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晚上十一点，姜临清的公寓还亮着灯。客厅沙发堆着半人高的文件，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停在 “AI 医疗项目应急方案” 界面 —— 她指尖反复划过 “术后康复数据模块” 标题，鼠标点着段落间距调了又调，哪怕知道技术总监已飞纽约，还是想把每个标点都磨到无可挑剔。
玄关的行李箱敞着拉链，两套换洗衣物旁，冻干咖啡粉罐、三支护肤品、便携按摩仪挤在一起，超薄笔记本电脑的边角露在外面。她伸手碰了碰电脑机身，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心里又默念一遍 “万一有紧急情况，电脑比备用机方便”，才收回手。
手机在掌心震个不停，林舟发来的 “AI 教育舆情汇总” 跳在屏幕上，最新一条是十分钟前：“负面评论控在 5% 内，公关部建议周一发声明。” 姜临清拇指飞快敲键盘：“声明稿发我邮箱，明早出发前看 —— 另外，每两小时报次项目进度，不管有没有新情况。” 发送后，她又点开技术总监对话框，把三个风险点标红，补了句：“跟创始人谈，别先提竞品加价，先砸技术优势，等他松口再谈价。”
做完这些，她合上电脑，抬手捏了捏肩胛骨处的肌肉，顺时针按了两圈，酸胀感顺着脊椎往下漫。公寓里只剩冰箱的轻微嗡鸣，这让她突然想起周五凌晨的办公室 —— 那时满脑子是工作，现在却空落落的，像少了块拼图。她走到阳台，楼下车流像发光的河缓缓淌，CBD 摩天大楼的灯还亮着，可她住了五年的市中心公寓，她竟从没好好看过一次日落，没在周末早上吃过一顿热早餐。
“叮” 的一声，母亲的微信跳出来：“临清，山里比市里低五度，穿厚点，保温杯别忘带。” 后面跟着个 “叮嘱” 表情包。姜临清盯着屏幕，嘴角无意识往下垮了垮 —— 早上母亲攥着碎花保温杯往她行李箱塞时，指腹还沾着面粉，说 “山里水凉，热饮养胃”，她当时嫌占地方，随手搁了抽屉。现在她蹲下身拉开行李箱侧兜，把保温杯塞进去时，指腹蹭到杯身纹路，鼻间忽然有点发涩。
她试着拉行李箱拉链，却卡了壳 —— 东西塞太满。蹲下来拉开拉链，指尖在超薄笔记本上顿了两秒，想起陈岚说 “清虚观查得严，私藏电子设备会没收”，还是把电脑拿出来，放回书桌抽屉。
躺在床上，姜临清翻来覆去睡不着。数着天花板灯槽从 1 到 20，又从 20 数回 1，脑子里却全是项目：技术总监会不会漏风险点？声明措辞够不够严？林舟能不能盯紧舆情？
她从枕头底下摸出白色药瓶，拧开时塑料摩擦声格外清晰。一粒白色药片滚进掌心，指尖捏着药片转了半圈，药片边缘硌得指腹发紧 —— 医生说 “长期吃安眠药会依赖” 的话突然冒出来。她盯着药片看了两秒，睫毛垂下来，把药片倒回瓶里，瓶身碰撞声像在推翻自己的犹豫：或许在山里，能试着不用药睡着？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了。一想到山里硬床、没空调的房间、可能爬床的虫子，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拿起手机，拇指在屏幕上点出五个闹钟，从六点到六点半，每隔十分钟一个，调大铃声后，才锁屏塞进枕头底下 —— 她怕起晚了，耽误公司的车。
凌晨一点，姜临清终于迷迷糊糊睡着，却被第一个闹钟吵醒。窗外还是黑的，手机显示六点。她坐起身，揉了揉眼尾的细纹，突然觉得可笑 —— 这辈子没为 “修行” 起这么早，赶早班机也没设过这么多闹钟。
洗漱完，她换上浅灰真丝衬衫和黑西装裤 —— 这是衣柜里最 “休闲” 的衣服。对着镜子整理衣领时，她看着镜中人：眼底有淡淡的青黑，脸色苍白，可眼神里的锐利，还是惯常的模样。“只是五天而已，很快就过去。” 她对着镜子说，指尖捏了捏衬衫领口，像在给自己打气。
七点半，公司专车停在楼下。五十多岁的司机大叔看见她拖行李箱，连忙上前：“姜总，您这行李不轻啊。” 姜临清笑了笑没说话，坐进车里就系好安全带，拿出备用机点开林舟的邮件 ——“AI 教育声明稿 V1.0”。她一边看，一边在心里改措辞，直到车子驶出市区，手机信号开始断断续续地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