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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冰魄莲的种子在贴身小荷包里捂得发烫,东宫后花园那块背风向阳的犄角旮旯,我连种几行、株距多少都想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人手!

“琥珀,”我揉着发酸的胳膊——刚给床上那位祖宗做完一套“康复按摩”,那厮全程用眼神表达无声的抗议和杀气——“走,陪我去后花园逛逛,找个好地方下种。”

琥珀正在帮我整理被冷汗浸湿的袖口,闻言立刻点头,小脸上满是干劲:“是,娘娘!奴婢瞧着东南角那片地日头就好,土也松!”自从跟我来了东宫,虽然整日提心吊胆,但她显然更愿意跟我出来活动,而不是待在压抑的主殿。

主仆二人刚走到一处相对偏僻、堆着些陈旧杂物的夹道附近,就听见一阵压抑的、夹杂着哭腔的哀求和嚣张的斥骂声。

“张管事饶命!奴才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是地上有青苔,滑了脚……求求您,高抬贵手,别送奴才去慎刑司啊!”声音年轻,带着绝望的颤抖。

“饶你?呸!”一个尖厉刻薄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什么东西砸碎的脆响和一声闷哼,“瞎了你的狗眼!这可是贵妃娘娘心爱的‘玉蕊金盏’!刚从太后宫里赏下来的宝贝!把你这条贱命剁碎了都赔不起!还敢狡辩?我看你就是手贱脚贱,欠收拾!来人,给我先掌嘴二十,再拖去慎刑司好好松松筋骨!”

我眉头一拧,加快脚步拐过去。琥珀也紧张地跟上,小声提醒:“娘娘,像是浣衣局的人在教训小太监,咱们还是……”

话没说完,我们已经看清了情形。一个穿着体面绸缎管事服、满脸横肉的太监正叉着腰,唾沫星子横飞。他面前,一个穿着灰蓝色旧太监服、瘦弱得像根豆芽菜的小太监正跪在冰冷的石地上,身边是摔得粉碎的白瓷花盆和一团烂泥似的花草。小太监脸上已经挨了几下,红肿一片,嘴角渗着血丝,正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太监反拧着胳膊,另一个太监挽着袖子,眼看就要抽下去。

“住手!”

我这一嗓子,带着连日来被东宫规矩和病秧子太子憋出的火气,中气十足,在夹道里炸开。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那举着手要打人的太监僵在半空。张管事转头一看是我,认出是太子妃,脸上的嚣张气焰瞬间收敛,换上一副谄媚到近乎滑稽的笑容,带着人躬身行礼:“哎哟!奴才给太子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这……这贱奴毛手毛脚,摔坏了贵妃娘娘的心爱之物,奴才正替娘娘教训他呢,没成想惊扰了凤驾,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地上那小太监更是吓得魂不附体,连求饶都不会了,只会瑟瑟发抖。

我没理会张管事的屁话,目光落在那堆“宝贝”上——不过是品相好点的白菊。又看向那小太监细瘦手腕上新鲜的抽痕和脸上的伤。

“怎么回事?”我声音冷了下来。

张管事赶紧抢白:“回娘娘,就是这贱奴小顺子,偷懒耍滑,走路不长眼,摔了花盆!证据确凿!”

“我问你了吗?”我瞥了他一眼,目光转向小顺子,“你来说。”

小顺子抖得话都说不利索:“奴、奴才……端、端着花盆路过……地、地滑……没、没站稳……”他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娘娘您看,他自己都认了!”张管事立刻接口,语气得意。

“认了什么?认了地滑?”我冷笑一声,“张管事,你这浣衣局的差事当得可真清闲,还有空替贵妃娘娘管教起摔坏花盆的小太监了?这宫里的规矩,什么时候轮到浣衣局来执行刑罚了?还是说,这花盆……其实是你张管事故意让他端的,就等着他摔了好替你顶缸?”

我这话纯属猜测加诈唬,但张管事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眼神闪烁,语气也没那么肯定了:“娘、娘娘明鉴!奴才、奴才万万不敢啊!这、这确实是贵妃娘娘赏下的……”

“哦?贵妃娘娘赏下的宝贝,你不让经验老道的花匠伺候,偏偏让一个浣衣局的粗使小太监端来端去?”我步步紧逼,“看来本宫得去贵妃娘娘那儿问问,是不是她宫里缺人缺到这份上了,还是你张管事……另有所图?”

张管事冷汗唰地就下来了,脸白得像纸,“噗通”一声跪下了:“娘娘息怒!娘娘息怒!是、是奴才失察!奴才该死!”他显然没想到我这个“空架子”太子妃会如此较真和犀利。

我不再看他,目光转向还跪着的小顺子。这孩子看着机灵,手脚也像勤快的,就是胆子太小。

“小顺子是吧?”我语气缓和了些,“本宫东宫里缺个伺候花草、跑腿打杂的,你愿不愿意来?”

小顺子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仿佛绝处逢生,但随即又看向跪在地上的张管事,瑟缩了一下。

张管事急了:“娘娘!使不得啊!他就是个浣衣局的贱役,笨手笨脚,冲撞了娘娘可怎么好……”

“冲撞?”我打断他,声音陡然一厉,“是冲撞本宫的罪过大,还是你张管事‘失察’,以至于贵妃娘娘爱物被损的罪过大?或者,咱们一起去贵妃娘娘和內务府总管面前,好好分说分说这‘玉蕊金盏’到底是怎么碎的?!”

张管事彻底瘫软在地,一个字也不敢说了,只剩下磕头。

我弯腰,对着小顺子伸出手:“本宫再问一次,愿不愿意来东宫?来了,就是东宫的人。以后只归本宫管。”

小顺子看着眼前这只干净白皙的手,又看看面如死灰的张管事,再看看我身后虽然紧张却对我全然信赖的琥珀,巨大的惊喜和恐惧交织,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几乎是匍匐着,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着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地上,带着哭腔嘶哑地喊:

“奴才……奴才小顺子!谢娘娘恩典!奴才愿意!奴才愿为娘娘当牛做马,报答娘娘再造之恩!”

“起来。”我示意琥珀扶他起来,“当牛做马不必,好好干活就行。跟本宫走吧。”

我转身,没再看地上瘫软如泥的张管事一眼,带着琥珀和新收的小跟班,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走出阴暗的夹道,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下来。小顺子踉跄地跟着,脸上还挂着泪和伤,眼神却亮得惊人,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恍惚和巨大的、燃烧起来的忠诚。

“会刨地吗?”我停下脚步,直接问。

小顺子愣了一下,赶紧点头如捣蒜:“会!会!奴才在浣衣局后院开过一小片地,种过葱和菜!还帮花房的公公们换过土浇过水!”

“很好。”我满意地点头,从荷包里掏出那包珍贵的冰魄莲种子,“走,目标后花园东南角!今天咱们就把这宝贝种子种下去!琥珀,你盯着点,别让他手脚没轻重。”

“是!娘娘!”琥珀立刻应声,颇有使命感地看向小顺子,“你小心些,这可是救殿下……呃,救宝贝的种子!”

小顺子虽然不明白具体缘由,但听到“救殿下”和“宝贝”几个字,神情更加肃穆紧张,双手小心翼翼地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才敢接过种子。

看着眼前这两个迅速进入状态的小帮手,我心情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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