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摇曳的火光中,云螭找不到第二个光影,除了自己的呼吸,他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
门口守卫笔直的身影在月光下庄严而立,警惕四周。
细思极恐的情绪慢慢淡去,云螭静静的躺在床上发呆,好一会儿,他的眼神才再次清澈起来。
虽然身体有些弱,但云螭相信感觉不会错,没有人能瞒得过他对心跳和呼吸的感知。
微微侧目,眼睛里开始灵光波动,云螭扭头看向了门口。
歌舞笙箫之中,时不时有脚步在石板上踏响,沉重而有规律。
“踏踏踏……”
脚步声似乎总在固定的区域活动,并没有靠近的迹象。
随即,云螭眼皮轻动,眸子慢慢闭上,腹部依然疼的剧烈,但云螭一声不吭,他在细细感应自己的身体。
“腹部的伤口有丝丝气血在流失,应该是伤口还在少量渗血。”
“腹腔之中有微弱的灼烧感,应该是那个被塞进去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好像有点起效。”
眼睛再次睁开,几乎没有犹豫,云螭摸上了已经包扎好了的伤口。
“包扎的基本功还算扎实。”
拆开。
云螭的手指从刀口处轻按了进去。
“嗯!”
一声低到了极点,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的闷声响起,疼痛感陡然剧增。
云螭脸色瞬间煞白,眼睛里也开始泛起了血丝。
随即,便紧咬牙关,再不发一声。
缓缓抬起手臂,将带着血腥味的手指慢慢放在鼻下。
“麒麟血竭。”
“菌陈。”
“雄黄。”
随着他的动作,疼痛越来越剧烈。
汗如雨下,衣衫浸湿,全身不足的元气也随着汗水的排出倾泻流逝。
痛苦或许很多人都能承受,但极少人有人能够主动去承受更大的痛苦。
云螭可以。
想要活,就必须搞清楚肚子被塞进去了什么。
“呼……”
云螭忍着疼痛,轻轻吐出一口微弱的气息。
虽然已经快虚脱,眼中一片血红,但却泛起了惊喜的光芒。
女大夫的手艺还算及格。
微微转头,云螭看向了门口,再次确定不会有人闯进来之后,他努力挪动着双腿盘起来,掌心重叠,放在肚脐之上。尽可能地保证均匀、缓慢的呼吸。
通过极慢的鼻腔呼吸,使得胸腹保持放松。
面部的肌肉也松下来,嘴唇微闭,牙齿微合,舌尖自然而然地贴在上颚,这样口中就会不断有“清水”产生。
每次呼气结束之后,将口中的清水咽下,能够补充精气。
这样平日里极为简单的“卧桩”动作,此刻云螭也是浑身虚脱了才勉强完成。
他清楚自己的状态,此时此刻只有对自己更狠一点,才能救他的命。
不多时,似有一层淡淡的柔光在他口鼻之间流转。
……
深夜。
繁星点点,一轮皓月当空。
柔和的月光倾洒在江面上,泛起阵阵柔光,朦朦胧胧间,又倒映出一片喜气洋洋的火红。
此时此刻作为镇海平江楼总舵所在的江心洲,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镇海平江楼的楼主大婚,娶的还是朝廷的九公主,整个江心岛的居民犹如得天下大赦,丝竹管乐不止,酒筹歌舞不休。
此时此刻的江心阁,大红灯笼还高高挂着,一张张红色桌椅仍然摆放在院子里。
甚至整间院子中,欢庆时的酒香都依然浓郁。
然而,若仔细一瞧,却又有些反常。
楼主的新婚夜,此间小院中,竟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一股凝重的杀气油然而生……
只身坐在阁中,月光朦胧间,凤星河眼望着这一梁一柱,感受着这阁楼的巍峨气派,心底不禁有几分恍惚,怅然!
“镇海平江楼,江湖路,任武林前尘尽翻覆。”
“帝王业,空杀戮,看万里龙吟寒江渡。”
一阵微风吹来,凤星河感觉到了一丝凉意,伸手抹了抹头顶的汗珠,眼神复杂万分,最后却只得一声轻叹。
想再多也没用,如今的现实就是,镇海平江楼与朝廷联姻的新婚之夜,九公主香消玉殒,楼主云螭命悬一线。
他作为镇海平江楼的总管长老,必须要力劝盟中之人忍下滔天巨怒,以保局势稳定。
不多时,阁外走进来数人。
其中一人,年过六旬,脚步最为急促,领先后面人几个身位,进来便面色庄严,质问道:“星河,云螭新婚燕尔,你为何如此大动干戈,调动蓑衣士?”
蓑衣士,镇海平江楼最精锐的一支护卫武装,主要负责江心洲和江心阁的核心防卫,专属于楼主亲兵。
凤星河目光如炬,眼神绕过了质问他的老者,落在了后来的三个人身上。
首先让凤星河注意的是一位年纪约莫四十多岁的,面色潮红,眼神迷离的中年男子。
此人正是镇海平江楼主管钱粮的三长老,陆子吾。
看来是今儿高兴,酒没少喝。
而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人,二十来岁,长得倒是气宇轩昂,身穿一身劲装,胸前绣着长蛇二字,面色如常,平静似水,看不出什么神情变化。
只是小心翼翼地跟在陆子吾身后,时刻注意着他。
剩下还有一位却是一位女子,看上去约莫四十岁,真实年纪已经五十多了,保养的是极好,风姿绝佳。
此人身份不简单,乃是镇海平江楼唯一的女长老,四长老,曲无忆。
虽然为女性,但在江湖的名头响亮的很,天罗。
镇海平江楼的整个情报网络,所有的“水鬼”暗探都掌握此女手中。
此时,曲无忆面色深沉,让她本就冷若冰霜的性子愈发散发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威严,目光一扫阁内的诸人,才缓缓开口对凤星河问道:“云螭出了什么事?”
凤星河微微颔首,目不斜视地看向陆子吾。
云螭婚房里发生的离奇命案,他心中隐约有怀疑的对象,所以想从这个人脸上看出一些东西。
江湖不是朝廷,不是事必都要讲证据。
倒没等他看出什么,陆子吾仿佛原地酒醒,上前急迈两步,一脸关切问道:“楼主可还安好?”
反倒是有一人目光中闪过一道阴沉之色,有强烈的厌恶和愤恨一闪而过。
“陆统领似乎不应该来这。”
凤星河话音一落,阁内的气氛便仿佛冰河降临,骤然之间冷到冰点。
镇海平江楼四大长老会晤,陆海川只是平江军统领,确实不够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