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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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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一连下了三天,把黑石岭裹得严严实实。木屋的屋檐下挂起了冰棱,像一串串透明的水晶,太阳出来时,折射出细碎的光,晃得人眼睛发花。

部族里开始忙着备年关。女人们聚在晒谷场的大帐篷里,搓麻绳、纳鞋底,嘴里哼着古老的歌谣;男人们则把风干的兽肉切成块,用盐腌好,挂在房梁上,肉香混着盐味,在冷空气中凝成一股厚重的气息。

我被族长拉去劈柴。后院堆着半人高的松木,都是秋天伐的,晒得干透了。斧头抡起来时,后背的旧伤还会隐隐作痛,但比起崖底的厮杀,这点疼实在算不得什么。

“九跃,歇会儿。”族长递过来一碗热米酒,粗陶碗边缘烫得发红,“你嫂子酿的,放了桂花,尝尝。”

米酒带着甜香,滑过喉咙时暖烘烘的。我靠在柴堆上,看着远处帐篷里说笑的女人们,蒙小玉正和阿禾凑在一起,手里拿着块靛蓝的布料,不知在比划着什么。

“看啥呢?”族长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嘿嘿笑了,“小玉那丫头,是在给你做新袄呢。说去年的兽皮袄旧了,想给你换件棉布的,轻便。”

我心里一热,刚想说什么,就见蒙小玉抬头往这边看,对上我的目光,脸颊“腾”地红了,连忙低下头去,手里的针线却差点扎到手指。

“这丫头,跟你爹当年一个样,脸皮薄。”族长拍着我的肩膀,眼里的笑意带着点怀念,“你爹当年追你娘时,也是这样,远远看着就脸红。”

我笑着没接话,心里却像是被米酒泡过,软乎乎的。原来“星九跃”的爹娘,也曾有过这样青涩的时光。

年关前的最后一个集日,部族里要派人去山外的镇子换些东西。族长让我带队,说我“见过世面”——大概是指我处理黑衣人时的果断,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不过是被逼出来的机智。

出发前一晚,蒙小玉在灯下替我收拾行囊。她往布袋里塞了些腌好的野猪肉,又叠了件厚棉衣:“山外比山里冷,别冻着。听说镇子里有卖糖人的,给阿禾带一个回来,她上次念叨了好久。”

“好。”我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忽然想起穿越前的春节,母亲也是这样在灯下给我收拾行李,往包里塞各种吃的,心里酸溜溜的。

“怎么了?”蒙小玉察觉到我的异样,抬头看我。

“没什么。”我摇摇头,握住她的手,“等我回来,咱们一起贴春联。”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啊。我昨天还跟阿禾说,要剪些窗花,贴在窗户上,红艳艳的好看。”

第二天一早,我带着三个部族汉子,牵着两匹驮货的马,往山外走。雪已经停了,路却不好走,马蹄踩在冰面上,时不时打滑。走了约莫半天,才看到镇子的轮廓——灰扑扑的城墙,冒着烟的烟囱,比黑石岭热闹得多。

镇子不大,却很热闹。街上挤满了置办年货的人,卖糖葫芦的吆喝声、孩子的哭闹声、商贩的讨价还价声,混杂在一起,带着股鲜活的人间气。

我们先去了常打交道的杂货铺,用兽皮换了些针线、布料和油盐。老板是个矮胖的中年人,看到我们带来的野猪肉,眼睛都亮了:“星老弟,你这肉腌得地道!今年冬天准能卖个好价钱!”

“给我们留两斤最好的糖。”我笑着说,“部族的娃子们等着呢。”

“没问题!”老板麻利地称了糖,又压低声音,“对了,前阵子镇上住进了些生人,穿着体面,却总打听黑石岭的事,你们回去路上当心点。”

我心里一紧:“什么样的生人?”

“领头的是个高个子,说话文绉绉的,不像咱们这边的人。”老板挠了挠头,“具体的我也说不清,就是觉得怪得很。”

谢过老板,我们往回走时,特意绕了条远路。我总觉得那些“生人”和星逐月的余党脱不了干系,盐母洞的秘密,怕是还没彻底藏住。

回到部族时,已是傍晚。阿禾早在院门口等着,看到我手里的糖人,欢呼着扑过来,举着糖人在晒谷场跑了一圈,引得一群孩子跟着起哄。

蒙小玉迎出来,接过我手里的布袋,闻到里面的布料味,眼睛亮了:“真的买了靛蓝的布?”

“嗯,老板说这是今年新到的,颜色正。”我看着她手里的剪刀已经备好,桌上还铺着红纸,“这是要剪窗花了?”

“等你呢。”她拉着我坐下,把一张红纸递过来,“你也剪一个,听说城里的先生都爱剪这个。”

我拿着剪刀,对着红纸发愣。穿越前我哪做过这个?蒙小玉看出我的窘迫,笑着握住我的手,教我怎么折纸、怎么下剪。她的指尖微凉,带着草木的清香,手把手地带着我剪出个歪歪扭扭的“福”字。

“挺好的。”她举着那个“福”字,笑得眉眼弯弯,“比我第一次剪的强多了。”

年三十晚上,部族的人聚在晒谷场的大帐篷里。火塘烧得旺旺的,烤肉在架子上滋滋作响,米酒一碗碗地递过来。族长站起来,举着酒碗:“今年能安稳过个年,全靠九跃!咱们敬他一碗!”

几十只粗陶碗举起来,碰撞出清脆的响声。我喝着米酒,看着周围一张张笑脸,蒙小玉坐在我身边,偷偷往我手里塞了块糖,阿禾则缠着部族的老人,让他们讲白狐仙的故事。

忽然,帐篷外传来一阵狗叫,紧接着,阿禾跑进来,手里举着个东西:“姐夫!你看我捡到什么了!”

是一只用红绳系着的狐狸爪形护身符,玉质温润,在火光下闪着光。

“这是……”我接过护身符,忽然觉得眼熟——和星父药方上画的红绳结一模一样。

“在白狐坟前捡到的!”阿禾兴奋地说,“肯定是白狐仙送给咱们的!”

帐篷里的人都欢呼起来,说这是吉兆,来年一定风调雨顺。我握着那枚护身符,忽然想起山外镇子老板的话,心里那点不安渐渐淡了。

不管有多少暗流涌动,至少此刻,我们有酒有肉,有彼此,有这满帐篷的暖意。

蒙小玉靠在我肩上,轻声说:“明年春天,咱们去后山种些果树吧。阿禾说她想吃苹果,镇子里卖的可贵了。”

“好。”我握紧她的手,“再种些你喜欢的野菊,种满整个院子。”

火塘里的火星噼啪作响,映着帐篷上的窗花,红得像团跳动的火焰。远处的山林里,似乎又传来了熟悉的狐鸣,清越悠长,像是在为这年关,添上一声新生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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