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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市局刑警支队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白板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箭头和时间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咖啡味和一种高度专注下的沉闷压力。“金煌地下赌场”及周边区域的地图被放大投影在屏幕上,几个红圈标记出可能的出入口和监控盲区。

专案组会议已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各方信息不断汇入,又不断被分析、质疑、重组。

顾晚辞站在白板前,手里拿着马克笔,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在场每一位队员。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已被一种冰冷的、燃烧般的专注所取代。苏晴的出现像一根毒刺,短暂地刺痛了她,却也阴差阳错地彻底激怒了她,将她所有纷乱的情绪都冻结成了更坚硬的决心——对工作的决心。

“技术队,监控分析结果?”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穿透会议室略显浑浊的空气。

“顾队,”一名技术干警立刻回应,指着投影屏幕上几个定格的模糊画面,“结合经侦前期提供的线索和医院那边确认的时间点,我们交叉比对了‘金煌’附近所有社会监控。发现目标人物‘刀疤’——也就是就诊的李强,在前往市一院就诊的前三天及后两天,频繁出现在‘金煌’后巷的这个区域,时间多在深夜至凌晨。”

画面中,一个穿着黑色外套、额头贴着明显纱布的高壮男子,多次出入一个不起眼的侧门。

“这个侧门通往哪里?”顾晚辞追问。

“我们查了建筑图纸,这个侧门后面是赌场内部一个相对独立的区域,疑似是VIP包间或者……管理人员的办公休息区。”另一名负责外围摸排的队员接话,“我们走访了周边几个摊贩,有人反映这个‘刀疤’好像是看场子的头目之一,挺横的,经常带着几个人在那附近转悠。”

“刘伟呢?有没有发现刘伟的踪迹?”

“暂时没有直接拍到刘伟。这家伙太狡猾,反侦查能力极强,估计有专用的隐蔽通道或者根本不常来。但是,”技术干警切换画面,调出几张经过清晰化处理的截图,“我们发现了这个。看‘刀疤’这次进去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看起来很沉的电脑包。但等他出来的时候,包不见了。”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时间点?”顾晚辞立刻追问。

“就在他去医院看伤口的前一天晚上。”技术干警肯定地说,“而且,我们回溯监控,发现他之前几次进去,都是空手或者只拿小件物品。”

一个沉重的、疑似装电脑的包,带进去后没有带出来。这个反常的细节,在洗钱案的背景下,显得极其可疑——那里面装的,极有可能是账本、硬盘或者其他关键财务证据!

“VIP区域内部结构能确定吗?那个包最可能被放在哪里?”顾晚辞的目光紧紧锁定屏幕。

“内部结构无法确定,赌场管理严格,外人根本进不去那个区域。但根据‘刀疤’进去后的行走方向和消失点推断,最大的可能是在这个区域的最里间,或者是带有独立储藏功能的房间。”技术队员指着地图上一个被红圈重点标记的区域。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那个神秘的VIP区域深处。

“顾队,”小张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兴奋和急切,“这是个重大突破!那里面很可能藏着刘伟洗钱的核心证据!我们是不是可以申请搜查令,直接端了那里?”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附和声。连续高压作战,所有人都渴望能尽快收网。

顾晚辞却没有立刻表态。她微微蹙着眉,目光依旧紧紧盯着地图上那个被标记的区域,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太顺了。

“刀疤”因为受伤就医暴露,又恰好被陆景珩接诊留下了记录,现在又如此“巧合”地被监控拍到他携带重要物品进入核心区域……这一切,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暗中将线索一步步推到他们面前。

陆景珩……

这个名字在她心底掠过,带来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言喻的异样感。但他的参与到此为止,仅仅是提供了一份医疗记录,后续的所有侦查都是警方独立完成。逻辑上是闭环的。

她压下那点不合时宜的疑虑。

但另一种更强烈的直觉告诉她,事情没这么简单。刘伟如此谨慎多疑,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一个打手头目能随意进出的地方?甚至还让他如此“醒目”地拎着包被监控拍到?

这更像是一个……陷阱?或者是一个精心设计的烟雾弹?

“冷静。”顾晚辞清冷的声音响起,瞬间压下了会议室里有些躁动的气氛,“现在申请搜查令,证据链依然薄弱。单凭一个打手携带物品进入特定区域的监控,法官很可能认为证据不足,打草惊蛇的风险极高。”

她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队员,眼神冷静得近乎冷酷:“刘伟不是一般的罪犯,他极其狡猾。如果我们能看到这个线索,他会不会是故意露给我们看的?那个包里装的,就一定是真的证据吗?万一里面只是几本书呢?我们扑个空,不仅会彻底暴露我们的侦查方向和进度,还会让他有机会销毁真正重要的东西。”

队员们冷静下来,脸上的兴奋逐渐被凝重取代。

“顾队,你的意思是……”

“‘刀疤’这个人,是关键。”顾晚辞用笔重重地点了点白板上“刀疤”的名字,“他现在伤口未愈,又是刘伟比较信任的打手之一,相对容易突破。我们要改变策略,暂时不动赌场,集中所有精力,盯死‘刀疤’!”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把他的人际关系、所有活动规律、常去的每一个地方、接触的每一个人,给我挖地三尺,查得清清楚楚!我要知道他的弱点,他的嗜好,他最近见过谁,通过什么话,哪怕他每天抽什么牌子的烟,都要给我搞清楚!”

“他是我们目前唯一能抓住的、最有可能撬开刘伟堡垒的缺口!只要打开他这个缺口,找到确凿的、无法辩驳的证据,或者让他开口指认,到时候再动赌场,才能一击必中!”

清晰的指令下达,所有人的目标立刻变得明确起来。

是!顾队!”

会议结束,队员们迅速领命而去,会议室里很快只剩下顾晚辞一人。

她独自站在巨大的白板前,上面密密麻麻的线索和名字,如同交织的蛛网,而那个代表着“刀疤”的红点,正处于蛛网的中心。

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照在她冷峻的侧脸上,勾勒出坚毅而冰冷的线条。

她伸出手,指尖缓缓划过“刀疤”这个名字,眼神深邃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迷雾。

无论这是陷阱还是机遇,她都要亲手撕开这道口子。

而与此同时,在市第一医院。

陆景珩刚结束一台手术,疲惫地揉着眉心走向办公室。经过护士站时,值班护士叫住了他:“陆主任,刚才有两个警察又来了,去了医务科,好像是来调取那个‘李强’的完整病历和缴费记录的。”

陆景珩的脚步顿住了,疲惫瞬间被紧张取代:“他们说了什么吗?有没有……”

他想问有没有问起他,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护士摇摇头:“没多说,就是按规定调材料,签了字就走了。哦对了,带队的那个女警官,脸色冷得吓人,一句话都没多说。”

陆景珩的心沉了下去。

她来过了。离他如此之近。却又一次,毫无留恋地离开了。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疑问,关于苏晴,关于他。

这种彻底的、公事公办的漠然,比任何指责都更让他感到刺骨的寒冷和绝望。

他站在原地,看着走廊尽头空荡荡的电梯口,仿佛还能感受到她留下的那股冰冷决绝的气息。

他知道,她正在一步步接近危险的中心。

而他,却被彻底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连一丝靠近的缝隙都找不到。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担忧,如同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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