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琰正在练字，听完李婉的话，手中笔一顿，一张好好的纸上落下了一个碍眼的墨迹。“什么‘瑜’？”她放下笔，边重新换了张纸，边问。
“就是母亲这几本书的抄录人，落款都是一个‘瑜’字，想来是同一个人所有了。”
“……嗯，是昔年的一个故人罢了。”温琰重新蘸了墨，落笔的时候下意识写了一个半边的“王”字，她赶忙揉紧了纸张扔到一边，抬眼却看见李婉若有所思的模样，“婉儿的书都看完了？”
“嗯。”李婉将温琰的动作尽收眼底，却没有提出任何怀疑，只是在温琰看起来有些勉强的笑容里点了点头，“母亲，先生今日还留了练大字的功课，婉儿先回去了。”
“好。”温琰应了一声，仿佛松了一口气般看着李婉带着侍女消失在了书房门外。然后才缓缓放下了笔，在方才写了一半的位置，重新用手指勾勒出一个“俞”字。
从那一天起，李婉在温琰那儿拿到的书再也没有了已经看惯的属于“瑜”的笔迹，这更让她相信，对温琰来说，这个字代表的存在是她要努力掩藏的秘密。但是对此，李婉并无意深究，因为御花园的赏月宴终于到了。
赏月宴当日，后宫妃嫔无论品级尽数出席，按品阶落座。这对于宫妃们而言是在世宗面前露脸的好时机，毕竟皇后有身孕，几个高阶的妃位都还虚位以待，不等着此事上位分些荣宠、更待何时？
因此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品级作最好的打扮，放眼望去，竟说不出是席间美人们更艳丽，还是御花园的珍贵花朵更娇媚。
一路从容、毫无意外地来到饮宴之处的世宗与温皇后带着李婉在宫妃的跪拜中落了座，李婉望着雍容装扮的温琰，又看了看她的肚子，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才得以分心看座下的诸人。
她最先看到的是品级不算低的阮美人带着李姒坐在这一众花团锦簇中，她今日并未给自己大肆打扮，只是妆容穿戴比平时更加精致了几分。倒显得有些冷清了。李姒则梳着两个髻，没有一点惊艳之处，乖乖巧巧地挨着阮美人坐着，头也不抬。
两人这般做派，倒和不久前还向帝后求着要与李婉一起去博文馆读书的姿态大相径庭，李婉只觉得她们似乎太过内敛了一些。但此刻毕竟是在席间，自己不好将注意力停留在她们身上太久，不一会儿便移开了视线望向了别处。
未多时，丝竹声起，世宗与温皇后先后说了简短的祝酒词，又是众人一番敬酒、宣布宴席开始，随后舞姬踏着乐声而入，一时间众人或吃或饮或交谈，看起来好不愉快。
但是李婉在旁看着，却发现在场竟无一人专心于这场宴会本身——
宫妃们似有若无将视线投向世宗，偶尔娇笑声声或吟诗一首，企图博得关注；
世宗喝着果酒、吃着菜肴，神色却有些沉重，难得与温皇后交谈几句，也是眉头紧锁；
而温皇后，精心的装扮下透着些微的无力，她一整晚除了刚开始的时候轻轻抿了一口酒之外，再也没有端起过酒杯，连桌上的吃食也只是稍稍碰一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