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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是我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她低声说,声音有点涩,“走得突然,很多事要料理。”

方千南点点头,没再追问细节,只把一碟小菜往她那边推了推,“我今天调休,你要是不介意,就在这儿再歇会儿。沙发上有毯子,或者去房间睡也可以。”

唐晶抬头看他,晨光透过纱窗落在他眼镜片上,折射出柔和的光。他不像贺涵那样锋芒毕露,身上总带着消毒水和阳光混合的味道,让人莫名安心。

她忽然想起子君以前总笑她:“你啊,就是看着厉害,其实最经不起别人对好。”

此刻握着温热的粥碗,听着厨房里水壶烧开的轻响,唐晶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她轻轻“嗯”了一声,第一次没有拒绝别人的好意。

罗子君漂浮在半空之中,城市的霓虹在她眼底碎成一片模糊的光晕。

她像个局外人,看着唐晶拉着行李箱走进机场VIP通道的背影,那挺直的肩背里藏着奔赴下一段人生的笃定——去伦敦分公司主持大局,是她熬了无数个夜晚换来的前程。

风从半开的窗缝里溜进来,拂过罗子君的脸颊,她忽然鼻子一酸,眼眶就热了。原来看着身边人往更高处走,是会替她们高兴,也会悄悄生出点空落落的怅然的。

日子像指缝里的沙,攥不住,就这么簌簌地溜走了。

平儿已经过了要她追在身后喂饭的年纪,个头蹿得飞快,站在她身边时,头顶快要齐到她的肩膀。

他开始有自己的小秘密,会把漫画书藏在枕头下,会对着镜子偷偷练习投篮的姿势,连说话都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执拗。

那天陈俊生又来接他,说想带他去迪士尼,平儿却低着头踢着脚边的石子,闷闷地说:“我不想去,也不想住你那边。”

陈俊生愣了愣,大概没料到曾经总缠着他要抱抱的小不点,如今会把“不想”说得这样干脆。

罗子君在半空之中,看着儿子抿紧的嘴唇,忽然想起他小时候趴在桌上写作业时,小声问她:“妈妈,我能不能一直跟你住?”

那语气里的小心翼翼,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她心上。

贺涵没事总会来看看平儿,目光落在平儿身上,带着难得的温和:“要是你这边不方便,我可以多照看他。”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淡,却藏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可平儿却摇了摇头,抬起头看向罗子君,眼睛亮晶晶的:“贺叔叔,不用麻烦你。我跟爷爷奶奶住挺好的,他们家楼下有小花园,我可以在那儿练滑板,还能陪爷爷下棋。”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这样妈妈也能安心,不用总惦记我。”

罗子君看着儿子故作成熟的模样,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这孩子,才多大啊,就学会了替她着想。

就是她走的太突然了。

她渐渐发现,身边的人好像都在往前挪。唐晶在伦敦发来了新办公室的照片,落地窗外是泰晤士河的波光身边也有了那位医生的身影。

就连曾经总爱抱怨生活的妹妹子群,也开起了小小的美甲店,每天在朋友圈晒着顾客满意的笑脸。

大家都在热气腾腾地活着,把日子过成了向上攀爬的阶梯。

除了陈俊生和凌玲。

这俩人终究还是闹到了离婚的地步。

消息传过来时,唐晶正在开会,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之前同事发来的消息:“陈俊生和凌玲要离了,据说闹得很难看。”

她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心里竟没什么波澜,像是早就预料到的结局。

想当初她和陈俊生分开,虽有过撕心裂肺的争吵,可真到了签字那天,倒也算平静。

她只要了平儿的抚养权和足够的抚养费,那套写着两人名字的房子,在凌玲的劝说下也同意换成那套小房子了。

可凌玲不一样,从一开始就摆出了鱼死网破的架势。律师函寄到陈俊生公司那天,他在办公室里枯坐了一下午,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她要分我一半身家,一分都不能少。”陈俊生后来打电话给贺涵,里满是疲惫,“连当初我过户给平儿的那套学区房,她都说是婚内共同财产,想让法院重新判。”

贺涵握着电话,听着那头传来的叹息,忽然觉得有些荒谬。

当初为了和凌玲在一起,陈俊生那样毅然决然的和罗子君离婚。

如今他好不容易攒下些家底,却要被人这样算计。

但现在陈俊生焦头烂额的样子——发际线又后移了些,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开会时会突然走神,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暮色漫进房间时,罗子君感觉自己越来越淡越来越透明。窗外的车流汇成一条光的河,缓缓流淌。

她想起自己死之前平儿早上出门时,背对着她挥挥手说“妈妈再见”。

想起和唐晶这么多年的的友情,原以为会看着她结婚生子,没想到死后才看到唐晶奔向新的人生。

想起过的越来越好,越来越积极的子群。

想起贺涵…..

原来人生就是这样,有人往高处走,有人在原地打转,还有人,一不小心就掉进了自己挖的坑里。

罗子君是被窗外早高峰的鸣笛声惊醒的。

眼皮掀开的瞬间,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公寓天花板,而是泛黄的墙壁,角落里还贴着几张卷了边的时尚杂志剪报。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洗衣液香,混着楼下早餐摊飘来的葱油味——这味道太陌生,又带着点奇异的熟悉感。

她撑着胳膊坐起来,身下是硬邦邦的床垫,薄薄的被子滑到腰间。

环顾四周,窄小的房间被收拾得利落,衣柜门敞开着,挂着几件剪裁利落的职业装,书桌上堆着半盒速溶咖啡,旁边还压着一张地铁线路图,上面用红笔圈着几个换乘站。

“王曼妮的出租房?”罗子君喃喃出声,指尖触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日期——是2020年7月17日。

她忽然就笑了,笑声里带着点自嘲,又有点如释重负的恍惚。

刚才梦里的一切还清晰得像刻在脑子里:陈俊生摊开离婚协议时的愧疚眼神,平儿抱着她腿哭着说“爸爸不要我们了”,在商场里被顾客刁难时的窘迫,贺涵撑着伞站在雨里说“我来接你”,唐晶在机场对她说“你要好好的”,还有平儿长大些,站在阳光下说“妈妈我陪你”……那些撕心裂肺的痛,那些咬着牙站起来的倔强,那些暖到心窝里的瞬间,漫长到像耗尽了一生的力气。

可原来,不过是趴在王曼妮这张单人床上,借着午后的困意,睡了一觉而已。

阳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里面浮动着细小的尘埃。罗子君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梦里的疲惫还残留在四肢百骸,可心里那块被揪紧了很久的地方,却忽然松快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还穿着的昨天洗漱之后曼妮的家居服,忽然觉得,这样也很好。

至少此刻,那些兵荒马乱都还没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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