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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镇医院的橄榄枝是在灾后第四天递来的。院长握着宋棾的手,指腹蹭过她虎口处还没褪尽的茧 —— 那是两日搬救灾物资磨出来的。“小宋啊,你包扎伤口又快又稳,心思细得很,留在我们这儿吧。”

宋棾指尖蜷了蜷,望着窗外繁花正盛的梧桐树笑了笑:“院长您抬举我了,我就会点皮毛。再说我这身子骨,熬不了夜班。” 她没说出口的是,行李箱里还压着本翻旧的《顺应四季种植蔬菜图谱》,来这小镇本就是为了躲开消毒水味,她已不想再一头扎进医院里。

后院的菜园虽被洪水淹没,好在“嫡长蔬”够硬气给抗住,回去当天把积水排完就割了一茬,菜是很嫩,许是被洪水泡久有一股泥腥味。

灾后第五日,灰色的天空终于被太阳光帘拉开帷幕,街道、河道的垃圾早已被清理。昨日全镇进行了消杀,灾后是传染病容易滋生蔓延的时候,种种举措彰显在位最高领导的得力指挥。

雨后初霁的阳光淌过楼顶的晾衣绳,把床单被褥晒得蓬松发亮。宋棾抬手抹了把额角的薄汗,山风卷着松针的清香飘入鼻,刚要转身去拎水桶,余光一刹那顿住 —— 后山小径上,市面上正热销的蓝白爱莎公主裙在青石板路上晃得刺眼,那是冯翔第一次带外甥女果果串门穿的小裙子。

牵住小女孩的男人忽然回头,右眼角那块硬币大的黑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宋棾的呼吸瞬间卡在喉咙里,正是玉米地里那个让人脊背发寒的身影!她猛地蹲下身,膝盖磕在楼顶水泥地上发出轻响,幸好山风卷着树叶沙沙作响,恰好掩去了这丝动静。

“冯哥!玉米地那个男人把果果领进后山了!我现在去追上他们” 她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快步下楼时拖鞋在楼梯上踩出急促的脆响。窗台的电击棒泛着冷光,她拿起充满电的电击棒,再去杂物间翻出几包硫磺粉,原本是备着洒在后院防蛇的黄白粉末,此刻正随着她的脚步,在小径泥路上落下断断续续的金粉,她走几步先拍下标记发给冯翔。

林勇牵着果果的手漫不经心地晃着,山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后腰别着的锈迹斑斑的折叠刀。宋棾把身体贴在松树后,看着那抹黑斑消失在山坳转角,掌心的硫磺粉袋已经空了两包。

山洞入口被藤蔓半掩着,像头蛰伏的野兽张开的嘴。宋棾扯断缠在脚踝的葛藤,电击棒的外壳被手心的汗浸得发滑。洞内的黑暗像浓稠的墨汁,她扶着潮湿的洞壁等瞳孔散开,指尖触到黏腻的苔藓时,果果压抑的哭声正从深处飘来,混着洞顶滴水的 “嗒嗒” 声,敲得人心头发紧。

石子在脚下滚动的声响格外清晰,宋棾把电击棒攥得更紧,金属外壳的凉意顺着掌心爬上来。忽然哭声弱下去,变成含混的呜咽,她心里一激灵,脚尖踢到块尖石,整个人往前踉跄 —— 闷响声在空荡的洞里格外刺耳,前方的脚步声骤然停了下来。

黑暗中宋棾摸索着电击棒,指腹触到开关时,一股汗酸混着泥土的气味从左侧飘来。她猛地按下开关,电流 “嗞啦” 划破空气的瞬间,恰好照见林勇那张凑近的脸,眼角的黑斑在蓝光里像块发霉的疮。

“是你!” 林勇的吼声裹着风扑过来。宋棾想起玉米地里被扯破的衣袖,想起那晚攥碎在掌心的水果刀,猛地把电击棒戳过去 —— “滋滋”电流击中皮肉的焦糊味漫开来,男人身影晃动两下便砸在地上。她盯着他抽搐的躯体,拿走他手上的折叠刀,又上前补了两下,直到电击棒的嗡鸣震得虎口发麻才停手。

从派出所借来电击棒的当晚,徐珩便教过她如何使用,幸好,刚才没有失手。

洞内深处传来果果的抽噎,宋棾转身时踢到个硬物,弯腰摸起竟是半截蜡烛。她从男人身上找来打火机,点亮那截蜡烛往前挪步,烛火在洞风里颤巍巍摇晃,把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石堆后传来窸窣响声,她放轻脚步走近,借着微弱的光往前走,看见蜷缩在石堆后的小女孩—— 果果把脸埋在膝盖间,发梢还沾着洞顶滴落的水珠,裙摆上还沾着山路上的苍耳,蓝白裙摆上沾着的苍耳像缀了串褐色的小刺,想来是被拖拽时蹭上的。

“果果,是姐姐哈。” 宋棾把蜡烛举高些,让果果看清她的脸庞,她把声音放轻柔“别怕,姐姐来救你了。”

她蹲下身解开捆在果果手腕上的麻绳,粗糙的绳结勒出几道红痕,红痕触得她心头发紧。拿掉女孩嘴里的抹布时,果果睫毛上的泪珠 “啪嗒” 掉在她手背上,凉得像深秋的泉水。

宋棾把果果背起,小家伙立刻伸出细瘦的胳膊搂住她的脖子,把脸贴在她颈窝处,原本压抑的抽泣变成温热的呼吸。洞路愈发难走,尖利的石子时不时硌到脚心,她只能侧着身子慢慢挪,烛火晃得厉害,好几次差点被岩壁碰灭。

“果果 ——”忽然有声音穿透洞风传来,带着急切的颤音。

宋棾怀里的小家伙猛地一颤,随即伸出小手指向洞口。她心头一热,刚要应声,怀里的果果已经用带着哭腔的气音喊:“舅舅……”

“冯哥!我们在这儿!” 宋棾扬声回应,声音在洞里撞出细碎的回音。背着果果下斜坡时,脚踝忽然崴了一下,她踉跄着扶住岩壁才没摔倒,掌心被粗糙的石面磨得发疼。

洞口的光亮里涌进几道人影,冯翔跑在最前面,看见她们时猛地顿住脚步,眼眶瞬间红了。他身后跟着的警员打开手电筒,光柱在洞里交织成网,把那些崎岖的石子、潮湿的岩壁照得一清二楚。

“宋棾!” 冯翔接过果果时,指节都在发抖,小家伙搂住他脖子的瞬间,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却还是懂事地用小手捂住嘴。宋棾看着他们相拥的背影,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浸透,手里的蜡烛不知何时已经烧到了底,只剩半截焦黑的烛芯。

“人在里面,右眼角有块黑斑。” 她对着警员的方向说,声音里带着刚经历过惊险的沙哑。警员们举着手电筒往里走,光柱劈开黑暗,照亮了地上蜷缩的男人,也照亮了宋棾刚才撒在地上的硫磺粉 —— 那些黄白粉末在光线下像条蜿蜒的路,从洞口一直延伸到洞穴深处,正是这条无声的指引,让救援的脚步能如此迅速地抵达。

宋棾靠在冰凉的岩壁上,看着冯翔抱着果果往洞口走去,小家伙还不忘回头朝她挥了挥小手。洞外的阳光顺着洞口涌进来,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她知道,危险已经过去,而这片刚刚让她心惊的深山,此刻也因为这场救援,不再变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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