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阳稍微平复一下喘息 。问带他出来的女人：
“你到底是哪位？”他的声音被风撕得支离破碎，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女人。
“林霏。”女人报出名字时，指尖用力掐了掐掌心，楚阳看见她像是在压抑某种翻涌的情绪，“林霖的双胞胎姐姐。”
双胞胎？
楚阳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惊雷在颅腔里炸开。他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背重重撞在石壁上。冰凉的触感顺着脊椎爬上来，却压不住太阳穴突突的跳动。林霖怎么会有姐姐？那个总爱趴在图书馆的木桌上，晃着马尾辫说“我爸妈就我一个宝贝疙瘩，连架都没人跟我抢遥控器”的姑娘，那个在他生日时偷偷织了条歪歪扭扭的围巾，红着脸说是“机器织的”的姑娘，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双胞胎姐姐？
“不可能。”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林霖从来没提过……”
“她不能提。”林霏打断他，弯腰撑着膝盖大口喘气，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她的喘息声很重，像破旧的风箱在拉动，“我们从出生起就被分开抚养，她跟着爸妈过普通人的生活，我……”她顿了顿，喉结滚动着，“我在另一个地方长大。”
楚阳注意到她说话时，左手无名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腕内侧，画着小小的圆圈。这个动作像根针，猝不及防刺进他心里——林霖紧张时也会这样，去年他带她见家长那天，她攥着裙角，右手腕就这么悄悄动着，后来红着脸说“你妈看我的眼神像X光机”。
“怎么没听林霖说她有姐姐？”他还是忍不住问，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林霏警惕地环顾四周，灯塔旋转的光束扫过她的脸，在她瞳孔里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我的身份特殊，不方便透露。”她压低声音，刻意压过灯塔齿轮转动的咔嗒声，“这次是奉命找我妹妹，还要接应一位重要人物。”
“他们为什么要杀林霖？”楚阳缓过气来，扶着石壁站直。风掀起他湿透的衬衫，后背凉得像敷了层冰，“她就是个学生，研究些光怪陆离的材料……”
“光怪陆离的材料？”林霏直起身，转身望向远处江面上闪烁的航标灯。那些橘黄色的光点在浪涛里浮沉，像濒死的星子。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楚阳以为她不会回答，才听见她开口，声音被江风滤得很轻，“林霖是生物材料系的高材生，她协助杨桦教授研发的隐身衣，上个月有了突破性进展。”
“杨桦？”楚阳瞳孔猛地一缩。这个名字像枚烧红的烙铁，烫得他舌尖发麻——那个半年前突然从公众视野里消失的光学专家，新闻里说他“携研究成果潜逃海外”，父亲书房里那份标注“杨桦项目”的加密文件，当时他好奇地问起，父亲只漫不经心地说“普通的科技投资，你不懂”。
“不是失踪，是潜伏。”林霏从冲锋衣内袋掏出一张塑封照片，边缘已经磨得起了毛。上面是个戴金丝眼镜的青年男人，这位青年男人留着一头利落的竖起的短发，发丝根根分明地向上立着，像被精心梳理过的刚劲草木，透着股蓬勃的精气神。他身形挺拔，站在那里时脊背挺直，仿佛带着向上生长的力量，格外显高。额头左上方有颗小黑痣，正举着试管对着镜头笑。“他研发的超材料能让光转向，不仅可以用在衣服上实现37分钟隐身，更能让雷达波绕着走——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楚阳当然明白。意味着战斗机可以悄无声息地掠过防空系统，意味着军舰能在敌军眼皮底下消失。他想起父亲公司上个月突然新增的航空材料业务，当时董事会还质疑跨界太冒险，父亲却拍着桌子说“这是改变世界的生意，请教各位能不能有点远见和展望？”
“三天后他会带着最新研究秘密回国。监国百般阻挠不让他回来，因此我受命前来迎接保护他。”林霏的指尖点在照片上男人的肩膀，“黑曜石集团已经派出了‘清道夫’，专门处理这种‘麻烦’。”
