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砰砰!”林繁的思绪被拍打车窗的声音拉回,林繁不耐烦地转头,,车窗外,一张因醉酒和惊恐而扭曲的年轻脸庞紧贴着玻璃,泪水混着眼线糊成一团,眼神涣散却又拼命聚焦,里面盛满了不加掩饰的恐惧。林蘩缓缓的用手指捻灭烟头,似乎是在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救…救命…” 女子含糊不清地哀求,声音带着哭腔的颤抖,手掌还在拍打着车窗。
林繁的目光越过她颤抖的肩膀,投向不远处的酒店门口。几个穿着花哨、身形彪悍的男人正簇拥着走出来,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停车场,目标明确地锁定了她这辆车的位置。为首一个剃着板寸、脖颈上挂着粗金链的男人,脸上挂着油腻的笑容,正朝着这边大步流星地走来,嘴里似乎还在吆喝着什么。这种场景,在曲州灯火辉煌的夜色下,在那些高级会所、酒店门口,林繁早已司空见惯,麻木得如同看一场劣质的默剧。趁火打劫,或者,心甘情愿……在林繁看来本质上并无太大区别。
她才缓缓地摇下了车窗,冰冷的空气裹挟着女人身上浓重的酒气和香水味涌入车内。
“起步价200,” 林繁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像冰冷的机器,“先付后上。” 她的目光越过女人,落在那几个已经逼近的男人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的审视。
女子一听,涣散的眼睛瞬间瞪圆,尖锐地叫骂起来:“操!趁火打劫是吧!” 酒精放大了她的愤怒和委屈,声音刺耳。
林繁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微微偏过头,用下颌示意了一下她身后那几个已经近在咫尺的男人,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那你去陪身后的大哥吧。他们免费。”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女子虚张声势的怒火。极度的恐惧让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几乎是扑到车窗上,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开门!开门!钱…钱我给你!边开边付!快开门啊!”
那声音里的急迫,直直刺入林繁的耳膜。林繁扯了扯嘴角,成交。她不再犹豫,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一点,暂停了打车平台的接单系统,同时“咔哒”一声解开了车门锁。
“砰!” 一声闷响。
醉酒的女子根本控制不住力道,猛地一拉车门,沉重的车门边缘狠狠撞在她自己的额角。她痛呼一声,身体踉跄着,几乎是滚进了后座,像一滩烂泥般半躺半趴着,大口喘着粗气,浓烈的酒气瞬间弥漫了整个车厢。
林繁没有回头,也没有一句废话。经验告诉她,现在离开比问清楚去哪儿重要一百倍。她猛地挂上倒挡,方向盘急打,在几个男人试图围拢过来前,灵巧地从停车位里倒了出来。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林繁一脚油门到底,车子咆哮着冲出了酒店停车场,汇入了主干道的车流。
开了大约十分钟,确认后面没有可疑车辆尾随,林繁才稍稍放慢了车速。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在车窗外,只剩下引擎低沉的嗡鸣和后座女人粗重而紊乱的呼吸。
林繁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女人蜷缩在后座,脸埋在座椅靠背里,额角撞出的红肿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显眼。
“美女,” 林繁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去哪儿?” 女人缓慢地翻了个身,仰面躺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从她紧闭的眼角滑落。她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醉酒特有的、缓慢飘忽的语调,吐出了三个字:
“……去海边。”
海边?曲州市的海滨?林繁几乎要气笑了。从市中心开到海滨,横跨整个城区,没有五十公里也有四十多公里,现在又是夜晚,路况复杂,至少需要一个半小时。
一股烦躁感夹涌了上来。她讨厌这种失控的、醉醺醺的状态,这让她不可避免地联想到那些曾经在商K包厢里,被灌醉后任人摆布、或者故作姿态的女孩子。她们的眼神也曾这样迷离过,最终沉沦在欲望和金钱的泥沼里。
“海边有点远,” 林繁的声音陡然冷了下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确定要过去的话,先付车费。起步价200,加上实际里程费、夜间费、返空费……还有,” 她顿了顿,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刻薄,“你刚才撞我车门那一下的‘损耗费’。一起,750块。现在就付。” 说完,她伸向后座,几乎是“啪”地一下,将手摊在了后座女人的手边。
她不想再跟这个醉鬼有任何多余的纠缠。付钱,走人,结束,她甚至懒得去想这个价格是否合理。
“都给你!”女人把钱包直接丢给林蘩。
林繁稍微一数。768.91?真的付了?而且还付了个带零头?
还没等她细想,后座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笑声:“哈……哈哈……都给你!都给你!钱……钱算个屁!哈哈……” 女人的声音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走!师傅!我们……去海边!现在就走!哈哈哈……”
林繁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目光在后视镜里那个又哭又笑、仿佛灵魂都被抽走的女人身上停留了一瞬。“坐稳了。” 林繁冷冷地吐出三个字,不再看后视镜。她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驶上了通往城市东郊海滨的高架快速路,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开始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混沌的光带。
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单调而冗长。后座的女人在短暂的狂笑和哭泣后,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有偶尔传来的、不太安稳的翻身和含糊不清的梦呓。
林繁将车窗打开一条缝,冰冷的夜风灌进来,吹散了车内浓重的酒气。她熟练地点上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灭。她下意识地转动了一下左手手腕。那里早已空空如也。
车子驶离了繁华的城区,路灯变得稀疏,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海风的气息越来越清晰,带着咸腥和某种空旷的自由感,透过车窗缝隙钻了进来。离海边还有一段距离,但林繁知道,漫长的路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