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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5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温若珩却笑出了声。

“兄长,不是我多事,听闻你的养子也已到及笄之年,怎得还说出这样的大话,也不怕贻笑大方。”

“太傅大人一早便到我们温府传了话,说要去参加他家中长辈的寿宴,又怎会出现在这里?冒充朝廷命官可是大罪啊。”

温熙悦跟着点了点头,“母亲说得没错,我原本邀请了君梧哥哥与我同来温府,他怎么可能拒了我又自己来祝寿呢,定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打着君梧哥哥的旗号来砸场子。”

见他们父子俩说得斩钉截铁,温父脸上最后一丝怀疑也消散,拍案而起,自信地表示要替我好好教训不懂规矩的养女。

经过我身边时,还狠狠剜了我一眼。

“早就说了,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孩子断了关系,你瞧,这不就闹出笑话来了?”

我脸色未变,淡定起身跟在他身后。

裴君梧背对着站在府门前,只看背影许多人都没认出来。

温父更是直接走到他身边把他拽了过来,转过身时众人却都惊了。

“这…这就是裴太傅啊……”

温父讪讪地收回手,有些尴尬地看着裴君梧。

温熙悦眼前一亮,急忙凑了上去,“君梧哥哥,你要来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我们同行多好。”

可裴君梧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到我身边停下。

“阿父,儿子来迟了,让您在温家受委屈了。”

我摇了摇头,自豪地看着眼前风光霁月的养子。

前几日,他被陛下派去城郊公干,我不想打扰他公干,便没有把温府的事告诉他。

没想到他今日一回来,就急着来为我撑腰。

这儿子,果真是没白养。

这一声“阿父”,叫得在场每个人都呆住了,尤其是温家人。

他们原以为我一介村夫,山鸡养不出凤凰,更难以想象我居然是裴君梧的养父。

“听闻陛下封了裴太傅的父亲为一品护国公,原来就是温家刚认的义子……”

温若珩脸色十分难看,内心瞬间崩塌了。

原本他以为,自己处处比我好,春风得意。

结果现在,准女婿其实是我的养子。

他都还没继承国公爵位,可我已经是一品护国公,心里的落差感可想而知。

“怎么可能…你一个开济慈院的村夫,怎么会是裴君梧的养父,陛下亲封的护国公?”

裴君梧的面色冷了几分,站在我身边,不悦地看着温若珩。

“温大人慎言,我阿父菩萨心肠,开办济慈院救了不少流离失所的孩童,我也是在济慈院长大,被您口中的村夫所养大。”

“在我心中,阿父是这个世上最伟大的男子。”

听到这儿,终于有人察觉到了不对劲。

“温家人不是说…沈公子在来温家之前,做的都是不正当的营生吗?”

“可若是长安坊的济慈院,我是知道的,那确实是个善堂,不仅收留孤苦孩童,每年还对外施粥,那位东家可是大善人啊。不过近几日不知为何,突然换了人,听说伙食都一下子差了不少。”

6

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怯生生地看着温父。

“诸位有所不知,是父亲体恤我辛苦,劝我放手不要再管济慈院,在府中享享清福,故而派了手下人去管。”

“想是还没完全接手,所以伙食上有些出入,温家家大业大,怎会看上我济慈院那三瓜两枣。”

我一脸恳切,倒叫温家人挑不出错来,只能在心里暗骂我。

“这温家是不是也太过分了!给义子造谣也就罢了,还硬是抢了济慈院为自家赚名声,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更可恨的是,接手了济慈院不好好管理,这本是做好事积福报的好机会,他们却为了省那些个钱给孩子们吃劣米,真是既想赚名声又舍不得出血。”

面对众人的指责,温父的面色黑得不能再黑,但很快又收拾好了心情,挤出一丝微笑。

“都是误会,砚儿你也是,我们是一家人,把话说开了也就好了。”

“这样也好,君梧和熙悦就要成婚,你既然是君梧的养父,也算是亲上加亲。”

说着,他给温熙悦使了个眼色,温熙悦挣扎着看了自己父亲一眼,见温若珩微微点头,才不情不愿唤了我一声伯父。

裴君梧将他们的举动看在眼里,不由得皱了皱眉。

从前,他还觉得温熙悦进退有度,是个不错的闺阁少女。

所以陛下提出要为他赐婚时,他也并不排斥。

如今看来,温熙悦和他母亲,从来就是同一类人。

“君梧哥哥,既然误会都解开了,咱们也别站在门口了,快进去吧。”

