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冠铭那件事带来的微妙涟漪，并未随着直播的结束而完全平息。
陆运豪发现自己有点不对劲。那种感觉像扎在心底最软的地方，不疼，但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它的存在。
他会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小小的身影，确认她是否还在视线范围内。会在她因为游戏失败而懊恼地跺脚时，不是像以前一样觉得好笑，而是莫名地想走过去，摸摸她的脑袋说“没关系”。甚至在她和关系很好的工作人员表游打闹时，心里也会掠过一丝极其短暂、连自己都鄙夷的不爽。
“小豪，发什么呆呢？老板表哥刚看的流水报表，说你们最近数据稳得一批，让继续保持！”嘉鑫一巴掌拍在陆运豪背上，力道没轻没重，打断了他的思绪。
嘉鑫是陆运豪的好兄弟，两个人因为在团播上的游戏以及日常连线关系逐渐熟悉，玩的好了起来。同时他是米依的前搭档，后来因为某些因素闹得颇不愉快 ， 在公司里两个人也属于是王不见王，有点老死不相往来的意味。
陆运豪回过神，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接过嘉鑫递过来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是“豪想有佳”CP板块的粉丝增长曲线和礼物打赏数据，一条漂亮的上扬弧线。
若是以前，他看到这个能乐出声。现在，心里却有点复杂。这些数字，有多少是建立在那些他自己都快分不清是真是假的心动上的？
“保持？怎么保持？”陆运豪把平板扔回给嘉鑫，语气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烦躁，“天天那点把戏？粉丝迟早看腻。”
嘉鑫挑眉，奇怪地看他一眼：“腻？哥们儿，你现在这‘深情小狗’的人设吃得香着呢，腻什么腻？再说了，不然你还想干嘛？真亲上去啊？”他坏笑着用手肘撞撞陆运豪。
陆运豪没接话，只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耳根有点热。视线又不自觉地飘向不远处正和表游凑在笑得东倒西歪的陈佳佳。
表游不知道说了什么，陈佳佳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表帅在一旁抱着胳膊看着，脸上带着点无奈的纵容笑意。
陆运豪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走了，排练去。”嘉鑫拽了陆运豪一把，声音有点冲，引得那边陈佳佳和表游都抬头看了过来。
陈佳佳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收起，亮晶晶的眼睛看向陆运豪，带着点询问。
陆运豪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在对上她视线的那一刻，奇异地平复了一些。他冲她极快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摇了下头，示意没事，然后被嘉鑫拉走了。
陈佳佳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点，有些出神。
“佳佳？看什么呢？”表游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陈佳佳收回目光，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卫衣带子。她感觉到了，陆运豪最近有点奇怪。好像更容易发呆了。
是因为任冠铭吗？
她其实知道那天自己是故意逗他的。看他吃瘪、耳朵通红又强装镇定的样子，她心里会有一种小小的、恶劣的开心。但现在，她有点不确定了。她是不是……把他逗得过头了？
“佳佳，米依找你！”一个工作人员喊道。
陈佳佳应了一声，把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开，小跑着去找米依了。
米依把陈佳佳拉进自己的化妆间，关上门，一脸八卦：“跟我老实交代，你跟小豪现在啥情况？”
陈佳佳被问得一愣，脸有点热：“什么什么情况？就……搭档啊。”
“少来！”米依戳戳她的额头，“我还不了解你？你最近看他那眼神都不对了！他看你的眼神也不对，”
陈佳佳慢吞吞地坐到椅子上，抱起一个抱枕，下巴搁在上面，声音闷闷的：“他好像是有点奇怪。但我也说不上来，就是，好像对我更好了，但是是那种……笨笨的好。”
“笨笨的好？”米依来了兴趣，“具体点！”
陈佳佳努力回忆着：“就…前天我随口说了一句楼下那家芭乐奶茶新品好难买，他昨天就莫名其妙塞给我一杯，还说是别人送的，他不爱喝。”她顿了顿，小声补充，“可是标签上写的是三分糖，加椰果，明明就是我喜欢的口味。”
米依眼睛一亮
“啊啊啊！”米依激动地抱住她，“有点暧昧啊…这还不明显吗？他坠入爱河了！他那些小把戏骗骗粉丝还行，能骗得过我？”
陈佳佳被她说得心跳加速，但心里还是有点不确定：“可是他是陆运豪啊。他那么会做效果，…万一这也是效果呢？为了巩固CP粉？”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让米依稍微冷静了点。她看着眼前这个在感情上单纯又有点自卑的闺蜜，叹了口气，语气认真起来：“佳佳，效果和真心，有时候是能看出来的。陆运豪这个人，精明是真的，但你看他直播时那些下意识反应，耳朵红、心跳加速、第一时间护着你，这些生理反应很难完全演出来。”
“而且，”米依压低声音，“搭档总有热度下降的一天，公司不可能永远把你们绑在一起。如果只是效果，陆运豪没必要在私下也做这些‘笨笨’的事。”
陈佳佳愣住了：“是么？”
米依拍拍她的手，“所以啊，如果他真的有心思，你可得好好想想 不要一天傻乎乎了。”
另一边，排练间隙。
嘉鑫递给陆运豪一瓶水，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小豪，不是我说你，你最近状态不对。老盯着佳佳看什么？真陷进去了？”
陆运豪拧瓶盖的手一顿，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含糊地说：“你不懂。”
“我不懂？”嘉鑫嗤笑一声，“我他么太懂了！但我告诉你，哥们儿，别犯傻。咱们是干嘛的？吃流量这碗饭的！‘豪想有佳’是块金字招牌，但你也别真把自己焊死在上面。老板眼里只有流水，今天能让你俩甜甜蜜蜜，明天就能让你们BE得轰轰烈烈赚最后一波眼泪。你跟她来真的，到时候怎么收场？”
陆运豪沉默地喝着水。嘉鑫的话很难听，但却像针一样扎破了他刻意忽略的现实。
“你看她那个样，”嘉鑫朝远处扬了扬下巴，陈佳佳正和米依说完话走出来，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看着就好骗。你招惹她，万一她当真了，以后解绑了，你让人家姑娘怎么办？”
“我没招惹她。”陆运豪低声反驳，语气却没什么底气。
“那你现在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是给谁看？”嘉鑫毫不留情地戳穿，“听兄弟一句劝，保持距离，把握好度。赚钱就行了，别动真感情，不然最后难受的是你自己。”
陆运豪没再说话。嘉鑫的“忠告”像一块石头压在他心上。他知道嘉鑫是因为和米依之前的事对于搭档和cp变得有些偏激，但话里的道理，他无法反驳。
他抬头，看向正朝这边走来的陈佳佳。她也看到了他，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像是鼓起勇气一样，慢慢走了过来。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光边。她抬起头，眼睛像浸在水里的琉璃，清澈又带着点怯生生的试探。
陆运豪又开始心脏扑通扑通了
保持距离什么的 他真的能对她做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