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齐闵公司业务处理的很顺利,身体方面的话吃点药就会好很多,不至于达到夸张的地步,他不会把脆弱的一面展现给旁人。
常常和夏栩通过手机微信聊天,也可以是通讯录,他要上学,所以不怎么去回应。
平日里他特别忙,有些时候忙到连看手机消息的时间都没有,暂时置之在另一旁。
灯火通明的城市,所有事物都在有序进行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形形色色的人们。
这天他正谈完一个重要的业务,整个人喝的醉醺醺的,身体摇摇欲坠,却还是在上流社会的修罗场努力挤出灿烂明媚的笑容。
其中父亲曾经的领导见状不对,忽然问道:“齐闵,身体是出问题了吗?急不急。”
缓缓抬起头,或许是因为突发疾病的到来,想要回应对方的话语却被咳嗽声打断。
露出那张苍白却依旧俊美的脸。
额前的几缕刘海散落遮住面容,声音越发微弱,几乎微不可闻:“我没事,你们先继续谈着吧,我去外面吹吹凉风。”
桌沿边西装革履的人投来唾弃的目光。
捂着嘴巴议论纷纷,脸上的神情极为的难看,仿佛面前的赵齐闵是异类般的奇怪。
面前的事物愈发模糊,仿佛周边坐着的是群怪物,张开巨大的獠牙会吞噬掉一切。
“呀,那不是富豪的儿子吗,还染着个红头发,一天到晚的人模狗样。”
……
嘴角的笑意掺杂着苦涩,他过去所活着的几千天,这样的流言蜚语早就习以为常。
和父亲所做过的蠢事相比,如今这些事也不算什么,轻的像鸟儿身上的羽毛那般。
他手腕上的纹身明明是水性贴,只是用来保护自己的躯壳,内心最深处藏着颗善良且柔软的灵魂,旁人只通过外表来批判他。
许久后,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离开了这场局面,在临走时掠过若有若无的微风。
他比任何人都想拨通父亲的电话,质问男人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明明可以过着普通的人生,不用再次重蹈覆辙被反复折磨。
包厢内那股玫瑰味香水淡淡散去,整个空间继续谈论起来,仿佛赵齐闵是伤天害理的恶人,但事实真的像他们所想的如此吗?
人性的本质亦是自私自利的,都是靠张虚伪的表皮,实则贪婪无比,维持着他想展示的光鲜亮丽,攀比心强盛,便适得其反。
做出恶行会付出沉重的代价,老天爷自有眼界,迟早会有一天反噬到他们的身上。
鬼魂和人相对论,人是最可怕的。
反倒鬼魂不会令人这般恐惧,至少他们只是去了极乐世界享福,而活着的不一样。
排除血缘关系,爱情关系,少了金钱来衡量,所有皆为虚无作罢,排出极少数如天使般善良的孩子,最该关爱的就是自己。
赵齐闵下意识打开手机,看看今天是几月几号,自从高中毕业时间观念就很淡薄。
已经快四月了,不知不觉又是一个春。
他颤颤巍巍的沿着扶手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这儿没有路灯的照亮,视线极昏暗。
忽然猛的踉跄大步,额头险些磕到台阶上面去,所幸赵齐闵的反应是特别迅速的。
捋了捋流淌着的汗水,深吸口凉气,在没有人的小路自言自语道:“犯老毛病了。”
赵齐闵在偌大的城市仿佛失去了原有的方向感,他或许应该回到公司去休息会儿。
默念道,可心理反应狠狠出卖了他,想沿着黄浦江畔骑骑自行车,这会舒服些许。
在街道边随意扫了辆公共自行车,往熟悉的梧桐大道骑去,昏黄的路灯还是那样。
此刻正值深夜九点,素有魔都之称的泸城,还算不算冷清,街道两旁依旧很热闹。
或许是刚下完夜班的人,也有扫去枯枝落叶的环卫工人,大家都在苟延残喘活着。
夏栩结束晚自习,和班上的好朋友成群结队准备往宿舍走,似乎忘记哥哥的存在。