温熙悦红着脸,亲昵地拉了拉裴君梧的衣袖,一副小女儿姿态。

可裴君梧却是下意识推开了她,甚至还站远了些。

他命小厮把为祖母准备的寿礼呈了上来,那是一尊难得的白玉观音,倒是送到了祖母心坎上。

“曾祖母今日大寿,君梧初次上门,也不知您喜欢什么,便托人寻了这观音像,还望您喜欢。”

祖母点了点头,满意地看着我和裴君梧。

温父满怀期待看向裴君梧,似乎在期待着他能叫自己一声“祖父”。

可裴君梧的眼神却只是掠过他,在他和温熙悦身上来回打量,勾了勾唇角。

“国公大人,原本无论无论是跟着哪边叫,我都得称呼您一声祖父,可如今怕是不成了。”

“裴某人不才,不愿误了温小姐一生,明日我便会请陛下收回成命,取消我与温小姐的婚事。”

温熙悦脸色难堪,眼眶中噙着泪水。

“君梧哥哥,你要为了一个村夫和我退婚?这门亲事可是贵妃娘娘亲自请陛下赐的婚,你要抗旨吗?”

她一边说,眼泪一边往下掉。

“温小姐此言差矣!陛下曾允裴太傅婚姻自由,即便是已经赐婚,太傅亦可回绝。”

7

看清来人的面容,我和裴君梧面上皆带着笑。

那是我的养子沈灵,她与裴君梧年纪相仿,从小兄妹感情便很好。

见二人举止亲昵,温熙悦瞬间怒上心头,冲到沈灵面前就要给她一巴掌,却被沈灵轻易闪开。

再伸手,裴君梧却已经护在沈灵身前。

“好啊,裴君梧你不愿娶我,是因为这个贱蹄子是吗?我定要让贵妃姑母处死这个贱蹄子!”

她歇斯底里地叫着,没有半分世家小姐的模样。

沈灵戏谑地看着他撒泼,转头叫了裴君梧一声“阿兄”,又笑着挽起我的手臂撒娇。

“阿父,多日不见,可有思念儿子女儿?”

我笑得温柔,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温熙悦的表情僵在脸上,反应过来后面上却更加恼怒,指着我怒吼:

“我知道了,定是你见君梧哥哥飞黄腾达了,便生了攀附之意,要把自己的养女嫁给君梧哥哥。”

“养女嫁养岂非乱了伦常!”

在场的大人们看我的眼神也瞬间变了,虽说养子养女都无血缘关系,但好歹是名义上的兄妹。

前朝曹皇后为了巩固地位,让太子娶她的义女,已受言官诟病。

更别说是让养子嫁养女了,更加上不得台面。

我和儿子相视一笑,纷纷摇了摇头。

想是今日灵儿未穿官服,衣着又比较朴素,这才让温熙悦误会了。

沈灵笑着从腰间取下令牌,在她面前晃了晃。

“温小姐慎言,我乃陛下身边的御前女官,女官配婚需得陛下和娘娘恩典,莫说裴太傅是我义兄,即便不是,我也不敢与人私相授受,辜负陛下厚爱。”

温熙悦气得咬牙切齿,“不过一个贱婢,伺候人的玩意儿,神气什么……”

裴君梧嘴角微弯,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

“沈女官是陛下和娘娘最器重的女官,更是公主们的女傅,与四妃品级相当,即便是宫中的周贵妃也得给她几分薄面。”

“温小姐无品无级,依礼还应向沈女官行礼,你的父亲是礼部尚书,怎得竟连这点规矩都没教好?”

温熙悦被当众下了面子,脸色发青,狠狠瞪了我一眼,连招呼都没打就带着丫鬟回了周家。

温若珩自觉没面子,也想称病先行离开,却被裴君梧拦下了。

“裴太傅这是何意?即便你们一个是太傅,一个是女傅,也没道理扣留官眷。”

“温大人言重了,裴某只是想请您留下来看出戏,这出戏可少不了您。”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今天来温家还真是开了眼。

谁能想到温家不重视的义子,居然会培养出一对这般优秀的儿女。

“温家人现在应该很后悔吧,若是好生待这个义子,有裴太傅这个好孙子,沈大人这个在宫中说得上话的女官,何愁撑不起温家?”

