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摇曳,觥筹交错,大帐里淫靡之音不断。
拓跋烈左拥右抱,手掌掐着歌姬细腰,右手勾着胡姬香肩,快活似神仙。
亲卫兵跪在地上通禀:“达干,人到了。”
帐篷被人掀开。
来人一袭玄色中原劲装,青铜面具覆住半张脸,露出的下颌线如刀削般凌厉。
拓跋烈懒洋洋地仰倒在豹皮软枕里,眼睛眯起:“大可汗正派阿那瑰彻查内奸,你这个时候现身,是想害死我?”
“寻人。”青年刻意压低的嗓音粗哑,“十六岁中原女子,容色殊丽,三日前现身凤仪阁,后被你部所掳。”
拓跋烈眯着醉眼思索片刻,忽然抚掌大笑:“什么样的女人值得谢小将军亲自登门,莫非是老相好?”
“与你无关。”
“啧。”拓跋烈推开怀中美人,摇晃起身,“谢玄啊谢玄,如今你我同在一条贼船,你这态度能不能改改。”
他搭上青年肩膀,一张嘴满口浓重酒气,“我这里最不缺女人,喜欢哪个随便挑……”
青年眼底寒光乍现,拓跋烈的话音戛然而止,然后识趣地举起双手,转头吆喝亲卫带人。
不多时,几名衣衫单薄的女子被押进帐中。
璃月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头埋得极低。
谢玄目光一一扫过,没寻到那张熟悉面孔。
“就这些?”
“前几日倒有几个新鲜的。”拓跋烈漫不经心地道,“可惜不耐玩,死了。”
衣领猛地被用力揪住,谢玄指节抵在他喉结处,握拳就要挥下。
“来!打!朝这打!”
拓跋烈将脸凑得更近。
“一个叛国求荣的懦夫,装什么情种!”
青年怒到额头的青筋暴起,恨不得将眼前人碎尸万段。
“你帐中不可能就这几个女人,拓跋烈,只要你把她交出来,我不与你算账。”
“以为我在骗你?”拓跋烈歪在案边嗤笑,“剩下的只有哑奴了,不过那些丑物在帐中养了年余,总不会是谢将军的心上人吧?”
心知从这人口中得不到真话,谢玄懒得与他浪费口舌,转身就走。
“谢玄。”拓跋烈突然叫住他,“你别忘了,你只有助叶护当上可汗,叶护才会助你反了大周。至于女人,不过是拿来享乐的玩物,到时候任你挑选,你何必为了一个女人方寸大乱。”
说着随手拽过角落里的胡姬,掌心在她腰臀处重重一捏,突然变脸:
“粗了,拖出去煮了。”
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在说杀鸡一样。
胡姬惨白着一张脸,抓着拓跋烈的衣摆哭喊求饶,拓跋烈视若无睹,转身搂住另一个美人灌起酒来。
青年背影僵了僵,终是掀帘没入夜色。
重新回到虎皮椅上,美人在怀,拓跋烈目光扫过台下战战兢兢的舞姬们,突然抄起酒杯狠狠砸向其中一人。
“都磨蹭什么,赶紧给老子跳起来!”
璃月被飞来的酒杯砸中肩膀,疼得浑身一颤。她强忍泪水从地上爬起,跟随舞姬们一起舞动。乐师们见状更加卖力地拨弄琴弦,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拓跋烈暴怒的面容竟在转瞬间舒展开来,露出陶醉的神情,手指随着节拍敲击案几,完全沉浸在享乐中。
“报——”
一名侍卫急匆匆闯入帐内,单膝跪地:“达干,阿那瑰特勤与穆林将军已到营外。”
拓跋烈如梦初醒,一把推开怀中美人。
“快请!”
