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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雨水再次滋润大地时,“种月轩” 的兰草籽破土而出了。唐小棠用竹片给幼苗搭起支架,莉莉蹲在旁边数新抽的叶片,数到第七片时突然惊呼:“这片叶子的纹路,像‘月’字的撇捺!”

世玄正将盲童们的刺绣装裱成卷轴,“明” 字周围的金线在晨光里流转。案上摆着新收的宣纸,周明宇在每张纸的右下角都拓了片玉兰花瓣,墨色的花瓣与白色的宣纸相映,像幅微型的水墨画。“甲骨文的‘月’本就像弯弯的叶片,” 他放下装裱钳,“古人造字时,眼里都是草木星辰。”

乡村支教的志愿者又来了,这次带来的木箱里装着山区孩子的 “文字标本”:有拓在树皮上的 “山” 字,有刻在竹片上的 “水” 字,还有个放羊男孩用羊毛粘的 “羊” 字,毛茸茸的像只蜷缩的小羊羔。“他们说要给‘种月轩’建座文字博物馆,” 志愿者翻开相册,某张照片里,孩子们正用树枝在河滩上写 “种月轩”,“这是他们能想到的最贵重的礼物。”

唐小棠把羊毛 “羊” 字挂在兰草旁,莉莉则将树皮 “山” 字贴在《敕勒川》的拓片边。两个孩子的笑声惊飞了檐下的燕子,世玄望着墙上渐渐丰富的 “藏品”,突然觉得这面墙正在变成片森林,每个文字都是棵会结果的树。

春分那天,伦敦的包裹寄到了。苏晓晓的学生们用陶土捏了套 “文字模具”:“月” 字像只小船,“文” 字像朵花,“明” 字则是太阳抱着月亮。莉莉的妹妹在附信里画了幅画,伦敦的校园里,她和同学们正把模具里的石膏字埋进土里,说要种出会开花的字。

“我们也来试试!” 唐小棠翻出父亲留下的陶土,和莉莉一起捏制 “种月轩” 三个字的模具。陶土里混着兰草的碎叶,捏出来的字带着淡淡的草香,世玄在模具底部刻上今年的年号,说要让百年后的人知道,某年某月,有群孩子在这里种下了文字的种子。

清明扫墓时,唐小棠把石膏 “月” 字放在太爷爷的墓碑前。石膏在雨水里泛着乳白的光,和碑上的 “月” 字花纹融为一体。“太爷爷,这是会长大的月亮。” 她摸着冰冷的石碑,“等秋天,我们来给您看它结的果。”

返程的路上,周明宇说起山区的新变化。放羊男孩的 “月亮日记” 已经攒了厚厚的三本,最近的一篇写着:“我发现羊的眼睛里也有月亮,每次低头吃草时,月亮就掉在草叶上。” 世玄望着车窗外掠过的油菜花田,突然想起父亲说过,最好的课本是天地万物,最好的老师是颗好奇的心。

谷雨那天,活字印刷馆的老师傅送来套新刻的木活字。“特意给孩子们刻了‘种月轩’三个字,” 他摸着字盘上的木纹,“这梨木是三十年的老料,能传三代人。” 莉莉和唐小棠合作印了张 “种月轩”,墨色均匀得像铺了层月光,她们把这张纸贴在给伦敦的回信里,说这是 “会呼吸的文字”。

苏晓晓的视频里,伦敦的孩子们正在用这张纸做风筝。风筝升空时,“种月轩” 三个字在蓝天白云间飘荡,莉莉的妹妹追着风筝跑,喊着 “文字飞起来啦”。唐小棠突然指着屏幕说:“你看,风筝线像不像‘文’字的长捺?”

立夏后,国学馆的凉棚下多了台织布机。退休护士带着盲童们学织 “文字锦”,经线是白色的棉线,纬线是染成墨色的丝线,织出来的 “月” 字像浮在云里。有个盲童摸着布面上的字说:“这字软软的,像世玄老师的声音。”

退休工程师在调试新做的 “文字灯”,把甲骨文拓片贴在灯罩上,开灯时墙上就投下跳动的 “月” 字。莉莉和唐小棠举着灯在院子里跑,光影在地上织成张文字网,盲童们光着脚在网里踩,说在捉 “会跑的月亮”。

芒种那天,出版社的编辑带来个好消息:《种月轩诗文集》要出盲文版了。唐小棠摸着盲文版样书,凸起的圆点像无数颗小星星,她突然在 “月” 字的位置停下:“这摸起来像太爷爷墓碑上的花纹。”

