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定决心去见墨染的父母后,林如雪心里那根名为“见家长”的弦,其实一直若有若无地绷着。尽管墨染一再安抚,她也自信于自己的待人接物,但毕竟,那不仅仅是寻常长辈,更是墨染生命中曾经历过巨大变故、并深刻影响了他性格形成的至亲。
在约会时,她会偶尔走神,思考该穿什么衣服得体又不显刻意,带什么礼物合适又能表达心意。墨染察觉到了她的些许不安,在一次共进晚餐时,轻轻握住她的手:“真的只是吃顿便饭,我母亲……她很喜欢你,知道你愿意去,很高兴。”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父亲那边,你更不用有压力,他现在……很以我为傲,也会尊重我的选择。”
他省略了其中的复杂心路,但是林如雪明白。曾经破碎的家庭,因他的成功而维系着一种微妙平衡,而她的出现,或许是这平衡中一个新的、被期待的因素。
家宴安排在墨染位于市郊一处安静别墅区的家里。据他说,父母回国期间通常住在这里,环境美丽,清新优雅,也方便他回来探望。
去的那天,林如雪选了一件米白色的羊绒针织连衣裙,款式简洁大方,配了一条珍珠项链,妆容清淡优雅,整个人看起来温婉知性,又不失职业女性的干练。她精心挑选了一套上好的茶具和一款适合长辈饮用的陈年普洱作为礼物。
车子驶入别墅区,绿树成荫,环境确实幽静。墨染停好车,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掌心温暖有力,像是在传递无声的力量。“准备好了吗?”他低头看她,眼神带着鼓励。
林如雪深吸一口气,点头微笑:“嗯。”
开门的是墨染的母亲。一位气质温婉、衣着素雅的中年女士,眉眼间能看出墨染的影子,只是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些许痕迹,眼神里带着一种经历过风雨后的平和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阿姨好,我是如雪。”林如雪上前一步,将礼物递上,笑容得体。
“哎呀,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快请进。”墨母接过礼物,脸上绽开真切的笑容,拉着林如雪的手往里走,语气亲切,“墨染经常提起你,今天总算见到了,比照片上的还要漂亮。”
客厅宽敞明亮,装修是沉稳的中式风格。墨染的父亲坐在沙发上,见他们进来,放下了手中的报纸。他身材保持得不错,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依稀可见当年的俊朗,但眼神略显深沉,带着商海沉浮留下的审视感。
“爸,这是如雪。”墨染介绍道。
“伯父好。”林如雪恭敬地问候。
墨父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还算客气的笑容:“林律师,久仰了。墨染这次公司的案子,多亏了你。”他的称呼带着距离感,直接将林如雪定位在了“律师”的身份上。
林如雪心中微动,面上却不露分毫,谦和地回应:“伯父过奖了,这是我分内的工作,也是整个团队努力的结果。”
墨母适时地打圆场,招呼大家入座喝茶。气氛在氤氲的茶香中,似乎缓和了一些。墨母很健谈,问了些林如雪工作上的琐事,也聊了聊自己在国外的生活,言语间透露出对儿子现状的满足和对林如雪的满意。她能感觉到,墨母是真心欢迎她的。
墨染坐在林如雪身边,话虽然不多,但是会适时地给林如雪添茶,或者在她和父母交谈时,投去支持的目光。他看得出林如雪应对得游刃有余,心里既骄傲又安心。
晚餐准备得很丰盛,多是些清淡养生的菜式,显然是照顾了长辈的口味。席间,话题主要还是围绕着墨染的公司和林如雪的工作。
“听说林律师所在的律所在业内声誉很高,”墨父放下筷子,状似随意地问道,“像你们这样的精英律师,平时工作强度很大吧?将来如果成家,恐怕很难兼顾家庭。”
这个问题带着隐晦的试探,甚至有一丝传统的考量。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墨母有些嗔怪地看了丈夫一眼,墨染眉头微蹙,正要开口。
林如雪却微微一笑,放下汤匙,目光平静地迎向墨父,语气不卑不亢:“伯父说得是,律师这行确实忙碌。不过,我认为事业和家庭并非对立的选择,关键在于伴侣之间的理解、支持和共同分担。我相信,只要两个人心在一起,愿意沟通和协作,总能找到平衡点。而且,”她顿了顿,看了一眼身边的墨染,眼神柔和,“我个人也很看重家庭生活,会努力去经营。”
她的回答,既坦诚了职业特性,又表明了对家庭的态度,更巧妙地强调了“伴侣共同承担”的理念,姿态从容,逻辑清晰。
墨父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了墨染公司近期的某个项目。
墨染在桌下,轻轻握了握林如雪的手,指尖传递着赞许和感激。
饭后,墨母拉着林如雪去客厅继续聊天,拿出了一些墨染小时候的照片,絮絮叨叨地说着他童年的趣事,气氛轻松而温馨。墨染则被父亲叫去了书房,似乎有公事要谈。
从墨染家出来,已是夜色深沉。坐进车里,林如雪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紧张了?”墨染一边发动车子,一边侧头看她,眼中带着笑意。
“有一点,”林如雪诚实地点点头,随即也笑了,“不过,还好。你妈妈人很好,很温柔。”
“嗯,她很喜欢你。”墨染肯定道,然后语气微沉,“我父亲……他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习惯了用商人的思维去衡量一切。”
“我明白。”林如雪看向窗外流逝的灯光,语气平和,“他只是在用他的方式关心你。我的回答,也是我的真实想法。”她转过头,看着墨染,“墨染,我希望我们之间,永远是平等的,互相支持的。我不会为了任何关系,放弃我热爱的事业,但我也愿意,为我们未来的家庭付出努力和时间。”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明确地向他表达关于未来的构想。
墨染心中震动,将车缓缓停在路边。他转过身,深深地凝视着林如雪,路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明暗交错,让他的眼神显得格外深邃动人。
“如雪,”他握住她的手,声音低沉而郑重,“我要的,从来就不是一个需要牺牲自我来成全家庭的伴侣。我爱的,正是现在这个独立、自信、在法庭上光芒四射、在生活中又温柔坚定的你。我父亲的观点,代表不了我。我向你保证,无论现在还是未来,我都会尊重你的事业,支持你的选择,并且,”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坚定,“共同承担家庭的责任。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未来。”
他的承诺,清晰而有力,像一块坚实的基石,稳稳地安放在林如雪的心上。她看着他,看着他眼中毫无保留的爱意与尊重,只觉得之前所有的紧张和不确定,都烟消云散了。
她反手与他十指相扣,脸上绽开一个明媚而安心的笑容:“好,我相信你。”
车子缓缓地重新驶入了川流不息的车流之中,车轮滚滚,带着他们向着城市那片灯火辉煌的地方疾驰而去。
这是他们第一次共同参加家宴,就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虽然只是引起了一些微小的涟漪,但却也让原本潜藏在湖底的真情实感更加清晰地映照出来。
在这个特殊的时刻里,他们彼此间的心意得到了确认,那种心有灵犀的感觉让他们更加坚信彼此的存在。而这次家宴,也让他们更加明确了共同前行的方向。
未来的道路还很漫长,充满了各种未知和挑战,但只要他们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就仿佛拥有了无尽的力量,足以抵御任何风浪的侵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