帐外,穆林烦躁地扯着领口。
有时候真搞不懂瑰在想什么,放着风流快活不享,跑来找拓跋烈这个变态,要不是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他这辈子都不想踏入北狄半步。
“特勤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拓跋烈热情地招呼侍从设座,又亲自将鎏金酒樽推到阿那瑰面前,“没想到我那封拙信,真能请动草原第一勇士。”
少年的指尖轻抚杯沿,声音冷得像冰:“用整个狼师的性命要挟,我岂敢不来?”
“特勤言重了。”拓跋烈假笑着凑近,“只要狼师归还叶护那批物资……特勤知道的,我这个人,嘴巴向来很紧的。”
“消息传的这么快,看来我身边有不少脏东西。”
“特勤说的哪里话,我是诚心与特勤谈合作,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共同的利益,或许我与特勤能成为朋友。”
阿那瑰仰头饮尽杯中酒,琉璃杯重重砸在案上,睨他,“我若不还呢?”
“那就只好请大可汗主持公道了。”拓跋烈无所谓地摊开手,“你说大可汗要是知道他最器重的人私藏军需,不知道会作何感想?你们狼师上下又当如何自处?”
帐内空气骤然凝固。
阿那瑰的手指缓缓收紧,手背上的青筋蜿蜒如虬龙,穆林的手也悄悄按上刀柄,随时准备干架。
“报——”
又一名侍卫慌慌张张冲进来。
“又报又报!没看见本达干正在和特勤商量要事!”
拓跋烈一脚踹过去,侍卫捂着屁股哀嚎一声,然后爬到他身边低语。
“什么!跑了?!”
拓跋烈暴怒拍案,整张案几应声碎裂。
“奶奶个熊,敢在老子的地盘耍花样,抓回来定要活剥了她的皮!”
他杀气腾腾地往外冲,到帐门处突然回头,脸上又堆起虚伪的笑容:“我去处理一点家事,二位自便,美酒佳人随意享用。至于方才所说之事……”
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阿那瑰,“特勤慎重考虑。”
待拓跋烈的身影消失,穆林立刻凑过来。
“他说的可是真的?你真藏了那批物资?”
阿那瑰沉默地斟满酒杯,鬓角微卷的碎发垂落,遮住那晦暗难明的眼神。
“好啊!这才是我认识的阿那瑰!”穆林大笑着拍打兄弟肩膀,“草原的孤狼何须向鬣狗低头,不管你作何打算,兄弟誓死相随!”
“啊!”突然一声惊呼。
璃月不慎跌倒,乐声戛然而止。
她惊恐地跪伏在地,额头磕得砰砰作响:
“都是罪奴的错,求大人息怒,别杀罪奴……”
“哎哟你瞧瞧,拓跋烈这畜生都把人家姑娘吓成什么样了。”穆林啧啧摇头,“过来,给小爷斟杯酒,小爷一高兴就向拓跋烈要了你。”
美人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眼眶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往下落,穆林连忙上前搀扶,心软得一塌糊涂。
“别哭啊,哭花了脸可就不好看了。”
他挑起美人下巴,美人却突然抓住他的衣袖。
“爷当真能救奴婢?”
“当然。”穆林用大拇指指了指身旁喝闷酒的少年,“这位,可是草原上的狼师特勤,深得大可汗器重,小小一个拓跋烈,我们根本不放在眼里。”
闻言,璃月仿佛看到了生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少年磕头,泪如雨下:
“求特勤大发慈悲,救救我的朋友,她方才逃跑被抓,定会遭到达干毒手…求求你们救救她!”
阿那瑰神色淡淡,对美人的哀求无半分心软,继续自顾自喝着酒,好似在他这里,不知“怜香惜玉”为何意。
倒是把穆林心疼坏了,连忙哄着美人:“他不帮我帮,说说看,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叫…”璃月顿了顿,回忆道:“叫昭宁!”
“咔嚓——”
酒杯碎裂开来。
“瑰,要不咱们……”穆林边说边回头,而身旁的少年已如风一般,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