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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积雪化尽时,黑石岭漫山遍野都冒出了新绿。先是向阳坡的荠菜顶破冻土,接着是溪边的柳芽抽条,最后连盐母洞附近的石缝里,都钻出了丛丛嫩草,把白狐的坟茔衬得生机勃勃。

部族里的人忙着春耕。虽然黑石岭以打猎为生,但靠近溪边的几亩平地,每年都会种些耐寒的粟米和土豆,够填补冬末春初的粮荒。我跟着族长学耕地,木犁压在肩上沉甸甸的,掌犁的手心很快磨出了水泡,蒙小玉见了,连夜缝了副布手套,垫着软和的干草,戴在手上暖乎乎的。

“你呀,哪受过这罪。”她替我往水泡上涂草药,指尖轻轻碰着我的手,眼里带着点心疼。

“现在不就受着了?”我笑着握住她的手,往她掌心塞了颗刚摘的野草莓,“甜不甜?”

她被酸得眯起眼,却还是点头:“甜。”

阿禾在旁边的田埂上追蝴蝶,忽然指着远处的山林喊:“姐夫!你看那是不是白狐仙?”

我们抬头望去,只见一道白影从松林里窜出来,速度极快,转眼就消失在山谷里。看身形,确实像只狐狸。

“它又来啦。”蒙小玉笑着说,“肯定是闻到咱们种的粟米香味了。”

我望着白影消失的方向,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开春后,山外镇子的那个“生人”始终没露面,但杂货铺老板托人带过话,说那些人还在镇上徘徊,时常打听黑石岭的盐。

“等粟米种完,我再去盐母洞看看。”我对蒙小玉说,“总觉得不踏实。”

“我跟你一起去。”她立刻说,“多个人多个照应。”

我没反对。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我早就知道,蒙小玉看似柔弱,真遇到事比谁都镇定。上次在盐洞,若不是她果断回部族报信,后果不堪设想。

粟米种下的第三天,我和蒙小玉带着弓箭,往盐母洞走去。春日的山林比冬日热闹得多,鸟雀在枝头唱得欢,松鼠抱着松果在树间窜,连空气里都飘着花粉的甜香。

走到黑风口时,蒙小玉忽然停住脚步,侧耳听着什么。“你听,好像有脚步声。”

我也屏住呼吸,果然听到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从盐母洞的方向传来,不像是部族的人——步伐太乱,带着股刻意的谨慎。

“躲起来。”我拉着蒙小玉钻进旁边的灌木丛,只露出眼睛观察。

没过多久,三个穿着青色长衫的汉子出现在黑风口,为首的高个子面色白净,手里拿着张图纸,正对着盐母洞的方向比划。

“就是这儿了。”高个子声音不大,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星逐月的人说,盐母洞的石门需要哨子才能打开,可惜那哨子下落不明。”

“那怎么办?咱们带的炸药够用吗?”旁边的矮个子问。

炸药?!我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握紧了弓箭。

“先试试再说。”高个子从背包里掏出个黑糊糊的东西,用油纸包着,“要是炸不开,就守在这里,等黑石岭的人来开门。”

他们果然是冲着盐母洞来的!而且还带了炸药!

蒙小玉的手也攥紧了,指尖掐进我的胳膊。我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别慌,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硬拼肯定不行,对方有炸药,我们只有弓箭;跑回部族报信又太远,等我们带人回来,石门说不定已经被炸了。

“得想办法把他们引开。”我压低声音对蒙小玉说。

她点点头,忽然指了指旁边的蜂巢:“有了。”

那是个篮球大的野蜂巢,挂在松树枝上,密密麻麻的蜜蜂在周围盘旋。蒙小玉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又捡了些干燥的艾草,比划了个“点火”的手势。

我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接过艾草和火折子,悄悄绕到蜂巢的另一侧,点燃艾草。浓烟很快升起,带着呛人的味道,直往蜂巢飘去。

“嗡——”

蜜蜂被浓烟呛得躁动起来,密密麻麻地飞出蜂巢,朝着离它们最近的三个汉子飞去!

“不好!有蜜蜂!”矮个子惨叫一声,抱着头就往回跑。

高个子和另一个汉子也慌了神,被蜜蜂蛰得连连跳脚,手里的炸药和图纸都掉在了地上,顾不上捡,狼狈地往黑风口外逃去。

我和蒙小玉趁机从灌木丛里钻出来,捡起地上的图纸和炸药。图纸上画的正是盐母洞的位置,还标注着石门的结构,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的。

“这些人到底是谁?”蒙小玉看着图纸上的印章,眉头紧锁,“这上面的印,像是官府的。”

我也看到了那个印章,刻着“青州盐铁司”五个字。盐铁司是管盐铁的官府机构,他们怎么会盯上盐母洞?

