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惜：“……”
她笑：“漫漫，你这阵仗跟相亲有什么区别。”
佟予漫思考一下：“我相亲也不会相到他。”
颜惜没好气选了丝绸衬衫和半身裙：“你昨天穿的那么可爱一条连衣裙，今天就换一下风格，做文艺女青年。还有，今天刮大风了，你下午完事了发个消息我来接你，我怕万一下雨，你这身装扮适合挎个小包，带伞也不好看。”
“知道啦颜颜。”佟予漫笑眯眯的听着，“爱死你啦。”
颜惜拍开她凑过来的头：“得了得了，约的几点？快去收拾吧你。”
“三点半呢。”
“行，我先走了昂，下午我也要出去逛逛，晚上我们去西栅吃，上午听李叔说那有家新开的甜水铺。”
颜惜走出房间，又折返，站在门口给她打气：“加油加油，别紧张！”
她回答得斩钉截铁：“不会的。”
*
话是这么说，可等颜惜走了、她化完妆后，一看时间，才两点。
佟予漫开始后知后觉的有些紧张。
她刷了会视频，却什么也看不进去。
她对着镜子仔细检查双眼皮贴有没有贴歪、眼影是否晕染均匀、眼线长短和弧度是不是一样的……
不紧张的，漫漫。
佟予漫在心里对自己说。
……怎么可能不紧张。
她有些泄气。
他为什么突然请她喝咖啡？
直觉告诉佟予漫，他是有事需要她帮忙。
莫名的，她又想起了昨晚贺臣压抑的眉眼。他看起来很累。
*
贺臣约的地方叫“弦歌书榭”，是一家集看书、咖啡、听评弹为一体的雅居。
佟予漫推门进去时门口风铃应声而动，循声看来的贺臣就坐在靠窗第二桌对她笑。
她被这个笑容迷的晕头转向，差点同手同脚了。
“请坐。我给你点了杯拿铁，你看看加点什么甜品。”贺臣把做成笺表的菜单放到她面前。
佟予漫摇头：“你看着点吧，我没有特别想吃的。”
末了，似乎觉得有些生硬，又干巴巴补了句：“我没饿。”
贺臣勾了几道小吃甜品，笑：“你别紧张，佟大作家，我应该——是不会把骗去你卖了的。”
“哈哈。”佟予漫笑都不知道怎么笑了。
你确实不需要骗我，勾勾手指一个眼神我能就轻易沦陷。
她腹诽道。
然后她就看到贺臣叹了口气：“今天约你出来，我确实有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佟予漫捏着手指：“你说。”
“我大学毕业后就回来创业，在家里很幸运，第一次就成功并有了些收获，于是而后我一直在外地工作，南市的事务我是全权交给其他人负责的。一直到上个月我才回南市并将在外的工作成果陆续转回来。”贺臣坦诚开口。
佟予漫点头：“那确实很厉害。”
贺臣继续道：“不瞒你说，这次来珠镇我是为了谈一个ip授权的，但对方并不满意南市目前经济状况，不同意。后面我哥跟我说，让我着手南市本地发展特色，最好问几个南市本地人的意见。”
“很巧，遇到你了。”
佟予漫问：“所以你想问我的看法对吗。”
贺臣：“对。”
他接过服务员端来的托盘，把拿铁放到她桌前。
“谢谢。”佟予漫尝了口，“我吗，说来惭愧，我没有太深入地了解过南市的文化，乍一听你这么说我也不清楚。”
她抬眼：“你可以说说你预期里的南市发展吗。”
贺臣：“我准备修一个度假村，里面还有一片别墅区。地皮已经谈好了，在二环外的城郊绿水镇。”
“南市修别墅区？”佟予漫愣了下，“经济不支持吧，虽然这几年南市发展不错，可它连二线城市都不算。你修了，谁买？”
贺臣说：“所以我准备先做度假村。”
“可是，度假村依托是什么啊？”佟予漫疑惑，“绿水镇最出名的也就一个桃花了。”
贺臣看着她：“如果是你，你会为什么样的度假村买单？”
“我喜欢文艺且古风的。”佟予漫毫不犹豫开口。
贺臣失笑：“这么多年了，你的喜好还是这么明显。”
她不好意思笑笑：“有吗。”
