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暗流汹涌与致命舞步 (7000+字)**
顾域留下的那句话，像一枚淬毒的楔子，狠狠钉进了苏晚晴看似坚固的世界。规划批复被卡住，这无疑是掐住了项目的咽喉。没有那份文件，后续的所有工作都无法合法展开，强拆更是天方夜谭。恒基集团每天投入的资金都在燃烧，延误的代价是天文数字。
苏晚晴站在区政府门口，晚风吹拂着她昂贵的套装裙摆，却带不走一丝一毫心头的燥热和寒意。她拿出手机，手指冰凉地拨通沈皓明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瞬间被接起，沈皓明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晚晴？怎么样？批复拿到了吗？我这边催命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
晚晴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却依旧泄露出了一丝无力：“皓明，批复……被卡住了。”
“什么？！”电话那头的声音骤然拔高，几乎破音，“被卡住了？什么意思？哪个环节出的问题？为什么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
“具体原因还不清楚，只说经办人暂时无法盖章。”晚晴无法说出顾域的名字和他那近乎挑衅的“通知”，那只会让沈皓明彻底失控，也会显得自己无比无能。
“不清楚？！苏晚晴！你是项目的首席法律顾问！这种关键性的行政流程你告诉我你不清楚？！”沈皓明的怒火如同火山爆发，透过听筒喷涌而来，“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去找人！去疏通！去砸钱！明天！最迟明天我必须看到那份批复放在我的办公桌上！否则的话，后果你清楚的！盛华的招牌，还有你的合伙人位置，都他妈别想要了！”
吼完，根本不给晚晴任何解释的机会，电话被狠狠挂断，只剩下忙音刺耳地响着。
晚晴缓缓放下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沈皓明的威胁像鞭子一样抽打在她的神经上。她比谁都清楚后果。盛华律所内部竞争激烈，无数双眼睛盯着她这个最年轻的准合伙人，一旦这个项目黄了，或者爆出任何丑闻，她过去所有的努力和荣耀都会瞬间化为泡影。
耻辱、愤怒、焦虑，还有对顾域那个男人深不见底的忌惮，像无数只蚂蚁啃噬着她的内心。她从未如此被动，如此狼狈过。
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靠在冰冷的车门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顾域能轻易卡住区政府的批复，这绝非普通人能做到。他展示出的能量和情报能力，远超她的预估。他像是在下一盘棋，而她和恒基，都成了他指尖的棋子。
硬碰硬显然行不通。恒基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在他面前仿佛透明，只会被他抓住更大的把柄。沈皓明的急躁和愚蠢，很可能将整个局面推向更危险的深渊。
她必须想办法破局。
重新坐进车里，晚晴没有启动引擎。她拨通了另一个号码，打给律所里一位资历极深、人脉广阔、即将退休的老合伙人周律师。周律师与她私交不错，且远离这个项目的核心利益圈，或许能提供一些中肯的建议。
电话接通后，晚晴没有透露太多细节，只是模糊地请教，如果遇到极其难缠、背景神秘的对手，且在行政流程上被刻意刁难，该如何破局。
周律师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晚晴啊，国内做事，有时候法律条文是明面上的规则，底下还有另一套运行的逻辑。如果对方能在这个层面卡住你，说明其能量不容小觑。硬闯是下策，找对方的上司施压，往往效果也不大，既然敢卡，必然是有所依仗。”
“那……该怎么办？”晚晴的心沉了下去。
“两种可能。”周律师的声音带着老练的沉稳，“一是找到比他能量更大的人，一句话的事情。但这样的人，未必请得动，代价也未知。二是……找到他的‘弱点’。任何人，无论看起来多么无懈可击，总有他在意的东西，或者……害怕失去的东西。找到了，或许就能坐下来谈了。”
弱点？顾域的弱点？
晚晴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栋温暖灯光的老洋房，和那个慈祥的老人。
他的奶奶。
这似乎是唯一明显的突破口。但一想到顾域提起奶奶时那种不容侵犯的守护姿态，以及他警告“谁动谁倒霉”时的狠戾眼神，晚晴就下意识地否定了这个想法。触碰这个底线，无疑是与顾域彻底开战，后果不堪设想。
那么，他害怕失去什么？他如此强势地回归，搅动风云，目的真的仅仅是为了守护祖宅吗？这背后是否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线索太少，谜团太多。
谢过周律师，晚晴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窗外，城市的霓虹渐次亮起，勾勒出冰冷而繁华的轮廓，却照不进她此刻内心的迷茫。
接下来的两天，苏晚晴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资源，试图绕过那个被卡住的环节，甚至不惜通过关系联系上了区分管领导的秘书，得到的回复却都是含糊其辞的“按程序办理，请耐心等待”。顾域布下的这张网，远比她想象得更严密。
恒基集团内部的压力与日俱增。沈皓明几乎每小时一条催促的微信，语气越来越恶劣，甚至开始质疑她的能力。律所内部也开始出现一些微妙的风言风语，关于“城南项目受阻”、“苏律师可能搞不定”的流言悄然蔓延。
晚晴感觉自己就像站在悬崖边缘，前后左右都是绝路。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种内外交困的局面逼到极限时，助理小林带来了一丝微弱的曙光。
