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笙再次醒来时，窗外已是霓虹闪烁的都市夜景。
喉咙肿痛，脑袋还有些昏沉，但那股几乎要将他烧化的高热，总算退了下去。
他撑着坐起身，量了体温——37.1℃，正常了。
顾宁走了，家里恢复了安静。
时笙下床去厨房拿水。
客厅的感应灯随着他的走动亮起，柔和的光线刚好能将客厅照亮，他的脚步在路过餐厅时顿住了。
餐桌上的花没昨晚精神了，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出有几分凋零。
时笙的目光凝在那束花上。
昨晚顾宁坐在桌边看自己的画面，猝不及防地撞进脑海：青年穿着条纹的浅灰色休闲衬衣，脸上强撑起的笑容，以及失落的神色……
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像细小的藤蔓，悄悄缠上了时笙的心头。
是因为失约的理亏？
还是因为……没给顾宁期待的回应，而升起的愧疚感？
他不耐烦地抬手捏了捏眉心，将这丝不合时宜的情绪压了下去。
时笙径直走向冰箱，冰箱门上的几张便利贴，让他止住了开冰箱门的动作。
顾宁的字跃然纸上，清秀工整，一笔一划都透着细致和周到：
“冷箱里有橙汁”
“蔬菜粥在蒸箱里保温”
“饭后半小时吃药，药放在餐桌上（白色小药片，一次两粒）”
还真是事无巨细。
他不耐地打开冰箱门，拿出顾宁榨的橙汁，一口下去，喉咙的肿痛感似乎缓和了些，可内心的烦躁更甚。
时笙焦躁地抓了抓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转身往外走。路过餐桌时，那桌上的花和分好的药，勾着他的思绪，飘回了一年多以前。
那时顾宁刚成为他的实习助理，青涩又积极，眼神干净又炽热。
吸引时笙注意的，正是这份远超寻常助理的细心和认真。
他记得有一次，整个团队加班到深夜，整理跨越十年的。所有人都疲惫不堪，文件杂乱无章地堆放在一起。
第二天一早，时笙走进办公室，却发现杂乱的文件堆，已经被分门别类整理得井井有条，关键信息用不同颜色的标签标注清晰，首页还贴着一张简洁的索引和待办事项建议。
是顾宁熬了个通宵做的。
时笙当时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没说什么，心里却记下了这份远超职责范围的用心。
做事太让人省心了！
真正让他察觉到顾宁心思的，是那双眼睛。
顾宁看他时，眼神中的炙热，藏都藏不住。
那里面有崇拜，有仰望，还有一种更隐秘的情感——似乎是……喜欢？
时笙第一次捕捉到那种眼神时，是在一次内部会议后。
他给顾宁指出报告里一个小错误时，抬头正好看见顾宁慌乱将落在自己脸上的炽热眼神移开，一脸羞红的低声说：“对不起时律，我马上改。”
那一瞬间的羞赧和窘迫，让时笙忽然觉得有趣。
原来招来的这个小助理，不仅能力不错，好像还对自己有意思？
这倒是个意外的“发现”。时笙并不是谁喜欢他，就会上谁的人。不然，从懂那些事起，身边根本就不缺人。
时笙挑剔，这是众所周之的事。说来也奇怪，偏偏就让顾宁靠近了。
说起来两人怎么开始的，也是时笙主动，做的有点不地道。直到现在，顾宁也以为是自己主动。
那是一次应酬，合作方异常难缠，灌酒厉害。
时笙自己喝了不少，也习惯性地让顾宁挡了几杯。
他记得顾宁当时小声说：“时律，我……不太能喝。”
他并没在意，只当是推脱之词。
结果没几杯下去，顾宁白皙的脸颊就染上了大片的红晕，眼神迷离，脚步虚浮，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桌边。
那张稚嫩的娃娃脸上，一双杏眼眸光涣散的看着他，在酒精和灯光的催化下，竟有种天真又诱人的任君采撷感。
时笙自己也有些上头，看着趴在酒桌上毫无防备的人，新鲜感和酒精催生的欲望，瞬间冲垮了理智。
饭局结束后，他半扶半抱地把人带去了楼上的套房。
后面的事情顺理成章又有些模糊。
