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科楼矗立在校园的东区,与苏晓晓熟悉的文科学院建筑风格迥异。这里线条冷硬,玻璃幕墙在上午的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白光,进出的人群步履匆匆,脸上大多带着一种专注于代码世界的肃然表情。苏晓晓站在楼前的台阶下,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异世界的闯入者,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特意提前了二十分钟到达,选了一个正对303教室门口、又不至于太显眼的廊柱旁站着。手里紧紧攥着一张事先写好的便签,上面是她反复修改、自认为最得体的邀请词句,此刻却被手心的汗水濡湿了边缘。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擂鼓,每一下都重重地敲击着她的耳膜。她不停地深呼吸,试图平复过快的心率,脑海里反复背诵着准备好的说辞,生怕一开口就忘词。
走廊里的人渐渐多起来,上课的铃声仿佛悬在头顶的倒计时。每一个走向303教室的高个子男生都会让晓晓的心跳漏掉一拍,但都不是他。等待的每一秒都变得格外漫长而煎熬。
就在上课铃即将响起的前几分钟,走廊尽头的人群似乎出现了一阵微不可察的骚动。一种莫名的直觉让苏晓晓抬起了头。
他出现了。
陆辰希独自一人走来,简单的白色衬衫和深色长裤,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清隽。他没有背书包,只单手拿着一本厚厚的原版书,步伐稳健,目不斜视。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的确如传言般英俊得令人屏息。但更慑人的是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气场——一种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的疏离感,像一道无形的冰墙,将他和喧闹的人群隔离开来。
苏晓晓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之前所有的心理建设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几乎是凭借着一股本能,从廊柱后挪了出来,挡在了他通往教室的路径上。
“陆……陆辰希同学……”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带着细微的颤抖,小得几乎像蚊蚋。
陆辰希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微微垂眸,目光落在了苏晓晓身上。那眼神很平静,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好奇,更像是在看一个突然出现在路上的静止物体,需要评估一下是否需要绕行。
这短暂的注视却让苏晓晓压力倍增。她慌忙将手里的便签举到胸前,像是举着一面可怜的盾牌,语速飞快地、几乎是机械地背诵出准备好的话:“你好!我是烘焙社的苏晓晓!我们社下个月校庆有一个展示活动,非常希望……希望能邀请你参加合作!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
一口气说完,苏晓晓的脸已经红得像熟透的番茄,她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只能紧张地盯着他衬衫的第二颗纽扣,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走廊里嘈杂的人声似乎都远去了,只剩下她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陆辰希的视线从她脸上,短暂地扫过那张被捏得皱巴巴的便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他似乎连思考的过程都没有,只是用他那把清冷、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嗓音,清晰地吐出了三个字:
“抱歉,没空。”
没有解释,没有犹豫,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就像一台精密运行的仪器,对不符合逻辑的请求直接输出否定结果。
说完,他甚至没有等苏晓晓的任何反应,便绕过她僵直的身体,径直走向303教室的后门,推门,进去,动作流畅没有一丝停顿。前后过程,不到三十秒。
苏晓晓还保持着那个举着便签的姿势,像个被施了定身法的傻瓜。耳边反复回响着那三个冰冷的字眼——“抱歉,没空”。虽然早已预想过会被拒绝,但如此直接、如此彻底、如此不留余地的拒绝方式,还是像一盆夹着冰碴的冷水,从头顶浇下,瞬间冻结了她所有的勇气和希望。
上课铃声准时响起,尖锐地划破了走廊的寂静。周围最后几个跑着进教室的学生也消失了踪影。空旷的走廊里,只剩下苏晓晓一个人呆呆地站着。
她慢慢地、无比僵硬地放下了举着便签的手。那张承载了她一晚上心血的纸条,此刻显得那么可笑而无用。委屈、尴尬、失落……种种复杂的情绪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鼻尖一阵发酸,眼前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她努力眨了眨眼睛,把那股酸涩逼了回去。不能哭,至少不能在这里哭。她转过身,几乎是逃离一般,快步走下信科楼的台阶,重新投入到明媚的阳光下。可是,外面的阳光再温暖,也驱不散她心底那片刚刚凝结的寒意。
任务失败了。而且失败得如此干脆利落,毫无转圜的余地。她该怎么回去面对社长和社团里那些期盼的眼神?烘焙社的命运,似乎随着那扇关上的教室门,也被彻底宣判了。
苏晓晓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第一次邀请的惨败经历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海里循环播放。然而,就在一片沮丧的灰暗之中,一个被她忽略的细节,却突然闪现在脑海——在陆辰希的目光扫过她的时候,她似乎……似乎在他那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眸子里,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极其细微的什么东西?
那不是冷漠,也不是厌恶,更像是一种……极其快速的、难以捕捉的讶异?或者,是她的错觉?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颗小石子,激起了一圈微弱的涟漪。但那感觉转瞬即逝,快得让她无法确定。这微不足道的一点异样,与她所遭受的冰冷拒绝相比,实在太过渺小,渺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可它,却真实地存在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