“星逐月说不定跟官府的人有勾结。”我沉声道,“他想借官府的手,把盐母洞抢过去。”

这就说得通了。星逐月背后的“主子”,或许根本不是什么江湖势力,而是官府的人。十年前他没抢到盐母洞,十年后就想借朝廷的名义,用炸药炸开石门。

“得把这事告诉族长。”蒙小玉把图纸和炸药包好,“官府的人可比那些黑衣人难对付多了。”

“嗯。”我点点头,又看了眼盐母洞的方向,“但眼下,得先把这蜂巢挪走,免得伤了部族的人。”

我们找来根长竹竿,小心翼翼地把蜂巢捅下来,扔进远处的峡谷里。做完这一切,才拿着图纸往回走。

路上,蒙小玉忽然说:“你说,官府要是真来抢盐母洞,咱们能守住吗?”

我看着她担忧的脸,握紧了手里的弓箭:“不知道。但至少,咱们不会像星父那样,一个人硬扛。”

这次,我们有整个部族的人。有族长的经验,有汉子们的勇猛,有女人们的坚韧,还有……那只总在暗处守护的白狐。

走到鹰嘴崖时,又看到了那道白影。它蹲在崖边的巨石上,嘴里叼着朵刚开的野菊,看到我们,轻轻把花放在石头上,然后转身跑进了山林。

蒙小玉捡起那朵野菊,插在发间,笑了:“你看,它又给咱们送花了。”

我看着她发间的野菊,忽然觉得,不管前路有多少风雨,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没什么好怕的。

回到部族,我把图纸和炸药交给族长。族长看完图纸,脸色凝重得像块乌云:“盐铁司的人……他们怎么会找到这儿?”

“恐怕跟星逐月的余党有关。”我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族长沉默了半晌,重重叹了口气:“十年前,你爹就怕官府知道盐母洞,才把地图藏起来。没想到躲了十年,还是没躲过去。”

“那咱们怎么办?”一个汉子急道,“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炸了盐母洞吧?”

“硬拼肯定不行。”族长摇了摇头,“官府的人有刀有枪,咱们这点弓箭对付不了。”

“要不,咱们把盐母洞藏起来?”阿禾提议,“把石门用石头堵上,再种些藤蔓,让他们找不到。”

这倒是个办法。但我知道,这只能拖延一时,官府的人只要认准了地方,迟早会找到。

“我有个主意。”我忽然说,“咱们主动把盐母洞报上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

“报上去?那不等于把盐母洞拱手让人吗?”蒙小玉不解地问。

“不是拱手让人。”我解释道,“咱们可以说,盐母洞是黑石岭世代守护的祖产,愿意每年向官府缴纳一部分盐,只求官府承认咱们的所有权。这样既不得罪官府,又能保住盐母洞。”

这是我从以前看的历史剧里学来的。有时候,退让一步,反而能守住更多。

族长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这法子或许可行。但官府会不会答应,还不好说。”

“总得试试。”我看着窗外抽芽的柳树,“春天都来了,总会有希望的。”

接下来的日子,部族里一边忙着春耕,一边等着官府的动静。我和族长一起,写了份文书,详细说明了盐母洞的来历和黑石岭的处境,托杂货铺老板转交给青州盐铁司。

日子一天天过去,粟米冒出了绿芽,土豆也开了花,官府那边却始终没有消息。

直到一个傍晚,阿禾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手里拿着封信:“姐夫!官府回信了!”

我和族长拆开信,只见上面写着:“准黑石岭世代守护盐母洞,每年缴纳盐税十石,不得私售。”

短短几句话,却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成了!”族长激动得手都在抖,“咱们保住盐母洞了!”

蒙小玉靠在我肩上,眼里闪着泪光:“我就知道,会有办法的。”

我望着远处的山林,仿佛又看到了那道白影。或许,这封信里,也藏着它的一份功劳。

春风拂过,带来了粟米的清香和盐母洞的咸涩,混在一起,成了黑石岭最安稳的味道。我知道,这不是结束,官府的眼睛还在盯着这里,但至少此刻,我们守住了家园,守住了彼此。

晚上,蒙小玉在灯下缝衣服,我坐在旁边磨箭头。火塘里的火星跳跃着,映着她发间的野菊,安静又温暖。

“明年春天,咱们的果树该结果了。”她忽然说。

“嗯。”我应着,“到时候给你摘最大的苹果。”

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狐鸣,像是在应和着这平凡的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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