任推到我们农牧局呢?春花被问得再次瘫坐椅子上,心里也叫苦不迭,你这对祸害猪啊,你被人偷了,我到反脱不了手呢。于是,春花就闭了双眼,任那些人怎么问就是不开口。

春花同志,又一人说,这事你怕要到公安局去讲清楚。春花就瞪圆了眼说,我正要去哩,我去看看你们把九叔怎样了?

这时刻,助理包里的手机警笛长鸣,他犹豫了几秒钟,颤抖着手去掏出来,是县长打来的,他在问古龙镇的形象工程如何?他边唉着边擦着脸上被惊出来的汗珠,好一会儿才等到对方挂断了手机,骂了一声,狗日的大猪。

骂后方觉有些失态,立起身朝门外踱去。走出门来的他觉得:自己将来电铃声设置成警笛声,今天听了格外刺耳,感觉很有些不吉利。于是,立即将其换成陆树铭的《喝一壶老酒》。

九叔从公安局回来了,脸上受的伤如屠夫卖的肉一般,盖满了卫生检疫章。走路也木偶一样硬邦邦直夺夺地不灵活,双手僵尸一般垂着。他才深深认识到坐直升飞机那不是玩的。更让他受不了的是,指铐挂着他在窗户栏上悬悠六小时。被他口吐鲜血盖住警号的人,直着警棍在他腿肚上通了几次电,他就如杀狗一样地嚎着,仍然骂道:杂种,只要老子有一口气在,我会告你们的。

被骂的人不回话,干脆在他额头上脖子上又通了几次电,九叔就扭起来跳起来了。边上的人看得很是开心,说:这人鸭子死了嘴壳硬,跳舞还蛮好看的嘛。

县有线电视台停止了对大猪的滚动播出,县长就把电话打到了广播事业局,大猪和它的主人又在电视上晃动了。电视机前的助理就有些坐不住,骂了娘后恶狠狠地把电视关了。掏出手机就拨到了农牧局长那里。对方就骂过来,狗日的大猪也当上了明星?助理恶狠狠道,你吃不了兜着走,把通话就划拉了。农牧局长就悻悻然地把电话打到了广电局长那里,近乎哀求地说:老兄,不是都谈好了停止播放了吗?

那边就回:老兄啊,我听你的还是听县长的?农牧局长听得一脸汗珠直冒,抹一把挥向地上,怯怯地问道,难道县长又亲自过问这对大猪啦?那边又回,可不是嘛!农牧局长就挂断了通话,恨恨道,他妈的堂堂一县之长不思治县之道,成天就过问两头猪。

九叔的惨样使春花很是揪心,一股一股的热泪流得九叔很是感动。眼睛红红的春花猛立起身来迈向门口说:找他们评理去,这些人可以黑白不分?春花的婆婆就拦在门口,哀求道,女儿啊,自古就有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的说法。你的理能去找官评吗?春花的公公也哀叹着,折财免灾啊,就求个平安吧!扯到鸡毛鸡骨痛啊,官官都是相护的,你的理还能与官评呢?

春花就定在了门口,正这时,有一辆部队牌照的轿车停在了她的面前。下车来的军官让她傻眼了,那不就是自己曾经促膝谈心的小战士嘛!军官直呼嫂子嫂子还是那么美。春花赶紧把军官请进屋,忙递眼色示意娃他爷爷奶奶不要提此事。一番交谈后,才知他是来该县招兵的。军官的来到使县长助理等一干人不得不提前离开了春花家。

古龙镇近些天来可热闹了,大街小巷、家家户户都在议论着春花家那对大猪。镇党委、镇政府和派出所也忙得不可开交。那对大猪丢了,丢得蹊跷,一夜之间仿佛人间蒸发。可又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绳,套着那群官员们的鼻子,牵着他们扑爬跟斗。

菜市场也冷清了,猪肉滞销了,买回猪肉的也返回肉案前要求退货,到处都有争吵声,户户都人心惶惶,仿佛眼下正传着的非洲猪瘟就要来临,并威胁到每个人的生命安全。武装部把春花家大猪的事反映给了县委,县委书记就召开四大班子紧急会议。文诌诌的县委书记也耐不住性子办公桌上挥了一巴掌,洪着声道,在全国扫黑除恶专项斗争如火如荼的当口,居然有人敢顶风作案。必须一查到底,破网打伞,不管他天王老子,该关的关,该撤的撤……

公安局长亲自挂帅,警车穿梭在大街小巷,奔驰在崇山峻岭中。声嘶力竭的警笛声使人毛骨悚然。警员全力出动,谁能相信这一切只是为了两头猪呢?

调查的结果,屠宰场、肉市场绝无大猪的踪迹,大猪难道会飞天了?公安局长在春花家看了现场,问了丢猪那晚的情况,决定分调一组警力沿古龙镇的山山水水展开侦察。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下游的洞口边,侦察员找到了一头大猪。不远处,又找到了一头。打捞上岸来,两头猪的腿上都分别捆着一扇大石磨。大猪被河水泡胀了,更显得庞然大物。大石磨与猪的搭配,仿佛耳环佩戴在靓姐们的耳朵上。

县政府办公室的会议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助理破天荒的没有参加。据说,农牧局长已被请进了公安局。就在当天,春花接了许多陌生电话,听得她也直怨,这对祸害猪啊。

春花决定带着九叔到县城里,去找找县里最大的官。自家的猪丢了就算了,何必牵扯到那么些人呢?难道县长助理和农牧局长还不如两头猪吗?

本篇小说多家刊物发表,获遵义市政府、文联习酒杯三等奖。

贵州省文化厅主办:2015第2期《群文天地》再次头条发表

小说《文青中短篇小说选》阅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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