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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夕阳的余晖将青山村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林晚意踏着轻快的步子回到家中,怀揣着七块五毛钱的“巨款”,脚步都比往日轻快了几分。推开篱笆院门,一股浓郁的肉香混合着柴火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家的温暖。

“晚意回来了!”林桂花听到动静,从灶台边探出头,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快洗洗手!饭马上就好!”

林老实蹲在院子里,正笨拙地用新买的刨子打磨着一块木头,看到女儿回来,脸上也挤出一丝难得的笑容:“回来了?累了吧?”

“不累!”林晚意笑着摇摇头,将布包放在窗台上,快步走到水缸边舀水洗手。冰凉的水让她精神一振。

晚饭依旧是奢侈的红烧肉,油汪汪的,配着新蒸的杂粮窝头。一家人围坐在小木桌旁,气氛比往日轻松了许多。

“妈,爸,”林晚意咬了一口窝头,咽下嘴里的食物,声音带着一丝兴奋,“今天……成了!”

“成了?”林桂花和林老实都停下筷子,看向她。

“嗯!”林晚意用力点头,从怀里掏出那叠还带着体温的毛票,小心翼翼地摊开在桌上,“七块五!天麻卖了七块五!比上次还多!”

昏黄的油灯下,几张一块、五毛、两毛、一毛的票子,还有几个分币,静静地躺在粗糙的木桌上,散发着油墨的香气和希望的光芒。

林桂花和林老实看着那叠钱,眼睛都直了!七块五!这几乎是林老实以前在镇上家具厂干一个月的工钱!

“天爷啊……真……真卖了这么多?”林桂花颤抖着手,想去摸又不敢摸,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真的!”林晚意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是军民服务社的王大夫收的!人特别好!给的价格也公道!她还说,以后有好药材,都可以送过去!”

“军民服务社?部队的?”林老实愣了一下,随即目光落在女儿身上那件显眼的军大衣上,似乎明白了什么,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嗯!”林晚意没注意到父亲的异样,继续兴奋地说,“爸,妈,我想好了!咱们不能光靠种地!后山那么大,好东西多着呢!天麻能卖钱,别的药材肯定也能!还有蘑菇、木耳、山核桃……只要勤快点,咱们的日子一定能好起来!”

她拿起一块钱,塞到林桂花手里:“妈,这钱您收好。明天我去镇上,再买点盐和针线。剩下的钱,咱们攒着!”

她又拿起一块钱,递给林老实:“爸,这钱您拿着。买点好烟丝,或者……看看能不能添置点趁手的工具?您手艺那么好,以后说不定还能接点活。”

林老实看着女儿递过来的钱,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他沉默了片刻,没有接钱,而是闷闷地说:“闺女……这钱……是你挣的。你……你留着。爸……爸有烟抽。”

“爸!”林晚意不由分说地将钱塞进父亲粗糙的手掌里,“拿着!咱们是一家人!以后,咱们一起挣钱!让咱家过上好日子!”

林老实攥紧了那张带着女儿体温的票子,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半晌才重重地“嗯”了一声,低下头,大口扒拉着碗里的饭。

林桂花看着丈夫和女儿,眼圈又红了,但这次是欢喜的泪。她小心翼翼地将剩下的钱收好,藏进怀里最贴身的口袋,仿佛藏着一个沉甸甸的希望。

晚饭后,油灯如豆。林晚意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休息。她拿出那几张粗糙的草纸和铅笔头,坐在窗边的小桌前,借着昏黄的灯光,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

“天麻:军民服务社,王大夫,六块一斤。”

“计划:1. 后山找天麻窝点(老鹰岩?)2. 挖其他药材(党参?黄精?)3. 采蘑菇木耳(晒干卖)4. 攒钱买书(认字!)5. 帮爸接木工活……”

灯光将她专注的侧影映在斑驳的土墙上,拉得很长。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描绘一幅关乎未来的蓝图。

*

*

县人民医院。特护病房。

沈凛洲靠在床头,右臂的石膏已经拆掉,换上了轻便的固定夹板,肩头的伤口也愈合良好,只留下一道狰狞的疤痕。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好了许多,眼神锐利如昔。

周正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低声汇报着:“团长,李有根一案,县公安局已经正式移交检察院起诉。李有根、李德富、李强、赵小丽四人,分别以故意伤害(未遂)、强奸(未遂)、诽谤军人、破坏军婚(未遂)等罪名被提起公诉。黑三等五人另案处理,涉及多起抢劫、敲诈勒索案,数罪并罚。预计判决结果会在下周公布。”

沈凛洲微微颔首,眼神冰冷:“盯紧点。确保判决公正。另外,对林家的赔偿,执行情况如何?”

“报告团长!县公安局已经查封了李家部分财产,包括镇上的家具厂股份和部分存款。初步核算,赔偿金额约为三百元。这笔钱已经划拨到青山公社派出所,由他们监督执行,确保足额、及时赔付给林家。”周正回答。

“嗯。”沈凛洲脸色稍霁,“还有,药材公司那边?”