温父一脸后悔地看着我,裴君梧和沈灵一左一右凑到我身旁。

“阿父,这种连亲生骨肉都能舍弃的家,我们不要就是了,您随我回裴府,也让女儿尽尽孝。”

“阿父,别听小妹的,她一个女人怎么能照顾好您,您还是随我回宫住一阵,皇后娘娘早就想见见您了。”

8

他们兄妹俩一唱一和,让温家人的脸色越发难看。

“太傅大人这是何意?亲生骨肉?沈公子不是温家的义子吗?怎么又成了亲生骨肉?”

裴君梧微微扬起下颌,笑容中隐约透出几分冷意。

“这就得问温大人和温夫人了,都说血脉亲缘大过天,可不知为何,温家上下,甚至被换孩子的温夫人本人都偏心一个假货。”

“堂堂温家的嫡公子竟然只能被认作义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冷笑一声,眼神落在温若珩身上,把温若珩的身世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

温若珩低垂着眼眸,手死死攥成拳头,连面色都白了几分。

他甚至能感觉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我的天爷,世上还真有这般荒唐之事,一个小婢女的儿子,充作嫡子在府中享了三十几年的福。”

“如今事情败落,腆着脸不走也就罢了,还好意思让真正的嫡子当义子,温夫人也是糊涂,哪有亲儿子不护反倒护着冒牌货的理?”

道理一说都懂,可当局者迷,终究是看不通。

温若珩挤出几滴泪水,母亲便心疼得不能自已,突然走到我身边打了我一巴掌。

“沈砚…你真是个扫把星,一回来就搅得我们温家不能安宁……”

“熙悦好好的婚事没了,若珩的事又传了出去,他这样会在京城抬不起头的你知道吗?”

“既然在外头也过得这么好,你为什么还要答应回温家……”

她自顾自地说着,似乎忘了,我才是这个故事里最受伤的那个人。

难道就因为我有一双能让我骄傲的儿女,他们对我的伤害就不存在了吗?

我蹙了蹙眉,强压下心底的不满,开口时语气却很平静。

“所以母亲的意思是,我不该回来?”

我不咸不淡的态度让她一时愣了神,“不…我没这么说,你是娘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娘亲自然希望你能好好的。”

“但若珩是我亲手养大,娘亲不希望看着你们兄弟俩因为这事受到伤害。”

她嘴上说着一视同仁,可温若珩陷害我的时候她在哪?一堆人误解我攀附温家的时候,她又可曾为我解释几句?

我撸起袖子,手臂上斑驳的伤疤,令人倒吸一口冷气,就连母亲也愣住了。

“母亲只知我办了济慈院,可知晓我为何一直孑然一身?”

“现在…我便说与母亲听听。”

“这些伤疤,一部分来自我养父母,一部分来自我先妻。”

当年,我流落到人牙子手中,被卖给一对富商夫妇。

那对夫妇没有孩子,起初对我也不错。

可后来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便不再需要我这个养子。

因怕人诟病,倒是没把我赶走,把我留在府中养大成人,又给我许了一户看似光鲜亮丽的人家做赘婿。

9

我成婚后才知道,养父母收了赵家的好处,赵知雪行事荒唐,常混迹小倌馆,虽在当地有一定势力,可没有好人家愿意把自己儿子往火坑里推。

赵家知道自己女儿的德性,着急招个清白的男子为赵家留血脉,二来而去便盯上了我。

我养父母家需要赵家的关系为儿子打点,毫不犹豫将我推了出去。

那赵知雪性情暴戾,对我非打即骂,又抓又挠。

好在成婚两年,她便染上了脏病撒手人寰,倒让我松了口气。

两年来我一直表现很识趣,岳父岳母没为难我,放我离开赵家,允我再娶。

养父母本想再利用我一次,我费心心力才和他们断绝关系逃了出来,来到上京讨生活。

后来日子渐渐好起来了,我才办了这济慈院,希望能尽力帮助那些和我一样孤苦无依的孩童们。

说完自己的故事,我已经泪流满面。

“那时我就在想,若是我从小就在自己爹娘膝下长大,是不是就不会受那些苦楚,我的爹娘也一定不会忍心把我送进赵家那样的魔窟吧。”

我眼中闪过一丝落寞,羡慕地看向温若珩。

母亲心里一揪,那眼神终于带了几分愧疚,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安慰我。

温若珩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下一秒竟跪在母亲面前。

“母亲,是我欠砚兄长的,若不是我娘心生怨怼做下错事,砚兄长就不会受这么多苦,他心中不快,把真相说出来也是应该的。”

所有人都为我鸣不平,可父亲从没露出对我这个儿子的一丝关怀。

即便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也仍然毫不犹豫站在温若珩那边。

“无论如何,家丑外扬就是不对。”

“砚儿,这次的事,你和若珩都有错,便就此揭过不要再提了,说到底当年之事是若珩的生母作孽,你纵使无辜,那若珩又何辜?”

