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书房。
外面的风言风语，丝毫没有影响到这里的气氛。
李承乾正一脸忧色地对顾青云说道：“亚父，现在外面都传疯了。魏征、褚遂良他们几个，已经联名上了好几道奏疏，都在弹劾我‘言行乖张，有失储君之德’。孔师他们也派人来劝我，让我不要‘误入歧途’。我们……是不是做得太过火了？”
这几日，李承乾确实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几乎整个朝堂，都在用一种看“问题少年”的眼光看着他。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惶恐不安。
“过火？”顾青云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喝着茶，闻言笑了笑，“殿下，这才哪到哪啊。这才叫有点动静了。”
“可是……父皇那边，会不会……”李承乾最担心的还是李世民的态度。
“担心你父皇？”顾青云放下茶杯，看着他，“你放心，他现在比谁都乐意看到你‘过火’。你越是表现得像个刺猬，把魏王和那些大臣扎得哇哇叫，他心里就越高兴。”
“为什么？”李承乾不解。
“因为这证明我的‘教学’有成果了，证明你这块料，还有得雕。他巴不得你赶紧成长起来，最好明天就能跟魏王真刀真枪地干一架。”顾青云解释道。
李承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顾青云看着他还是有些紧张的样子，知道光靠理论不行，得教他点更实在的东西。
“殿下，你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朝臣，也不是魏王。”
顾青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表情严肃。
“你最大的问题，依然是你父皇。”
“虽然他现在默许我们这么做，但这是一种考验。他想看你能做成什么样。你必须不断地给他惊喜，让他觉得在你身上的‘投资’是值得的。”
“那……我该怎么做？”李承乾虚心求教。
“你得学会‘向上管理’。”顾青云又抛出了一个新词。
“向上管理？”
“对，管理你父皇的情绪和期望。”顾青云解释道，“而这门学问的第一课，非常重要，它叫——‘提供情绪价值’！”
“情绪价值？”李承乾彻底懵了，这又是什么东西？
顾青云看着他迷茫的脸，知道必须用他能理解的方式来解释。
“殿下，你觉得你父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承乾想了想，谨慎地回答：“父皇……雄才大略，英明神武，是千古一帝。”
“停！”顾青云摆了摆手，“别说这些官话套话。我问的是，抛开皇帝的身份，他作为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父亲，他是什么样的？”
李承乾愣住了，他从没这么想过。
顾青云引导道：“他是不是很多疑？是不是很孤独？他坐在那个位子上，天下之大，有几个人敢跟他说真话？”
李承乾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他当年杀了兄弟，逼了父亲，心里是不是一直有块疙瘩？他是不是特别希望自己的儿子能理解他，甚至崇拜他当年的‘丰功伟绩’，而不是觉得他残忍？”
李承乾的眼睛亮了，他想起了顾青云之前说过的话。
“所以，什么是‘情绪价值’？”顾青云总结道，“就是让你父皇，跟你待在一起的时候，感觉舒服、熨帖、有成就感！”
“你要让他觉得，全天下所有的儿子里，只有你，最懂他！最像他！最崇拜他！”
“你要让他产生一种‘这才是我的好儿子，我的江山后继有人了’的满足感和自豪感！”
“当他有了这种感觉，魏王在他面前念一万首诗，都比不上你一句说进他心坎里的话！”
李承乾听得如痴如醉，仿佛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
原来……原来和父皇相处，还有这种学问！
“那……那我具体该怎么做？”
“很简单。”顾青云微微一笑，胸有成竹。
“过两天，是你父皇的生辰。往年你送的，都是些奇珍异宝，或者抄写的佛经，对不对？”
李承乾点头：“是，都是按照礼制来的。”
“今年，全都不送。”
“啊？”
“你什么礼物都别准备。”顾青云说道，“你就去求见他，跟他进行一次私人谈话。”
“谈什么？”
“就谈玄武门。”顾青云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啊？谈、谈那个？”李承乾吓了一跳，那可是宫中最大的禁忌！
“对，就是谈那个。”顾青云肯定地说道，“但不是让你去批判，而是让你去‘共情’。”
他凑近李承乾，低声教他具体该怎么说。
“……你就跟他说，‘儿臣近日读史，夜不能寐。总在想，当年父皇在玄武门前，是何等的心境。一边是手足兄弟，一边是江山社稷，那种抉择之痛，非常人所能体会。儿臣越想，越觉得父皇当年之不易，也越发敬佩父皇为大唐做出的牺牲’……”
“……你不要提功绩，只提他的‘痛苦’和‘牺牲’。你要让他觉得，你不是在评价一个君主，而是在心疼一个父亲。”
“最后，你再补上一句，‘儿臣如今也常被小人构陷，方知父皇当年之万一。儿臣只望，能学得父皇半分果决与担当，便此生无憾了。’ ”
顾青云教完，看着已经完全呆住的李承乾。
“殿下，你信不信，这几句话，比你送一座金山，更能送到你父皇的心坎里去。”
“这……就是情绪价值。”
李承乾反复咀嚼着这几句话，只觉得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魔力。
他能想象到，当自己说出这些话时，父皇脸上可能会露出的表情。
那绝对会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动容。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顾青云，深深地鞠了一躬。
“亚父，承乾……受教了！”
就在李承乾准备去实践这堂“情绪价值”课时，一个更大的，由顾青云亲手布置的舞台，已经悄然搭建完成。
魏王李泰，在经历了几次朝堂上的小挫败后，终于按捺不住，准备发动一次他自认为的，对太子的“总攻”。
他收集好了“证据”，联络好了党羽，准备在朝堂之上，给李承乾来一次狠的。
而这，正中顾青云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