他只记得顾宁在迷蒙中笨拙又生涩的回应，带着一种虔诚的顺从。
那晚的体验……尽让人回味无穷。
第二天清晨，时笙先醒来，看着身边熟睡的青年，安静的睡颜上，透着让人想彻底占有的纯真。
初尝滋味的时笙，觉得昨晚……意犹未尽。
顾宁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他茫然环顾了四周，愣神了好一会儿，随即是巨大的惊恐。
他看到身旁赤裸着上身的时笙，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去，脸色惨白，语无伦次地道歉：“时、时律！对不起！我……我昨晚喝多了！我、我不知道……怎么就…就这样儿了？”最后那张惨白的小脸，又涨得通红，终是憋出一句：“我……我会负责的！”
看着顾宁那副仿佛玷污了神祇般惶恐的样子，时笙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他坐起身，薄被缠在腰间，露出精壮的胸膛和几道暧昧的红痕。
时笙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点戏谑：“负责？你确定……”他倾身靠近，气息拂过顾宁通红的耳廓，声音低沉又暧昧，“昨晚，我是被压的那个？”
顾宁浑身一僵，某些零星的画面瞬间涌入脑海：被强势禁锢的双手，滚烫的肌肤相贴，……他骤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时笙，结结巴巴：“你……你……？”他脑子一片空白。
时笙……时笙居然…不是直的？！这个认知彻底颠覆了他对这位美人学长的所有想象！
学长长得美，但他的美，并不娘，甚至还很凌厉。
正是因为时笙那份凌厉的美，顾宁才从来没把时笙往别处想。
震惊过后，是一阵狂喜从顾宁的心底窜出，像沉寂多年的火山骤然喷发！
至少在性别这个选项上，他没有输！
他是不是……是不是可以有机会了？
那天之后，食髓知味的时笙，隔三差五的向顾宁发出邀约：“今晚去我那儿。”
顾宁每次都像领了圣旨般，认真执行：“好的，时律。”
他以为这是恋情的开始，笨拙又虔诚地守护着这个“秘密”。
一次事后，时笙靠在床头，侧头看着身边安静蜷缩着的顾宁，随口问道：“顾宁，……你愿意吗？”语气平淡的没有一丝情绪。
顾宁抬起头，杏眼里盛满了欣喜和羞涩，用力点头：“愿意的，时律。”
时笙看着神色奕奕的顾宁，理智的嘱咐：“嗯。记住，别影响工作。我不喜欢公私不分。”
“我明白的，时律。”顾宁立刻保证，声音轻快又认真，仿佛得到了什么重要的承诺。
他把所有的甜蜜和期待都小心翼翼地藏在了“时律”这个称呼之下，以为这就是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时笙靠在桌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花瓣边。
细腻薄软的触感让他回过神来。
一年了。顾宁确实很有分寸。
他们的关系捂得严严实实，从未有过任何出格的行为，也从未给时笙带来任何麻烦。
他像一道无声的影子，完美地融入了时笙的生活和工作，提供着无微不至的“便利”。
时笙望向蒸箱里保着温的蔬菜粥，餐桌上分好剂量的药片。再看看冰箱门上这张事无巨细的留言贴……
心底那股越来越重的烦躁感，疯狂从胸腔涌起。
一种莫名的焦灼感开始啃噬他。
“啧。”时笙低低地发出一声不耐的轻啧，转身回到冰箱前，伸手扯掉了上面的便利贴。
随后，又把餐桌上花瓶里的那束花，扔进了垃圾桶。
看着带有顾宁痕迹的东西，消失了，时笙心底的烦躁感才暂时褪了下去。
他捏了捏发胀的眉心，回了卧室。
高级而空旷的公寓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不太顺畅的呼吸声和偶尔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