谈论着高三的企划,以及对未来大学生活的期盼,充斥着美好的向往,是在这个年纪应有的朝气,夏栩扬起了久未展露笑颜。
赵齐闵只感觉胸口很沉很闷,好似有股无形的力量在紧紧攥住,自己却无能为力。
随意找了个江畔坐下,恰好是没什么行人的晚上,他也可以独自在这儿静静心灵。
波光粼粼的江面倒映着他的身影,就像有个成语猴子捞月,这么看还怪有意思的。
柔情似水的晚风拂过侧脸,扬起他许久未修剪的发丝,扬起浅浅观察不到的笑意。
眼神又忽然的黯淡,想到自己或许要再过一年左右才能见到夏栩,勉强扯起笑容。
话语中暗含几分苦涩,毕竟现在自己只能顺从父亲的命令,像条随意被使唤的狗。
如今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老老实实的运营公司,直到有能力逃出父亲的掌心为止。
身影在这大汪清泉中忽隐忽现,心中有种难以名状的孤独感,神色之间皆为落寞。
向倒影中的方向伸出手,却连半点残影都抓不住,生怕一闭紧眼父亲会再次出现。
漫上浓郁的悲伤,更多的还是像现实所迫的无奈,轻抚着自己的脸颊,发现分外的冰凉,丧失了该有的温度。
虽有渴望,但还是使劲摇摇头,身影在这寂静的月色之中显得愈发孤寂,赵齐闵早已被这世界抛弃,从他进入狱中那刻开始。
偶尔会有行人经过,他们大多都是用好奇的眼神瞟了瞟便速速离开,也有的议论纷纷用很鄙夷的眼神去审视赵齐闵。
赵齐闵用手遮住眼睛,他什么都不想去看,活在自己构建的方寸天地间便作罢了。
他算了算未来的倒计时,夏栩的高考是在明年充满生命力的六月,还剩下一年多。
细细琢磨,也并不算难熬,相比起过去在狱里饱受折磨不忍回首的日子,这样的等待只是鸡毛蒜皮,甚至算不上什么。
眼睛中的光亮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黯淡,脑海里对夏栩的眷恋仿佛要倾泻而出。
犹豫片刻后,还是骑上自行车回到空荡荡的公司,他似乎喝了咖啡精神很振奋,也可能是因为生病导致的缘故。
眸底虽亮,但难以掩饰其中的哀伤,呆呆站在公司的窗台边眺望城市的繁荣景象。
欲言又止,他其实很想忘却掉过去令他生不如死的回忆,但还是无力的放弃举动。
再次坚定起那样的念头,他一定要活下去,坚持几百天就很快到了,不会太慢的。
只要有他所珍视的东西在,哪怕不给他接触的机会,与赵齐闵而言都无比的宝贵。
像他这样糟糕的人,就是一堆飞满苍蝇的垃圾,夏栩则是纯洁艳丽的茉莉花,毫不相干的两者相互交织,会产生什么效应。
他和夏栩同为香港人,想在明年这个时候回到许久未归的去看看心心念念的阿婆。
阿婆在今年或许快七十岁了,记忆也模模糊糊的,如果没猜错的话早已白发苍苍。
赵齐闵在香港待过一两年,那个时候楼上的阿婆是最疼她的,无需猜测,后来被父亲送到了穗城城中村的一对老夫妇手中。
他打开手机看了看微信表格,接着的那些天无非就是重复的像流水线上的机器人。
赵齐闵早就厌烦了这样的生活,但迫于无奈父亲的势力较大,只得乖乖顺从父亲。
到了今年九月自己的时间更加仓促,回到大学校园上课,还要运营手头的工作,乱的像锅没煮沸的粥,什么都掺杂在一起。
不自觉的恍惚,原来早就过了风华正茂的年纪,遭受父亲的重重折磨,天真的心态被锋利的刀刃磨灭彻底,只剩无几的灰烬。
绚烂的红发,可拆卸的唇钉耳钉,防水性纹身贴,是他在自己梦幻的世界树立起的高墙保护脆弱的心灵,其实他很善良。
高中生活其实也并不无聊,他在夏栩那个年纪,也是十分朝气蓬勃,对未知的道路充满向往,迫不及待的踏进那个坎儿。
赵齐闵本就是没有仪式感的人,他偷偷策划在夏栩高考结束那天去到穗城一中校门口,递上一束灿烂的向日葵,预示着崭新的人生即将开始,告别昏暗的过去。
抿紧苍白泛着死皮的嘴唇,重新振奋起来,决定要好好生活,可对于他来说好难。
见员工徐茂忽然进来,似乎是有什么急事要请求,她的脸上写着局促不安与慌乱。
徐茂是赵齐闵高中时特别好的朋友徐砀初的姐姐,因此坚固起职场而结下的缘分。