“不好意思打扰下，二位点的小吃与甜品上齐了。”
两个服务员笑意盈盈端着一碟碟盘子摆桌。
“请慢用。”
*
佟予漫看着定胜糕灵光一闪，指着说：“贺臣你看，珠镇最出名的定胜糕是锦记的，大家提到珠镇都是用江南水乡来形容。”
“珠镇依靠地理位置和自身建筑轻易就能吸引大批游客。而且这些年国风兴起，各个古建筑地的景区应生了很多汉服妆造店，比如珠镇，大大小小有着十几家。还有些地方直接将妆造与角色扮演组合起来。”
“度假村与景区怎么不算有异曲同工之妙呢？我们南市最出名的是‘果城’和‘进士之乡’，你可以以此为噱头，而后在度假村开展类似剧本杀的实景沉浸式角色扮演，让游客体验一下科考文化。还有……”
佟予漫说得滔滔不绝，一双眼睛越说越明亮，到最后，她已经兴奋地抓住了贺臣的手腕。
贺臣不时点头附和，一脸若有所思。
佟予漫讲了一大段，端起杯子喝拿铁时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她耳朵瞬间烧起来，红得几欲滴血。
因为刚刚的兴奋飞走的理智回了笼，佟予漫只觉触碰了他肌肤的指尖在发烫。
她一边窃喜一边赫然，暗恨自己举止冲动。万一冒犯了贺臣怎么办？
不过，他好像对自己刚刚说的很满意的样子。
可她说的也只是想当然的理想状态，如果真这样做，从前期规模建设到后面宣发也不知要砸多少钱。毕竟南市跟那些旅游胜地比起来，可谓籍籍无名。
佟予漫偷瞄对面沉思状的男人，拈块绿豆糕心不在焉的小口小口啃着。
*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
店内不知何时换了评弹曲目，声声入耳，唤回两人神思。
佟予漫诧异：“倒是难得听到《女驸马》的评弹，一般不都是《长生殿》和《玉蜻蜓》吗？”
贺臣道：“但是好听，这就够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流光璀璨：“在你之前，我哥也说过考虑从南市的科考文化入手。”
佟予漫挑眉：“那我，还是挺聪明的，竟然跟专业人士一个想法。”
贺臣点头，又问：“那如果真这么去设计的话，你觉得建筑是仿中式园林还是做现代风仿古建筑？”
“这……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吧。”佟予漫摊手，“我是个外行人啊。”
他追问：“假如绿水镇这样发展，你觉得南市会变成什么样？”
“欣欣向荣。”佟予漫脱口而出。
她微微皱眉补充：“不过你会动到别人的蛋糕，而且你要考虑绿水镇本地人的想法。那地方不大，你修度假村估计还要占居民住宅，有些老人家可能不会同意的。”
贺臣笑起来：“谢谢你的提醒。”
他端起咖啡杯：“我以咖啡代酒敬你一杯。”
佟予漫有些惶恐：“不……不用，你言重了。”
“下次请你吃饭。今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贺臣起身，“走吧，回去了。”
佟予漫跟着起身，一看手机，竟然快五点半了。
她竟然跟贺臣一起待了近两个小时，还相谈甚欢。
可能是气氛太好，她有些舍不得与他分开，忍不住问：“你晚上没有安排吗？”
虽然住在上下楼，可佟予漫很少碰到他，每次她都只来得及隔着桌椅或楼梯跟他打个招呼简单问候一两句，他颔首示意下就步履匆匆出去了。
昨晚和今天一起共处的时间太多了，她有点晕乎，想今晚他也在。
贺臣摇头：“没有。”
佟予漫思绪翻飞，点点头后也没有把邀他晚上一起去西栅尝尝甜水铺这话说出口。
*
推开门，凉风混着雨水吹来，她没有防备，打了个哆嗦。
“……下雨了。”
佟予漫回头问：“你带伞了吗？”
然后她看到贺臣摇头说“没有”。