“苏律师，我们查到一点关于顾域海外信息的碎片。”小林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和谨慎，“通过一些非公开的渠道模糊比对，他过去几年的大部分时间，似乎活跃在东欧和中亚地区，具体职业不详，但关联的交易和账户流水数额巨大且异常复杂，涉及能源、矿产甚至……私人安保领域。而且，有未经证实的消息称，他用的可能不止一个身份。”
东欧？中亚？能源矿产？私人安保？多重身份？
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勾勒出一个更加危险和神秘的轮廓。那绝不是一个普通海归的背景。顾域的经历，恐怕充斥着刀光剑影和灰色地带。
“还有吗？”晚晴追问，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暂时只有这些，对方的反侦察意识极强，很多信息像是被刻意抹去过，或者设置了极高的防火墙。继续深挖可能需要更……非常规的手段，风险很大。”小林语气担忧。
“我知道了。这些信息严格保密，对谁都不要提起，尤其是沈总那边。”晚晴叮嘱道。她隐约觉得，顾域的过去可能是关键，但绝不能轻易让沈皓明知道，以他的性格，只会用更极端的方式去刺激顾域。
挂断电话，晚晴陷入沉思。顾域这样的男人，经历过风浪，掌控过巨大的资源和风险，他回到上海，绝不可能只是为了安安静静地陪奶奶养老。那栋老房子，或许不仅仅是一个居所，更是一个象征，一个他必须守护的、与过去某种执念相连的坐标。
那么，他的弱点，或许并非外在的物或人，而是内在的某种……原则或底线？
这个想法让她感到一丝莫名的悸动。
就在她苦思冥想之际，一个意外的邀约送到了她的办公室。是一封精致的电子请柬，来自上海顶尖的私人俱乐部“鸢尾”。一场小范围的高端慈善晚宴，发起人是一位在沪上低调却极具影响力的侨商。
这种场合通常是拓展人脉、交换信息的名利场，晚晴以往会选择性参加。但让她瞳孔微缩的是，发起人的名字旁边，联合邀请人的位置上，赫然写着一个名字——顾域。
他也去？
心脏猛地一跳。这是一个机会？一个陷阱？还是单纯的巧合？
顾域这个名字，和慈善晚宴联系在一起，显得无比违和。但他既然发出了邀请，必然有所图谋。
去，还是不去？
几乎没有太多犹豫，苏晚晴就做出了决定。她必须去。无论那是龙潭还是虎穴，她都要去会一会那个男人。面对面，或许才能找到破局的契机。
她回复了确认参加的邮件。
晚宴当晚，苏晚晴挑选了一条低调却极显剪裁功力的黑色丝绒长裙，搭配简约的钻石耳钉和项链，长发挽起，露出优美的天鹅颈。既符合场合的正式，又不失专业女性的干练与优雅。她刻意淡化了几分攻击性，增添了一丝柔和的魅力。
“鸢尾”俱乐部位于一栋历史悠久的老洋房内，环境私密而奢华。晚晴到达时，场内已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她很快看到了被几位商界名流围在中间的顾域。
他今晚穿了一身量身定制的黑色西装，少了平时的随意不羁，多了几分沉稳内敛，但那份迫人的气场依旧无法被西装革履完全束缚。他手里端着一杯香槟，嘴角噙着淡淡的、社交式的微笑，听着旁人说话，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全场，像一头蛰伏在人群中的猛兽。
很快，他的目光捕捉到了晚晴。
隔着人群，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没有惊讶，仿佛早有预料。顾域的眼神深邃难辨，他微微举杯，向她示意了一下，嘴角那抹笑意加深了些许，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玩味。
晚晴的心跳漏了一拍，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微微颔首回应。她拿起一杯侍者递来的酒，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先与其他几位相熟的企业家寒暄了几句，目光却始终留意着顾域的方向。
过了一会儿，看到顾域暂时脱离了包围圈，走向露台的方向，晚晴觉得时机到了。
她端着酒杯，姿态优雅地穿过人群，走向露台。
露台上空气清新了许多，远离了室内的喧嚣。顾域正独自凭栏而立，望着远处城市的夜景，侧影在月光和灯光的勾勒下，显得有几分孤寂。
“顾先生。”晚晴在他身后站定，开口打招呼，声音平静。
顾域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神带着欣赏，却更像是在评估一件有趣的物品。“苏律师，今晚很迷人。”他的赞美直接而缺乏温度。
“谢谢。”晚晴忽略了他语气中的轻慢，走上前，与他并肩而立，也望向远处的灯火，“没想到顾先生也对慈善晚宴感兴趣。”
“兴趣谈不上。”顾域晃动着手中的酒杯，语气慵懒，“只是有些场合，是必要的社交。就像苏律师你，来这里的目的，恐怕也不仅仅是做慈善吧？”
他的话总是这么一针见血。晚晴抿了一口酒，微凉的液体滑过喉咙。“顾先生是明白人。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区政府的批复，是你做的？”
顾域侧过头看她，唇角勾起：“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果是，我希望顾先生能高抬贵手。”晚晴转向他，目光直视着他浅色的瞳孔，试图从中读出一些信息，“项目的延误对各方都没有好处。恒基愿意就补偿方案重新谈判，价格可以再提高百分之三十，甚至五十，并且保证为您奶奶在更好的地段提供一套……”
“苏律师。”顾域打断她，眼神骤然冷了下来，“你好像永远听不懂我的话。还是你觉得，不断加价，就能买到一切？”
他的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我奶奶的房子，不卖。你们的项目，别想动。就这么简单。听不懂吗？”
晚晴被他逼得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住了冰冷的栏杆，退无可退。他身上的气息混合着酒香和危险的男性荷尔蒙，将她紧紧包裹。