世玄把盲文版放进父亲的书柜,旁边是外文版和中文版,三本书并排站着,像三个手拉手的好朋友。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书脊上,“种月轩” 三个字的烫金在不同版本上都闪着光,倒像是文字在说,不管以哪种形式存在,它们的灵魂始终相依。

入伏后的夜晚,“种月轩” 的院子里搭起了戏台。孩子们要演《诗经》里的故事,唐小棠扮成采桑女,莉莉演河畔的芦苇,盲童们则用乐器伴奏,把 “蒹葭苍苍” 谱成了悠扬的调子。世玄坐在台下,看着月光洒在孩子们身上,突然觉得这些孩子正在变成会走动的文字,把《诗经》的温度带到了此刻。

立秋那天,新疆的棉农寄来批新棉线。这次的棉线染成了五种颜色,能织出彩色的 “文字锦”。附信里说,村里的孩子们现在都在学写自己的名字,放羊男孩把 “羊” 字写在棉花包上,说要让棉花带着字走遍天下。

盲童们用彩色棉线织出了 “种月轩”,红色的 “种”,蓝色的 “月”,绿色的 “轩”,像幅会呼吸的彩虹。唐小棠把织锦挂在教室的正墙,莉莉突然发现,阳光透过织锦照在地上的光斑,也是彩色的 “种月轩”。

白露时节,兰草已经长得很高了。唐小棠剪下几片叶子,和莉莉一起做叶脉书签。她们在叶脉上写 “月” 字,墨色渗进叶脉里,像血液在血管里流淌。“这是文字的骨架,” 莉莉举着书签对着光看,“就像我们的骨头里藏着名字。”

世玄把书签送给来访的客人,每个书签上都盖着 “种月轩” 的图章。英国汉学家收到时,特意回赠了本家族藏书的复印件,其中一页记载着元代人如何用树叶写字,旁边画着片和兰草叶相似的叶子。

秋分那天,“种月轩” 的文字博物馆正式开馆了。墙上挂满了山区孩子的 “文字标本”,玻璃柜里陈列着盲童们的刺绣和织锦,展台上摆着各种版本的《种月轩诗文集》。最显眼的位置放着那盆兰草,叶片上的 “月” 字纹路愈发清晰,像在静静诉说着文字的秘密。

李约瑟的后人特意赶来,还带来位研究甲骨文的学者。学者摸着木活字上的 “月” 字说:“三千年了,这个字的样子没怎么变,就像中国人对月亮的感情,从来没变过。” 唐小棠突然指着学者的笔记本,上面的 “月” 字甲骨文,和兰草叶的纹路几乎一样。

霜降前夜,孩子们在 “种月轩” 的院子里埋下时间胶囊。里面有盲文版的诗集、彩色的文字锦、兰草籽和莉莉画的月亮飞船,唐小棠在胶囊外刻了行字:“20 年后,请来这里收获月亮。”

世玄望着孩子们认真掩埋的背影,突然想起父亲埋在杏树下的那坛墨汁。二十年后挖出时,墨汁已经变成了黑色的晶体,却依然能研出淡淡的墨香。他想,文字的生命力,大概就在于此,不管过多少年,总能在某个瞬间,唤醒人们心里的光。

冬至那天,壁炉里的火光映着满室的温暖。唐小棠和莉莉在给盲童们读新到的盲文童话,周明宇在整理明年的支教计划,苏晓晓的视频里,伦敦的孩子们正围着圣诞树唱《诗经》。世玄坐在父亲的旧藤椅上,翻着那本蓝皮《宋词选》,苏晓晓画的小笑脸旁边,莉莉写的 “Moon seed” 已经被岁月晕开了淡淡的墨痕,像颗正在发芽的种子。

大年初一的晨光里,世玄在新教案的封面上画了株兰草,草叶上写满了 “月” 字。唐小棠和莉莉正贴新的春联,“月照千江春” 对 “文传万里情”,红纸上的金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无数个被点亮的希望。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朗诵声,从《诗经》到现代诗,从中文到英文,像条流淌的河,连接着过去与未来,东方与西方。世玄望着墙上层层叠叠的文字与画作,突然明白所谓无悔,就是用一辈子的时光,做一件让心安宁的事,看着那些被文字点亮的灵魂,在时光里长成一片温暖的森林,而自己,甘愿做那森林里最沉默的守林人。

春风又吹进 “种月轩”,兰草的新叶正在舒展,泥土里的时间胶囊静静沉睡,等待着二十年后的孩子们,来收获这片土地上,永不褪色的月亮。墨香里的春秋,还在继续书写着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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