佟予漫压下想上翘的嘴角，一脸苦恼：“怎么突然下雨了呀。”
太好了，又可以与他多待会儿了。
女孩儿的声音带了些埋怨，顺着风拂过耳边，让贺臣瞬间觉得耳朵痒痒，想伸手揉揉。
“这边是这样的，突然就下雨了。”贺臣算了下时间，“今年梅雨季有点长，这都六月底了还没有出梅。”
佟予漫说：“要不进去等吧，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
骗你的，其实出门前我就知道今天有雨了。
贺臣看了几眼雨中行人，突然问：“你想不想体验一下雨中漫步？”
“？”佟予漫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反正雨不大，其他人都走的很平缓。”
贺臣说着反手拿起门口角落竹筐里的一把伞：“走吗？佟小姐。”
“啊？”佟予漫不理解他的脑回路。看到其他人在雨中走，所以他也想凑个热闹？
贺臣说出第一句话时只是一时冲动，鬼使神差问了嘴。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但是此时此刻，他觉得他想在雨中走走，并向她发起邀请。
“行。”
佟予漫拒绝不了与他撑伞同行的诱惑，答应了。
*
与贺臣并肩走在路上，闻着身边人的淡淡香味，佟予漫十分庆幸出门前往耳后抹了滚珠香水。
她把鬓边垂下的碎发别到耳后，抬眼看时有些惊讶：“雨中的珠镇这么美吗？我算是理解‘烟雨江南’了。”
细细密密的雨珠为那些建筑披上一层纱，摇橹船在雨中摇晃，横穿整个小镇的河水泛起圈圈涟漪，远处的山也模糊边缘融进了雨幕里。
“烟雨入江南，山水如墨染。”
“歌词诚不欺我。”
佟予漫看着贺臣，眉眼弯弯：“贺臣，你觉得呢？”
贺臣把伞向她微微倾斜：“之前来过一次珠镇，已经见过一次了。”
前面有个女孩子拍下这一幕走过来：“你们好。”
“有事吗？”贺臣问。
那个女生把手机给他们看：“不好意思，你们刚刚的氛围太美了，我没忍住拍了张。”
雨幕里，伞下白衫绿裙的女子微微仰头笑得温婉，一旁衬衫长裤的男士低头看她。
像是一对情人在耳语。
佟予漫看得有些脸红，把他们拍的好暧昧啊。
“拍的很好看，谢谢。”贺臣说。
说话间三人避到道路旁边，佟予漫打开手机：“加个微信吧，你把照片发我一下。”
待图片发过来佟予漫保存了，他们才继续走。
贺臣低声：“你微信别给她开放朋友圈，要是她发了什么链接你也别点。之前我有个朋友就是这么被骗了。”
“呀？”佟予漫震惊，“我以为她就是个热心的路人。”
“大多数人是的，但也不排除有坏人。”贺臣把她往里带了带避开几个奔跑的孩子，“现在电信诈骗手段可多了。”
“好，知道了。”佟予漫点开与他的聊天框，“我也发你一份。”
贺臣突然想到昨晚的事，问她：“你昨天穿的那条裙子有链接吗，或者是在哪个店铺买的你还记得吗？”
佟予漫关上手机，不经意问：“你要送人吗，那是我随便在淘宝上买的，你要的话一会回去晚点我找找。”
“好的，麻烦你了。”贺臣道谢，又无奈的继续说，“是给我表妹看看。……她快过生了。”
他撒了个谎，李女士的说法太丢人了。
“好呢。”佟予漫笑得很开心，“你要是拿不准我可以帮你参考参考。”
感受着与身边人偶尔的衣料摩擦，佟予漫想，这雨下的可真是太好了。
她整个高中，那么多一起走去办公室数卷子的日子，她都没有和他这么近距离接触过。人声鼎沸的走廊里，她不敢与他靠太近了。算着时间出来默默跟在他身后走着，她连脚步声都放得轻，怕被他发现，又怎么敢靠近他。
那时的她一定想不到，经年后，他们会在雨中撑伞慢行。
而且还是他发出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