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成则当然不肯。
薛忘言偏了偏头,身后的张峰立刻挥手招来几个保镖把薛成则和苏曼架着去化妆。
陈婉差点没气得当场晕过去,但看自己的丈夫一个屁都蹦不出来,只能哀嚎着去追薛成则。
薛阑叹气跟上。
前厅一下恢复宁静。
薛子宁看了一场好戏,意犹未尽地问:“哎,你刚才怎么不扇薛成则一下?”
林栖棠懊恼地说:“太气了,没顾得上。”
薛子宁还想继续聊,忽而听小叔喊自己,赶紧从原地弹起来,“小叔您吩咐!”
薛忘言:“去陪你爷爷说话,他被气到了。”
薛子宁立刻领命,走之前不忘回头招呼林栖棠,“你等我呀,晚点叫上谢思语我们出去庆祝!”
说完一溜烟跑上楼。
林栖棠这才发现所有人不知什么时候都悄悄退走了,前厅这下只剩下她和小叔。
她局促起来,没敢直接转头看小叔,但还是认真感谢:“您真的太好了,以后我会好好孝敬您的。”
薛忘言看向她,深眸微眯。
沉默之间,林栖棠越发坐立难安,今天这场婚退得痛快,她没有被围攻,没有腥风血雨,薛忘言只是平静地坐在那就挡去所有事情。
而她作为退婚的当事人,唯一发挥的作用居然只是点了个头。
小叔不计前嫌,保住了她的所有体面。
林栖棠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可小叔好像什么都不缺。
她悻悻地补了一句:“给您养老也可以的。”
薛忘言闭上眼,缓缓吸了一口气。
林栖棠全程盯着自己脚尖,她小心地指了指楼上,“……那我也。”
薛忘言:“你跟我去书房。”
林栖棠:“……”
这是要收拾人?
完荡了。
*
书房。
薛忘言进屋后在书桌后落座,打开笔电,同时伸臂点了身边的复印机一下。
“稍等。”
林栖棠看得出来小叔要打印文件,安静地缩在门边,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薛忘言看向她,“坐着等吧。”
“啊,”林栖棠忙碌地整理自己的衣服下摆,“我那什么,我站着等就可以了,没关系。”
薛忘言看了她片刻,重新将视线投向电脑屏幕,眼镜挂着屏幕的白光,书房内一时只剩下敲击键盘的声音。
忽然,他问:“小棠,怎么这么怕我?”
林栖棠下意识地否认:“怎么会,我是尊重您。”
小叔低笑了一声,“是吗?”
笑得含蓄又低沉。
林栖棠有些发愣,她从不知道小叔会笑。
共振于胸腔,含蓄又低沉,轻轻撞进耳朵,叫人忍不住再三回忆。
林栖棠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继续安静地缩在门边。
没几分钟,打印机完成工作。
薛忘言把文件检查一遍,朝林栖棠说:“过来签字。”
林栖棠鞋底搓着地板磨过去,讶异地发现小叔给她的是大楼转让协议,还有生活费的协议。
她赶紧把文件放回去。
“小叔,我不能要。”
薛忘言:“怎么?”
林栖棠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您今天帮我退了婚,我已经很感激了,这些东西我不能要。”
薛忘言靠上桌子,双手交叉,身体微微前倾。
“小棠,经济底气是为了让自己更加从容的生活,面对自己不愿意的事情,可以更大声地说出‘不’字,在任何关系中保持平等地位,随时拥有选择的权利,这才是我想给你的。”
“老爷子和你爷爷交好,在你失去家人之后,把你接回薛家,从那一刻开始,你就拥有作为薛家人的金钱底气,这些不是给你,是你作为家族成员的正常待遇。”
林栖棠怔然地望着面前俊朗的小叔。
她很少思考所谓金钱和自由的关系,听得最多的是薛成则说:你配吗?
可此时小叔说着这样郑重,并非客气或是安慰,而是理所当然地陈述。
她听得鼻尖发酸。
“薛成则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你,”薛忘言继续说,“之前我忙于集团的公务,对你关注的不到位,许多事都没能做到,也没能及时发现你遭受着这些委屈。”
他声音温和,动作也轻柔,将那支钢笔缓缓推到林栖棠面前,“希望你愿意给出一个机会,让家里补偿你。”
林栖棠没想到会在小叔这里感受到这样的重视,恍然而珍惜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她觉得今天的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又偷看小叔。
再次看见那个红痕。
心中立刻紧张起来,小叔昨晚被冒犯,今天还愿意不计前嫌帮她。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林栖棠内疚到不行,缓缓把手扶到桌角,以此支撑自己的身体。
“小叔,对不起。”
“嗯?”薛忘言抬头看她。
女孩头埋得很低,声音也很轻,“昨晚……我喝醉了。”
林栖棠完全不敢看小叔,视线之内都是自己的白色卫衣。
所以也没瞧到,在桌边的男人镜片一闪,唇角勾起一抹不明显的弧度。
薛忘言温沉的嗓音响起:“没关系。”
他越是大度,林栖棠越是自责,脑中冒出许多这些年来外面对于这位薛家三爷的风评。
青年权贵,事业有成,名声高洁。
可就在昨夜,这个小叔被林栖棠……
想到那个红痕,林栖棠鼓足勇气把头抬起来,“小叔,你脖子那个……”不会是我啃的吧。
“嗯?”薛忘言看着她。
林栖棠对上他的视线,心头又紧了紧。
谁知小叔忽而抬手,食指精准地按向那块痕迹,不轻不重地拨了拨,红痕在指腹下若隐若现,一旁的喉结微动。
视线全程捕捉她的目光。
林栖棠忽而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小叔刚才那一下是在她心脏上的沟壑摩挲,带出一阵莫名其妙的痒。
她不自在地错开对视。
薛忘言低声问:“你说这个?”
林栖棠脸烫得不行,诚实地说:“我就是,我不记得全部了,放到平常,我肯定不敢这么对您。”
薛忘言默了片刻,温和道:“没关系,你可以不用记得。”
说得既宽容又体贴。
林栖棠再次受到小叔的人格魅力不暴击。
她对他那样大逆不道,他居然还这么善解人意。
林栖棠立马决定不能让这样一个人品高尚的人受到委屈,脱口而出:“我不是在推卸责任,我真的喝多了。”
声音越说越小。
薛忘言微微偏了偏头,缓缓问:“是吗?”
林栖棠抿了抿嘴,小心求证:“除了这些,我还做了什么混账事吗?”
薛忘言很低地笑了声,似是无奈摇头,“还有一些,但没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