“已经查清楚了!”周正立刻回答,语气带着一丝冷意,“惠民药材公司采购科科长张德彪,利用职权,长期与二道贩子勾结,压价收购村民药材,高价倒卖,从中牟利!证据确凿!县纪委已经介入调查!那个工长……也按您的意思‘提醒’过了。”

沈凛洲眼中寒光一闪:“蛀虫!严查到底!绝不姑息!”

“是!”周正肃然应道。

病房里沉默了片刻。沈凛洲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块叠得整整齐齐的碎花布片上,眼神变得柔和了一些。

“林家……最近怎么样?”他状似无意地问道。

周正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立刻回答:“报告团长!林晚意同志昨天去了县城军民服务社,成功将剩余的天麻卖给了药房的王大夫,卖了七块五毛钱。据观察,她情绪很好,回家后与父母分享喜悦,还做了详细计划,准备继续上山采药。另外……”他顿了顿,补充道,“林老实同志……似乎对您送去的慰问品和……军大衣,有些……顾虑。”

“顾虑?”沈凛洲眉头微蹙。

“是的。”周正斟酌着词语,“林大叔……是个老实人。他可能觉得……受之有愧。或者……担心村里人说闲话。”

沈凛洲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床沿。他明白林老实的顾虑。在这个闭塞的乡村,一件来历不明的军大衣穿在一个未婚姑娘身上,确实容易惹人非议。

“周正。”

“到!”

“我记得,军区后勤部修缮营房家属院,需要一批手艺好的木工?”沈凛洲缓缓开口。

“是的团长!工程科那边确实在找木工!要求手艺好,能吃苦,工期大概三个月,包吃住,工钱按天算,比地方上高不少!”周正立刻会意。

“嗯。”沈凛洲点点头,“你去找工程科的老李,就说……我给他推荐个手艺不错的老师傅。青山村的林实根,以前在镇上家具厂干过,手艺扎实。让他派人去考察一下,如果合适,就签合同。记住,以地方支援部队的名义,公事公办。”

“是!团长!保证办妥!”周正心中暗赞,团长这招高明!既给了林家一条实实在在的生计,又避免了直接施舍的尴尬,还堵住了村里人的嘴!

“另外,”沈凛洲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青山村的方向,声音低沉了几分,“那件军大衣……暂时……不用急着取回。让她穿着吧。山里风大。”

周正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强忍着笑意,肃然应道:“是!团长!”

沈凛洲挥了挥手,示意周正可以离开了。

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沈凛洲拿起那块碎花布片,轻轻摩挲着粗糙的布料,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张糊着泥污、却眼神倔强的脸。

林晚意……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这丫头,比他想象的还要坚韧和……有趣。

*

*

青山县革委会。副主任办公室。

烟雾缭绕,气氛压抑。

李有根佝偻着腰,脸上堆满了谄媚和惶恐,将一包用红纸包着、沉甸甸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推到办公桌对面。

办公桌后,坐着一个五十多岁、梳着油亮背头、穿着灰色中山装、眼神锐利中带着一丝阴鸷的男人。正是县革委会副主任,刘福海。他慢条斯理地抽着烟,看都没看桌上的东西,目光如同鹰隼般盯着李有根。

“李有根,”刘福海的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你胆子不小啊!敢指使人去强奸军属?还嫁祸给部队的团长?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吗?嗯?!”

李有根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跪下去:“刘……刘主任!冤枉啊!天大的冤枉!都是……都是那个小贱人林晚意!是她勾引我儿子在先!又攀上了那个沈团长!是她陷害我们李家啊!刘主任!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陷害?”刘福海嗤笑一声,弹了弹烟灰,“公安局的证据都摆在那儿了!黑三都招了!你还敢狡辩?!”

“刘主任!那……那都是屈打成招啊!”李有根哭丧着脸,一把鼻涕一把泪,“那个沈团长……仗着自己是部队的,手眼通天!压着县公安局!非要置我们李家于死地啊!刘主任!您可是咱们青山县的父母官!您不能看着我们被外人欺负啊!”

他一边哭诉,一边偷偷观察着刘福海的脸色。他知道,刘福海和那个黑三背后的大哥“刀疤刘”关系匪浅,而刀疤刘在黑三被抓后,损失不小,对那个沈团长也是恨之入骨。

果然,刘福海听到“外人”两个字,眼神闪烁了一下。他慢悠悠地拿起桌上的红纸包,掂了掂分量,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沈凛洲……”刘福海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和怨毒。这个年轻的团长,背景深厚,行事强硬,一来就搅得青山县不得安宁,连他刘福海的面子都不给!尤其是这次,直接把他罩着的黑三给端了,还查到了药材公司张德彪头上,让他损失不小!

“李有根,”刘福海放下红纸包,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一丝阴冷,“你说……那个林晚意,和沈团长……真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李有根眼睛一亮,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千真万确啊刘主任!全村人都知道!那丫头片子,仗着救了沈团长一命,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整天穿着沈团长的军大衣招摇过市!沈团长还派人给她家送钱送肉!这不明摆着……明摆着……哼!要说他们没一腿,谁信啊?!”

