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哥儿回揽云阁后,云荔几乎是喜极而泣。
奶娘们都是秦妍兰的眼线,虽跟着福哥儿来了揽云阁,可心却是向着秦妍兰的。
这不,云荔刚抱着福哥儿哄了一会儿。
朱奶娘便吹胡子瞪眼地说道:“哥儿还小,姨娘手重,仔细伤到了哥儿。”
如玉想要为云荔争辩几句,却被云荔制止。
两个奶娘死死护住福哥儿,一应吃食起居都不许让云荔插手。
云荔心内不虞,也怕这两人不会尽心尽力的照顾福哥儿。
最要紧的是,揽云阁里要分清楚谁是主子谁是奴仆。
想了想,她便让如玉把自己刚进府时穿戴的那身衣衫拿了出来。
因云荔性子节俭,即便生下福哥儿做了姨娘也没有将旧日里的衣衫扔掉。
如玉却很是惊讶:“那身衣衫破烂不堪,姨娘要来做什么?”
云荔眸光坚定,只缓缓道:“用来让那两位奶娘知晓自己的身份。”
如玉听不明白,却也照着云荔的话去做了。
那压箱底的衣衫本就粗陋不堪,细细嗅来还有些霉味。
云荔半点也不嫌弃,三两下就用剪子剪出了个口水兜。
因看着不像,她还在口水兜上绣了一朵娇艳的花儿。
如玉很是害怕:“可不能给哥儿用这口水兜……仔细伤了哥儿的身子。”
云荔笑笑,道:“我知晓。”
之后的几日,朱奶娘和冯奶娘依旧在云荔跟前耀武扬威,云荔也多番忍让,不曾与她们争辩过半句。
这样一来,朱姨娘和冯姨娘就认定了云荔性子懦弱不成事。
像这样出身卑贱又胆小如鼠的女子,连给她们夫人提鞋都不配,不过侥幸生下了福哥儿,才混上了半个主子的名分罢了。
看在福哥儿的面子上,秦妍兰也没有苛扣揽云阁的份例,只是不曾优待而已。
过了几日,薛其箫在钟兰院用膳的时候提起了福哥儿。
秦妍兰侃侃而谈,只道:“妾身虽不能亲自养育福哥儿,可心却是与他一起的。”
这时,芍药也道:“世子爷有所不知,您在刑部当值时,咱们夫人隔三差五就要去揽云阁瞧一眼,只是云姨娘不识好人心……”
这话还没说完,秦妍兰便先一步喝止了芍药,不许她再往下说。
薛其箫抬起墨眸,先瞥了一眼秦妍兰,再指了指芍药:“接着说。”
芍药立时道:“夫人是个仁善人,总想着妻妾和睦才能家宅安宁。可那云姨娘却总在背地里说夫人苛待她,还数落朱奶娘和冯奶娘的不是……”
话音甫落,秦妍兰却为云荔说好话:“云荔妹妹比我还小上几分,性子骄纵些也是应该的,我不会与她计较。”
她如此宽宏大度,薛其箫听在耳里,只觉得云荔十分不懂事。
主母已然如此贤惠大度,做妾室的自该收起那些骄纵之心,不可恃“宠”而骄。
薛其箫一下子就不高兴了,秦妍兰的目的已达到,便又开始为云荔说话。
用完膳,又说了几句话,薛其箫才去外书房办公。
他走后,秦嬷嬷很是不解:“夫人何必如此?”
云荔对于秦妍兰来说实在不算是个威胁,秦妍兰既要理繁杂的家事,还要放宽心服下坐胎药,哪里能将这么多心思放在云荔身上。
秦妍兰不过抿唇一笑,只道:“我知晓嬷嬷的意思,您是觉得我不必编造出这些话来,让夫君厌恶云荔,是吗?”
秦嬷嬷虽未言语,可默然的态度已经给了秦妍兰回答。
她还有许多话不敢对秦妍兰说,譬如说秦妍兰实在太过在意薛其箫,以至于嫉妒心太盛,反而还落不得什么好。
秦妍兰才不管旁人的看法,云荔和福哥儿的存在已让她如鲠在喉,她就是要让薛其箫对云荔厌恶至极。
秦嬷嬷不敢再劝,只说了一句:“老奴只是怕夫人过犹不及,不慎被那贱人反咬一口。”
毕竟秦妍兰是在无中生有、搅弄是非,若是被薛其箫识破了可怎么好?
“嬷嬷别担心。”秦妍兰对云荔很是不屑:“那不过是个胆小如鼠的卑贱之人,哪里有胆子与我唱反调呢?”
“况且,夫君心里是信我的。”秦妍兰如此道。
看她胸有成竹的模样,秦嬷嬷立时噤了声。
*
夜色沉沉。
薛其箫走回书房的路上,想起秦妍兰的那番话,又忆起往日里云荔胆小柔顺的模样,心里总觉得奇怪。
可他不会不相信自己相伴多年的妻子。
若云荔当真品性低劣,薛其箫不会让她将福哥儿养大。
思来想去,薛其箫便绕路去了揽云阁。
如今福哥儿是他膝下唯一的孩子,总要亲眼瞧一瞧他才能安心。
此时的揽云阁内,云荔正坐在榻边为福哥儿做针线活。
生产完不久,她的身段依旧纤细婀娜,静静端坐着的姿态十分娴雅宁静。
屋内烛火影影绰绰。
薛其箫的突然出现将云荔和如玉都吓了一跳,红杏和梦情两人早躲到犄角旮瘩处偷懒去了,以至于连个通传的人都没有。
“世子爷来了。”如玉一声惊呼,才让云荔将手边的针线活放了下来。
自她生下福哥儿后,薛其箫便没有来揽云阁瞧过她,如今他突然出现,云荔自然无所适从。
“世子爷来了。”她局促地起身,双手双脚都不知该往何处安放。
见此,薛其箫也并未苛责,只问:“福哥儿呢?”
云枝支支吾吾半晌,只低着头瑟缩着答道:“在厢屋。”
“厢屋?”薛其箫蹙起剑眉,语气顿显不悦。
照道理讲,福哥儿是云荔的亲生儿子,秦妍兰开恩让她自己养福哥儿,她就该用心照顾,怎能将福哥儿放在厢屋里不管不顾?
听了这话,薛其箫立时冷下脸道:“福哥儿还小,该养在你屋里才是。”
云荔低眉顺目地应了一声,也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如玉看不过眼去想为她解释,却不敢在薛其箫跟前造次。
于是乎,薛其箫便起身去了厢屋,云荔紧跟其后。
才推开厢屋门,便见朱婆子歪在罗汉榻上偷懒,冯婆子虽在摇床旁坐着,可视线却不落在福哥儿身上,而是在与朱婆子说着自己新得的一匹布缎。
薛其箫胸膛里烧着的那把火就在这一刻愈演愈烈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