“赵总……在明年六月之前公司有很多业务,是想让哪位随着您出差呢。”
赵齐闵背过身去,并不想回答这样死板的问题,他也知道徐茂的话语并没有恶意。
仅仅敷衍了事的回答几句,随意用几个词凑在一起:“你也可以吧,要是家中没什么事的话,那就跟我一起。”
赵齐闵很贴心的考虑到员工在私底下的事务,对待父亲的下属很宽容,不会大大咧咧的去指使,怎么样舒服就怎么来。
“后面的业务可能会去国外,海外的暂时还不要紧,香港北京那边的比较着急。”
徐茂低垂着头,像是害怕被斥责。
犹豫几秒,最后还是将真实想法如实相告:“嗯……没关系,只要跟着我一起坐航班就行,剩下的我自己处理。”
事情都已经发展成这样,也没什么实话是不可以说的了,待徐茂离开,再次望向窗外,眼神空洞的像是被掏去了什么。
眉宇间萦绕着化不开的疲惫,他从进入狱中的那刻开始,就没有好好休息过,完全是副行尸走肉,更多的是拜父亲所赐。
倘若能重来,在十八岁的那个盛夏他一定会没有抉择,去到自己考一分分考来的院校,过着平庸美好的人生。
父亲的行径恶劣至极,将人性的黑暗与不公展现的淋漓尽致,在他出狱后还施压折磨,毫无亲情与正常人该有的底线。
像赵齐闵这样在狂风暴雨肆意生长的向日葵极为少见,即便自身不堪重负,也依然愿意帮助与他同命相连的夏栩。
是造成赵齐闵悲惨遭遇的罪魁祸首。
男人的行为不仅违背亲情常理,更凸显人性中极端自私丑恶的一面,就算赵齐闵被世界这般对待,也依然保持善良的初心。
惨痛的遭遇,换做是谁都承受不了。
父亲的所作所为令人发指,冷漠的世人也不会做出劝阻,他就像赵齐闵成长路上的恶魔。
他痛恨的人只有父亲,就像一颗使劲把都去不除的倒刺,即使身处这样的绝境,不仅要面对内心的创伤,还因坐过牢被歧视。
也保持着温良的品性,身处泥潭反复挣扎着,也愿意向可怜的夏栩伸出援手。
赵齐闵这人只要一下定决心,就不会改变计划,喘喘气,即使再久也可以去等待。
唯独恐惧的事就是父亲,他害怕父亲再次回到公司,就像头张开血盆獠牙的恶狼。
阴魂不散,如影随形,即便父亲身处在日本,过着花天酒地旁人羡慕不已的人生。
也不肯放过赵齐闵,他很多时候都可怜起自己来,他打小开始就是没人疼的孩子。
产生出这样的心绪再正常不过了。
服刑结束后,他的日常生活写照其实很平淡。
但赵齐闵习惯了这样的人生,他认为本该如此,如果没有那件事的发生,也不会受到世人的非议。
后来的日子都没什么波澜,直到某一次徐茂随着赵齐闵去到日本东京出差,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眼看飞机玻璃窗外的城市越来越小。
赵齐闵紧张的捏紧眉心,他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对于上流社会的世界,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沉默的抿着嘴唇。
下个月就要回到大学上课,他要把公司的事务交给其他人处理,在他的眼中只有自己的爱好是最重要的,其他排在后面。
坐在他面前的是西装革履鼻梁架着金属眼镜框的中年男人,听说是父亲的好朋友。
只要与父亲有关联的人或者事物,他都会表现出极其不耐烦的模样,甚至都懒得伪装,故意低着头不对上中年男人的视线。
“你就是盛斌他儿子?看看你这才多大年纪,就是学过来谈业务啦?要是谈失败了看你怎么整,别来丢人。”
面前的中年男人用一脸鄙夷的目光扫视着赵齐闵的红发,发出啧啧啧的细微声响。
赵齐闵只是低垂着头,害怕自己不恰当的一言一行又惹火上身,再次重演过去。
坐在一旁的徐茂见情况不对劲,好声好气的安慰着坐在靠椅上的赵齐闵:“赵总你怎么了?如果没什么特殊的情况就先走。”
后面的业务谈的不算顺利,但还是成功了,赵齐闵没有展现出不悦的神色,握紧垂落在侧边的拳头,默默隐忍着积压的情绪。