他添油加醋地将村里流传的谣言复述了一遍,极力渲染林晚意的“水性杨花”和沈凛洲的“假公济私”。

刘福海眯着眼睛听着,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他不在乎李有根说的是真是假,他只需要一个借口,一个能打击沈凛洲威信、同时又能捞取政治资本的借口!

“作风问题……”刘福海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这可是个大问题啊!尤其是……涉及到部队高级干部!”

他抬起头,看向李有根:“李有根,你想翻身,也不是不可能。就看……你敢不敢做了。”

李有根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连忙道:“刘主任!您说!只要能救我李家!让我做什么都行!”

“好!”刘福海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第一,你回去,发动你们李家在村里的人脉,还有那些跟林家有仇的,给我把林晚意和沈团长的‘风流韵事’坐实了!传得越广越好!最好能传到部队里去!”

“第二,”他声音压得更低,“那个林晚意……不是喜欢上山采药吗?山高林密……出点意外……也很正常嘛……”

李有根浑身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随即被更深的怨毒取代:“刘主任……您的意思是……”

“我什么意思都没有。”刘福海冷冷一笑,“我只是提醒你,做事要干净利落,别留下尾巴。至于怎么做……那是你的事。事成之后,我保你李家无事,甚至……还能让你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在县里谋个差事。”

巨大的诱惑和复仇的火焰瞬间吞噬了李有根最后一丝理智!他猛地点头,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刘主任!我明白了!您放心!我一定办得漂漂亮亮!”

一场针对林晚意和沈凛洲的、更加阴险恶毒的阴谋,在这间烟雾缭绕的办公室里,悄然成型。

*

*

翌日清晨。青山村。

林晚意早早起身,换上了一身利落的旧衣裤,将开山镰仔细磨快,又带上了几个杂粮饼子和水壶。她准备再次进山,寻找更多的天麻窝点。

推开院门,却意外地看到周正带着一名穿着军装、但没戴领章帽徽、像是技术员模样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

“林晚意同志!林大叔!”周正笑着打招呼。

“周同志?您怎么来了?”林晚意有些惊讶。

“林大叔,您好!”周正转向林老实,“这位是我们军区后勤部工程科的张技术员。我们部队最近在修缮一批营房和家属院,需要一些手艺好的木工师傅。听说您以前在镇上家具厂干过,手艺扎实,所以……想请您过去帮帮忙,不知道您有没有空?”

林老实愣住了,看着周正和张技术员,又看看女儿,一时没反应过来。

“爸!”林晚意心中一动,立刻明白了!这肯定是沈凛洲的安排!她连忙拉了拉父亲的衣袖,“周同志在问您话呢!部队需要木工!”

“啊?哦!哦!”林老实这才回过神,有些局促地搓着手,“我……我行吗?部队……部队的活……”

“林大叔,您放心!”张技术员笑着开口,态度很和气,“我们看过您以前做的家具,手艺确实不错!主要是门窗框、桌椅板凳这些活,您肯定没问题!工期大概三个月,包吃住,工钱按天算,一天一块二毛钱!您看怎么样?”

一天一块二!三个月下来就是一百多块!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林老实激动得嘴唇哆嗦:“真……真的?我……我能行?”

“当然行!”周正肯定地说,“团长……呃,部队领导都信得过您的手艺!您要是同意,今天就可以跟我们走,先去工地看看环境!”

“同意!同意!”林老实连连点头,枯瘦的脸上第一次绽放出充满希望的光彩!他看向女儿:“晚意!爸……爸要去部队干活了!”

“嗯!爸!您一定能行!”林晚意用力点头,眼眶有些发热。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份工作,更是沈凛洲在无声地为他们这个家撑起一片天!

“林晚意同志,”周正又转向林晚意,递过来一个牛皮纸信封,“这是李家赔偿给你们的钱,三百块整。县公安局委托我们转交。你点点。”

三百块!林晚意接过那厚厚一沓钱,手指微微颤抖。这不仅仅是钱,更是迟来的公道!

“谢谢周同志!谢谢部队!谢谢沈团长!”林晚意由衷地感谢。

“不用谢,这是你们应得的。”周正笑了笑,目光扫过林晚意身上那件洗得干干净净的军大衣,眼神里带着一丝深意,“团长让我转告你……好好干。注意安全。”

林晚意心头一暖,用力点头:“嗯!我会的!替我谢谢沈团长!”

看着父亲跟着周正和张技术员坐上军用吉普车离开,背影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干劲,林晚意握紧了手里的钱,心中充满了力量。

李家倒了,父亲有了新工作,药材生意有了稳定销路……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她深吸一口气,背起背篓,拿起开山镰,目光坚定地望向远处连绵的青山。

“妈,我进山了!中午回来!”

“哎!小心点!”林桂花站在门口,看着女儿充满活力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安心的笑容。

林晚意脚步轻快地走在山路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不知道的是,在暗处,几双充满怨毒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消失在山林中的背影。

李有根躲在自家院墙的阴影里,看着林晚意消失的方向,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他身边,站着两个李家本家的壮汉,眼神凶狠。

“跟上去!”李有根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找个没人的地方……手脚干净点!事成之后,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两个壮汉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如同两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潜入了茂密的山林。

山风拂过,带来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林间,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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