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张治安出院了。他身体恢复得不错,连日的阴霾一扫而空,心情更是前所未有的敞亮。
心中的女神苏珊,在他生病期间竟来看望了三次。更让他意外的是,素昧平生的范利勇同学还发动学生为他捐了款,解了医疗费的燃眉之急。这场病,还让他意外地收获了沉甸甸的关怀。
同学们的嘘寒问暖,连同室友郭小山那句酸溜溜的“你小子走了桃花运”,都成了病榻旁温暖的记忆。
最令他动容的是,学生会代表将剩余的八百多元善款悉数交予他。这笔钱,对来自农村的张治安而言,堪称天文数字。然而短暂的震撼过后,他提议将这笔钱设立为“互助基金”,用以援助未来可能遭遇困难的同学。建议被欣然采纳,他朴实外表下闪耀的品格光辉,瞬间照亮了众人的心扉。
苏珊深受感动。在她眼中,张治安面对金钱展现的淡泊与远见,那份将温暖传递给他人的胸襟,弥足珍贵。这个阳光帅气的男孩,在她心里悄然刻下了新的印记。
又是一个周末,苏珊骑着自行车刚到校门口,忽听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唤:
“苏珊!苏珊——等等!”
她扭头一看,是张治安一边跑一边喊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样子追了不短的距离。
看到苏珊停下来,他也刹住脚步,双手撑在膝盖上,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真是一个神经病,病刚好就跑这么急找我干什么?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苏珊心里嘀咕。
喘了几十秒,张治安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去解领口的扣子。
苏珊赶紧摆手:“别脱衣服!当心着凉!”
张治安停住解扣子的手,似乎为了证明自己强壮,一路小跑到苏珊面前:“苏珊,你骑得太快了,我都追了你一路了。”
“我怎么没发现你?有事吗?”
“你刚从宿舍出来的时候人多,我没敢喊,就一直跑着追到这儿,看门口人少才喊你。”
“为什么不敢喊?”
“不好意思呗。”
“为什么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就是不好意思,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张治安有些倔强地回应。
“那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他声音低了下去。
“没事我就走了。今天是周末,我爸妈在家等我吃饭,我家家规严,不能回去晚了。”苏珊心里有些气恼,说完扭头就要走。
这时,校门口传来几声清脆的汽车喇叭声。苏宇宸从一辆轿车里探出半个脑袋,朝苏珊挥手:“珊珊!这儿呢!我来接你回家。”
“苏宇宸!你怎么来了?我骑着车呢,谁稀罕你接!我又不是不认得路。”苏珊朝他翻了个白眼。
苏宇宸打开车门,潇洒地跨步下车。他是个时髦的男青年,留着城里流行的港派发型,身穿花毛衣、喇叭裤,外套一件浅色夹克,脚蹬一双擦得油光锃亮的三接头尖头皮鞋,一副墨镜很自然地挂在胸前。
原来苏珊有男朋友了,而且看这派头,绝对不简单。张治安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他今天追来是想请苏珊吃顿便饭,感谢她这些天的照顾,无奈嘴笨,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这是谁呀?好大的派头?”他鼓起勇气问道。
“他叫苏宇宸,哪有什么派头,狐假虎威罢了。”苏珊从不喊他哥哥,向张治安介绍时也直呼其名。苏宇宸只有这一个妹妹,从小任性惯了,他早已习以为常。
“珊珊,跟谁说话呢?这位是你同学?”苏宇宸走近问道。
“我来介绍一下,”苏珊调皮地说,“这位是‘刚从国外归来’的苏宇宸先生。这位是我的学长,张治安。”她故意加重“刚从国外归来”,想给苏宇宸点“难堪”。
苏宇宸笑了笑,大方地握住张治安的手:“你好,张治安同学。如果没猜错的话,上次生病住院的就是你吧?”
张治安腼腆地点点头。
“快把自行车锁好,上车回家。”苏宇宸对妹妹说。随即他冲张治安随意地摆摆手,转身钻进了车里。
苏珊把自行车往张治安手里一推:“算了,也别锁这儿了,你骑回去吧!”她抓起车筐里的小坤包,头也不回地走向轿车,留下张治安推着自行车,傻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车子驶远,直到消失在视线尽头。
苏宇宸虽然年轻,却比妹妹苏珊老练世故得多,眼光也极为犀利。只见了张治安一面,他便告诫妹妹:“珊珊,你可不能跟这小子谈恋爱啊!这人虽然长得俊,但没主心骨。你要嫁了这种人,准得受苦。”
“苏宇宸你瞎说什么呢!”苏珊像被踩了尾巴,“谁跟他谈恋爱了?谁要嫁给他了?我说过喜欢他吗?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苏宇宸正色道:“谈不谈另说,我再提醒你一次,你这男同学不靠谱,空有一副好皮囊,甚至还不如你们班那个范利勇。别跟他走太近,你会吃亏的。”
“你净瞎说!再说我下车了!就握了下手,你就什么都知道了?你打哪儿看出人家不靠谱了?我跟你说,他是我见过最老实的人,特别孝顺,对他母亲和弟弟好得不得了!”
“你懂什么?”苏宇宸打断她,“他看人的眼神飘忽不定,说明为人圆滑,缺乏担当。这种人做同学可以,做男朋友、丈夫?绝对不行!我这都是为你好。”
“这些歪理邪说哪儿学的?你根本不了解人家,凭什么说三道四!再说我跟他没什么,管好你自己吧!操心老得快!当心早早变成小老头,桑宁姐不要你。”苏珊伶牙俐齿地反击。
苏宇宸一下摘掉墨镜:“你看看!你哥我这一脸正气,哪点歪了?少给我戴高帽。我是你亲哥,是爸妈之外最疼你的人。瞧瞧,我还没说那花瓶几句呢,你就噼里啪啦数落我这么多不是。珊珊,别等撞了南墙再回头。今天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要对自己负责!”
晚饭后,苏珊没在客厅看电视,径直回了自己房间。她心烦意乱,苏宇宸那斩钉截铁的论断在耳边挥之不去。一个憨厚老实的人,怎么就被他说得如此不堪?
闭上眼睛,张治安的身影却固执地在脑海中浮现——他奔跑时的急切,递还善款时的真诚,面对苏宇宸时的局促……一种莫名的情愫悄然滋生。她天真又霸道地想:真要是和他在一起了,就不放他回农村,让他留在海市工作,在自家人的眼皮子底下,看他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