轻轻颤抖着弱不禁风的身躯,迅速将椅子推进桌下,顺带将风衣披在肩坎,转身离开了充斥着奇怪味道的空间。
徐茂的身高要比赵齐闵矮大半截,她作为女生有这样子的身高也挺不错的,轻轻拍着赵齐闵的肩膀,声音压得很低,安慰道。
“齐闵,你不用担心,后续和我弟弟在师范大学好好读着就行,剩下的事情公司的人会处理好,希望你能开心点。”
他何尝不希望能拥有快乐,对于别人来说这样触手可及,于他而言却难如登天啊。
徐茂是徐砀初的姐姐,两个人在他破烂不堪的人生里算是特别好且舒服的存在,但因为自己性格软弱,不善与人交往,所以不怎么接触。
世界的好人绝对占大多数,只是还有很多像父亲那样的恶魔还藏匿在阴暗的角落。
赵齐闵是不幸运的,他无数次告诉自己可以倾诉的人,只想拥有平庸的人生,已经被富二代这个枷锁束缚的喘不过气。
父亲在过去成立的两家大型游戏公司旗下有很多员工,只是因为血缘关系履行义务罢了,即便有花不完的资产,也不以为然。
市井烟火气的一碗酱油面于赵齐闵而言就是幸福,这样的定义真的很简单很简单。
他将夏栩当做手心里的宝贝护着,就是不想让自己经历的事情再次重演,他的内心早就千疮百孔。
父亲的恶意陷害,让他的生活从云端之上跌入谷底,社会偏见如影随形,每一步都艰难无比。
除了上流社会的人,他在穗城长大的这十几年,遇到的人们都是很温和的,知道赵齐闵的遭遇,不会站出来指手画脚。
即便那扇栅栏爬满荆棘也依旧会绽放出灿烂的玫瑰,或许是在某个扬着微风温度恰好的春日,笑着面对这一切。
所有遭受的不公,最终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偿还到施暴者身上,正义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到来,转换为美好的结局。
苍天有眼,这样的举动总会遭到反噬。
故事里的主人公饱经风霜,遭受恶魔的摧残,但邪不压正,光亮会照亮世界,不会被巨大的势力所遮盖,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在很小的时候被父亲送到城中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年纪,或许父亲在忙工作。
老夫妇的家庭虽穷,但很温馨。
他几乎没怎么见过父亲,只有自己坐在冰冷的被告席才目睹过父亲贪婪的嘴脸。
用手指头随便掰一掰都能算得清楚。
事实上父亲根本没有把赵齐闵当做人看待过,只有牵扯到利益方面,才会放下往日高昂的姿态,那种卑微也只是极短暂的。
他截止目前唯一期盼的事情就是夏栩考上大学,并非他靠自己得到的荣誉要共享。
而是能离开虐待他的父母,迎接属于自己的人生,十八岁的大好年华才刚刚起步。
夏栩的父亲和母亲还有赵齐闵的父亲,做出来的事用牲畜形容都是太过于轻松。
没见过夏栩的父亲与夏栩的母亲仅有短暂的一面之缘,据说女人是小有名气的短剧演员,男人则是广东赫赫有名的商人。
他们同为父母,明明有雄厚的财富,控制不好下半身的性欲,将无辜的孩子带来世界,不给予正常长大的机会。
极大可能的心理不正常,滋生出了变态的想法,才会把戾气发泄到孩子身上。
夏栩考上大学也是为了他自己好,至少不会再继续待到压抑的家庭,去承担痛苦。
他考上了鼎鼎有名的院校,再也不会受到同学的偏见,等于是往那些霸凌者的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想到这些事不自觉涌上笑意,就像哥哥维护弟弟,他只希望不在夏栩身边的这些日子要好好的,遇到事情要反抗,别再懦弱。
在这漫长难熬的一年多时间中,只要夏栩平安健康就好,哪怕做个坏坏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