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佩安挣扎数日,仍没做出抉择。
直到赏花宴这一日,再拖不得,他也实在控制不住自己,脚步忽轻忽重踏出了院门。
见到江婼的瞬间,萧佩安生平头回这么真切的体会到,什么叫踏实。
世界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负面情绪烟消云散,连困扰他数日的头痛症都减轻许多。
他藏在石山后,直愣愣凝望着她,片刻都舍不得移开视线。
这三年来,他少有这么久见不到江婼的时候。
他整颗心都坠在她身上,超过十日不见就会坐卧难安,神思不属。
如今见那人儿俏生生立在眼前,就像连年干旱忽逢天降甘霖,叫他激动得恨不得落下泪来。
且他心间有个隐秘的欢喜。
以前江婼就算来侯府,也只会去妹妹院中,多一步都不肯逾矩。
可他心里,早已把江婼视作未来侯府的女主人。
他渴望有一日,江婼能大大方方在侯府走动,不必顾及父母长辈,不必躲躲藏藏。
他常梦见未来,他们成为侯府的男女主人,整个侯府都是他们的乐园爱巢。
他们日日缠绵恩爱,游园同乐,如神仙眷侣。
方才江婼转头看向他,那一幕美的叫人心悸,恍如昔日梦境成为现实。
萧佩安难以自控地想走向她。
梦里他便是这样走过去,将人紧紧揽入怀中,肆意亲近。
然而江婼只用一个眼神,就让他的梦彻底粉碎。
跌入现实的落差感,让萧佩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他甚至记不清自己是如何缩回石山后那个阴暗的角落。
可他还是舍不得离去。
明明是在侯府,在他自己的领地。
他却只能这样卑微地窥伺自己的心上人。
明明不久前,一切都还好好的。
他还记得最后那次私会,临别前,婼婼还主动抱了他,亲了他。
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萧佩安恨时光不能倒转,恨自己不能再名正言顺地拥有她。
悲痛之际,母亲的计划突然跃入他脑海。
如此卑劣、肮脏、污浊的手段,却能让他再拥佳人入怀。
萧佩安身侧掌握成拳,手背青筋勃发,瞧着竟有些狰狞,与他素日形象完全不相符。
良久,他吐出一口气,抬眼时目光沉沉。
他深深望了江婼一眼,转身快步离去。
这次,他每一步都踩的极稳,再无先前仓皇失态。
背后那道视线终于消失,江婼也松了口气。
今日侯府人多眼杂,萧佩安那位置虽然隐蔽,可谁知会不会有眼尖的瞧见他。
看他那副精神状态不太对的样子,若被逮到,怕不是要破罐破摔。
她不怕与他对峙,却也觉得麻烦。
在侯府与侯夫人斗法本就耗费心力,她不想节外生枝。
所幸这男人还算识相,自己走了。
赏花宴进行到一半,侯夫人请宾客移步吃茶听戏,稍事歇息。
江婼一听便知,肉戏来了。
她随着母亲王氏来到安排好的位置坐下,很快就有婢女上来奉茶。
只见那婢女神情似有些紧张,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跌在江婼身上,那壶茶有半数茶水都浇在了她衣裙上。
婢女连忙下跪,抖如筛糠:“奴婢有罪,还请贵人饶命。”
王氏见状皱了皱眉。
这侯府下人竟如此不知礼数,动辄求人饶命,当她国公府的人是不讲理的洪水猛兽吗?
这时,侯夫人匆匆赶过来。
她先向王氏和江婼道了歉,又唤了人来:“你带江姑娘去客房换身衣裳。”
江婼本就准备顺势而为,施施然起身,跟着那婢女走了。
王氏看着女儿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转头低声吩咐自己带来的嬷嬷:“你找人盯好刚才那个婢女。”
作为国公夫人,她见过的腌臜事多了去了。
虽说侯府与国公府关系尚可,可看前头侯夫人说起雯丫头的事,她总觉得侯夫人似是藏着她不知道的心思,还是谨慎些为好。
另一边。
江婼跟着那婢女一路来到侯府客房。
她立在门外,迟迟没有进去。
那婢女傻眼了:“江姑娘……”
江婼含笑看着她:“是不是在想药效为何还没发作?”
方才撞在她身上的那个婢女身上带着迷情香,此事她早已知晓,提早服用了解毒药。
眼前的婢女是侯夫人身边的,没那么容易被吓住。
只脸色微白,强自镇定道:“奴婢听不懂江姑娘所言,您还是快些进去,湿着衣裳吹风容易受凉。”
江婼淡淡道:“急什么?屋里那东西我可无福消受。”
方才那点迷情香药效有限,屋里的是加大剂量版,足以让人迷失心智,沦为臣服于欲望的野兽。
婢女脸色又白上几分。
江婼好整以暇看她:“倒是你,侯夫人拿捏着你一家老小的性命,要挟你做事。
你可知若我真出了事,侯府定要给国公府一个交代,届时你就是那个被推出去顶锅的。”
她放柔了声音,语气蛊惑。
“难道你真的以为,你的牺牲能换取侯夫人善待你的家人?
别做梦了,她那样狠心又恶毒的一个人,岂会放过任何有可能暴露她行径的人?
你只有活着,她才会心生忌惮,怕你把她昔日诸多罪行说出去,留着你家人性命。
你死了,她只会斩草除根。毕竟,谁知道你有没有对家里人说过有关她的事。
你猜,侯夫人会不会冒这个险,相信你忠心耿耿,相信你的家人一无所知?”
江婼凑到那婢女耳旁,低声耳语:“你再猜,她这么多心腹,为何偏偏挑中你来给我带路?
当然是因为你……知道太多了啊。”
话落,那婢女像是彻底崩溃了。
她无力委顿在地,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江婼的裙摆。
“江姑娘,奴婢也不想害您,是父母幼弟都在夫人手里,奴婢实在没办法……
您,您一定有法子救他们,对不对?不然您根本无需同奴婢说这些,只要您能救奴婢一家,奴婢愿肝脑涂地,为您做任何事!”
江婼笑了起来。
她伸手把人扶起来,轻声安抚:“放心,你家人的藏身处我已知晓,也派人去接应了。”
那婢女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她。
江婼当然不会轻易相信她会这么快就临阵倒戈。
要对付恶人,她不介意学些恶人的手段。
她抬手理了理婢女微乱的头发:“好了,接下来乖乖听我的话,我会让你和家人平安团圆,送你们离开京城,如若不然……我不介意和侯夫人比一比,看谁下手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