我冷冷看着他,想从他眼中看出哪怕半分怜惜,可一点都没有。

既然到现在,他还要圆这个弥天大谎,那就让大家都来评评理。

“当年之事没有那么简单,有个人…我想母亲您应该见一见。”

我朝君梧使了个眼色,他拍了拍手,婢女们把一个年纪和母亲差不多的女子推了进来。

那女子衣着华丽,一身的行头便是在场的夫人们也都及不上。

正当众人猜测她的身份时,君梧把她脸上的面纱揭了下来。

看清她的面容后,温母瞬间呆住了,难以置信地看向温父。

“老爷…你不是说秋意已经去世了吗?”

这位,正是温若珩的生母秋意,母亲当年的陪嫁丫鬟。

可母亲不知道的是,她的婚事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

10

父亲之所以求娶母亲,全因看上了秋意。

但秋意身份低微,温家作为世家大族,不可能娶一个丫鬟为妻。

父亲知道秋意作为韩家小姐的贴身侍婢,必是要跟随小姐陪嫁到夫家,所以便想出了这一石二鸟之计。

可他没想到,母亲嫁入温家后,并不打算给身边的丫鬟开脸。

为了推波助澜,父亲假意纳了个美妾,母亲为了固宠,不得已抬了秋意为通房。

母亲与秋意先后有孕,父亲本想待秋意生下孩子,便以诞育子嗣有功为由,把秋意升作贵妾。

却没想到母亲对秋意母子起了杀心,害得秋意差点一尸两命。

为了保护秋意,也为了让他们的孩子能够堂堂正正以温家大公子的身份长大,父亲配合秋意策划了换婴之事。

听到秋意轻描淡写说着这一切,母亲的心仿佛被狠狠剜了一刀,痛得无法接受,她红着眼看向父亲,久久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温寂,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父亲沉默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兰儿说的都是事实,韩姝,是我负了你,和旁人无关。”

母亲的身体晃动了下,眸光黯淡了几分。

“难怪…当年我就觉得奇怪,秋意一个丫鬟,如何能买通我院中的下人偷换婴孩,原来是你……”

事情已经说开,我也无意再继续看这闹剧,先行离开。

温家的事传遍了大街小巷,已然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听说那日,母亲气急了,执意要处置秋意母子。

秋意本就是母亲的旧仆,身契在母亲手中捏着,她要处置秋意确实不容置喙。

但父亲与秋意情深似海,这么多年都未曾变过,又岂肯眼睁睁看着秋意被发落,硬是不允。

母亲一气之下提出要和父亲和离,本是一句气话,可父亲当场就签下了和离书。

母亲虽伤心,却也看清了她与父亲缘分已尽,没再闹腾就收拾细软回了韩家。

临行前,她来见过我一次,想让我一起回韩家,我拒绝了。

她没有强求,却执意留下了一半嫁妆给我。

无论是为了心安,还是真的有愧于我,我最终收下了。

到了我这个年纪,什么怨什么恨都淡了,我虽然没法和她像寻常母子一般亲近,可也不愿她一辈子活在对我的愧疚中。

倒是周家那边又有了动静。

他们不愿得罪我的一双儿女,又嫌弃温若珩的身份。

周尚书不顾多年夫妻情谊,果断休了让女儿和温若珩和离,温若珩苦苦求情,甚至跪下来求他的儿女们,可温熙悦兄妹都没替他说一句话,甚至以有他这样的父亲为耻。

“父亲,你的生母是个婢女,只会拖累了我和阿兄,若你还当我是儿子,就拿了和离书速离去吧。”

温若珩走投无路,只好回了温家。

可父亲的丑事一出,族老纷纷苛责他,温家如今已是二叔在当家,温若珩一家子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不久后,君梧寻到了自己的心上人,灵儿也得皇后赐婚嫁了自己心仪的男子。

看着他们先后成家立业,我也放心了。

济慈院在陛下的支持下越办越大,收留的孩童也越来越多。

这些孩子能够衣食无忧,像寻常孩童一样接受该有的教育,走上属于自己的锦绣人生。

我这一生,也足够有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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