“顾域！”她有些恼了，直呼其名，“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这样卡着批复，只会两败俱伤！恒基不是没有反击的能力！”
“反击？”顾域像是听到了极其可笑的事情，低笑出声，笑声里充满了不屑，“让他们来。我倒是很想看看，沈皓明那个废物，还能使出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他俯下身，脸几乎要贴到她的脸上，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唇瓣，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蛊惑和威胁，“至于两败俱伤？苏律师，你怎么就确定，伤的一定会是我呢？”
他的目光从她的眼睛，缓缓滑落到她的嘴唇，那眼神赤裸而充满侵略性，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或许，最先被毁掉的，是你好不容易才爬到的今天这个位置呢？”
晚晴的心脏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彻底挑衅和侵犯的愤怒，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战栗。他的眼神太具穿透力，仿佛能剥开她所有的防御，直抵她最脆弱的野心和恐惧。
“你威胁我？”她咬牙道，指甲掐进掌心。
“不。”顾域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耳边的钻石耳钉，冰凉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他的动作近乎狎昵，眼神却冰冷如霜。“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苏晚晴，你很聪明，也很漂亮，可惜，眼光不太好，选错了阵营，还要替一群蠢货卖命。”
他的指尖顺着她的下颌线，轻轻滑到她的下巴，微微用力，迫使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不如，考虑换个老板？”他的声音低沉得像恶魔的低语，眼中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芒，“跟我合作。告诉我恒基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我可以保证，风暴过后，你不仅能全身而退，还能得到比你想象中更多的东西。”
晚晴的呼吸骤然停滞。他……他竟然想策反她？！
巨大的震惊之后，是滔天的怒火。他把她当成了什么？可以随意收买、背叛雇主的筹码？
“你做梦！”她猛地挥开他的手，因为愤怒，胸口剧烈起伏，脸颊染上薄红，“我是律师，我有我的职业操守！”
“操守？”顾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收回手，眼神里的那点兴趣瞬间变成了冰冷的嘲讽，“守着沈皓明那种人渣，替他擦屁股，这就是你的操守？苏晚晴，别自欺欺人了。你和我，本质上是一类人，为了达到目的，都可以不择手段。只不过，我比你更坦诚而已。”
他的话像毒针一样刺入晚晴的心脏，让她瞬间脸色苍白。她想要反驳，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因为她内心深处知道，他说的……并非完全错误。为了赢，为了往上爬，她的确做过一些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事情，只是她一直用“职业需要”来麻痹自己。
看着她骤然失血的脸色和闪烁的眼神，顾域知道自己的话击中了靶心。他满意地直起身，恢复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没关系，我给你时间考虑。”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不过，我的耐心有限。在批复下来之前——当然，那取决于我的心情——你最好想清楚。是跟着沈家一起沉船，还是……抓住我这根救命稻草。”
说完，他不再看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将空杯随手放在栏杆上，转身径直走回了觥筹交错的宴会厅。
留下苏晚晴独自站在露台上，晚风吹得她浑身冰冷，身体却因为愤怒和一种被看穿所有的羞耻感而微微颤抖。
救命稻草？他分明是把她推向更深的深渊！
合作？背叛恒基，投入这个危险男人的阵营？这无异于与虎谋皮！
可是……拒绝他？恒基那边的压力已经快到极限，沈皓明的耐心耗尽，项目停滞的每一天都在消耗她的职业生涯。顾域手里显然掌握着能毁灭恒基，也能毁灭她的证据。
进退维谷，左右皆是绝路。
她靠在冰冷的栏杆上，望着脚下流光溢彩的城市，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孤独。顾域的出现，不仅搅乱了项目，更搅乱了她一直以来的信念和坚持。
她第一次对自己选择的道路，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而此刻，宴会厅内，顾域穿过人群，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手机震动，他看了一眼，是一条加密信息：“鱼已试探，反应激烈，但意志出现动摇。恒基内部压力持续加大。下一步指示？”
顾域回复得言简意赅：“继续施压。等她主动来找我。”
他收起手机，目光再次投向露台上那个显得有些单薄却倔强的身影，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猎手，已经布好了陷阱。
而猎物，正在一步步走向网中央。
这场致命的舞步，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