楚阳接过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一串航班号：CA8688，下面还有组经纬度坐标。他的手指突然僵硬——父亲上周在饭桌上接了个电话，随口提过“CA8688的航线得避开台风”。当时他只顾着扒拉碗里的排骨，根本没在意。
“林霖在废弃化工厂测试隐身衣时，意外发现他们在用流浪汉测试基因武器。”林霏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像被砂纸磨过的玻璃，“更可怕的是，她认出了现场有你父亲的私人保镖——就是那个总跟着他、左手缺根小指的男人。这不仅说明你父亲的身份藏着秘密，更意味着林霖已经因此被卷入了危险之中。”
楚阳的血液瞬间凝固了。那个缺指的保镖，他从小就认识，父亲叫他“老武”，总爱用没小指的手摸他的头，说“小少爷长这么高了”。上周他还在公司楼下看见老武，拎着个黑色的箱子匆匆上车，当时他还笑着打招呼，老武却只是僵硬地敷衍我下的点了点回礼头。
“我爸妈……”他艰涩地开口，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每个字都磨得生疼。
“你母亲被软禁在郊区别墅，但你父亲……”林霏转过头，灯塔的光束恰好扫过她的脸，照亮了她眼底复杂的情绪，“楚阳，你必须接受这个事实——楚世雄三年前就加入了黑曜石集团。这次他对外宣称被绑架，不过是演给外界看的戏，连你们，包括林霖在内，都被蒙在鼓里。”
江风突然变得刺骨，像无数根细针扎在皮肤上。楚阳想起林霖失踪前夜发给他的最后一条消息，只有四个字：“小心你爸”。他当时以为是打字太快打错了，还回了句“我爸有什么好小心的，难道会抢我零食？”现在想来，那条消息后面，该藏着多少她不敢说的恐惧和秘密。
“他们要用基因武器袭击宝安机场？”楚阳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他想起新闻里说宝安机场最近在搞国际峰会。
“不，那只是障眼法。”林霏突然蹲下身，解开冲锋靴的鞋带，从鞋底抽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芯片，“真正目标是杨桦乘坐的CA8688航班。他们想用你父亲的私人飞机在公海劫持他，夺取‘光学迷彩2.0’技术——那东西能让整个航母战斗群在雷达上隐形。”
远处突然传来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林霏脸色骤变，猛地拽住楚阳的胳膊，将他拉进灯塔背面的阴影里。两人紧贴着潮湿的石壁，能听见彼此急促的呼吸声，还有心脏撞在胸腔上的咚咚声。
探照灯的光柱扫过来，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停留了几秒。楚阳眯起眼睛，看见那是架印着楚氏集团标志的直升机，机身上的编号他很熟悉——父亲的私人座驾。
“老陈也是他们的人。”林霏的呼吸喷在他耳畔，带着海水的咸涩，“你手机被定位了，刚才在化工厂附近，是他给你打的那通电话吧？”
楚阳浑身一震。刚才逃亡时，老陈——父亲的助理，确实给他打过电话，语气焦急地说“绑匪要撕票了，对方限你去灯塔赎人”。他当时急得六神无主，根本没想过这是个圈套。
楚阳浑身一震，后颈的汗毛猛地竖了起来。
就是那天，送林霖登上CA688航班前，老陈的电话像催命符似的追了过来。他语气里裹着惊惶，字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绑匪马上要撕票了！你必须立刻把林霖送走，越快越好！另外，一小时内备齐三十亿，去灯塔赎人——晚一分钟，老板就危险了！”
那时他脑子里只剩下“救父亲”三个字，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像要撞碎肋骨。他甚至没敢细想，“送走林霖”和“去灯塔赎人”之间藏着多么诡异的关联。
老陈还教了他筹钱的办法：只要把林霖推上那架飞机，转身他就能挪用那三十亿公款，再把这笔账栽到林霖头上——钱就这么筹到了。
可现在想来，老陈那语气里的焦急，哪是什么担忧？分明是掐着时间在赶——赶林霖上那班飞机，赶自己踏入陷阱。
林霖乘坐的CA688……那场空难……
楚阳的呼吸骤然停滞，指尖冰凉得像触到了寒冰。如果老陈的每一句话都是设计好的，那林霖的死……根本不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