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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凌晨三点冰冷的“无法接通”,像一个不祥的预兆,沉甸甸地压在苏婉心头。那一夜,她在空荡冰冷的出租屋里睁眼到天明,攥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麻木,胸口那枚樱花吊坠紧贴着肌肤,却再也传递不出曾经的暖意,只有一片挥之不去的冰凉。直到天蒙蒙亮,手机才终于震动了一下。

一条来自林屿的微信,简短得只有三个字:

“落地了。忙。”

配图是一张模糊的机场通道照片,角度匆忙,甚至没拍清任何标志性物体。

苏婉盯着那三个字和那张毫无温度的照片,悬了一夜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然后又被高高抛起,最后重重摔在地上,只剩下空落落的疼。她打了长长的一段话,询问他是否顺利,叮嘱他注意休息,打好又删掉,最后只回了一个字:“好。”

她知道,那个曾经会因为她一点小感冒就紧张得团团转、会把她每一句话都认真记在心里的林屿,正被一股名为“机遇”的洪流裹挟着,冲向一个她无法触及、也无法理解的远方。而她,被留在了原地,守着这间越来越冰冷的出租屋,守着手机里越来越简短敷衍的信息,守着胸口那枚越来越凉的樱花。

日子在等待和失落中缓慢爬行。苏婉依旧每天上班、下班,只是去出租屋的次数越来越少。那里不再有等待的意义,只有冰冷的空气和越来越厚的灰尘在提醒她某种东西的消逝。她开始习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对着窗外的霓虹发呆。手机屏幕亮起的次数越来越少,偶尔有林屿的信息,也总是隔了很久才回,内容不外乎“在录音”、“在开会”、“晚点说”,字里行间透着浓重的疲惫和距离感。

陈薇的名字,开始越来越多地出现在林屿偶尔打来的电话里。

“陈薇安排了个采访”

“陈薇说下首歌风格要调整”

“陈薇订了明天飞海城的机票”

这个名字像一个无形的屏障,横亘在他们之间。苏婉甚至能想象出陈薇穿着干练的套装,妆容精致,站在林屿身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安排着他的一切。而她,只能隔着冰冷的手机屏幕,听着他声音里的陌生和疲惫。

唯一支撑着她的,是日历上那个被红笔重重圈出的日子她的生日。林屿在匆忙离开前,曾带着一丝愧疚和期许对她说:“等我回来,录完这个,应该能稍微喘口气,我带你去吃顿好的。”

这句话,成了苏婉在冰冷等待中唯一抓住的浮木。她告诉自己,再忙,生日他总会记得的。就像从前,无论多穷,他都会变着法儿给她惊喜,哪怕只是食堂多加一个鸡腿,或者在天台给她弹一首新写的曲子。

生日的前一天晚上,林屿破天荒地主动打来了电话。背景音很嘈杂,似乎是在某个喧闹的场所。

“苏婉,”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但语气还算温和,“明天是你生日吧?”

苏婉的心猛地一跳,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收紧,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涌上心头,冲淡了连日来的冰冷。他还记得!

“嗯。”她轻声应着,鼻尖微微发酸。

“抱歉啊,明天可能回不去。”林屿的声音带着歉意,但更多的是被周遭噪音淹没的匆忙,“这边有个很重要的投资人饭局,陈薇好不容易才约上的,推不掉。”

暖流瞬间冻结。

苏婉的心像是被浸入了冰水,刚刚升起的希望被无情地掐灭。她张了张嘴,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过!”林屿的声音提高了些,试图弥补,“我给你订了餐厅!就是市中心那家很有名的‘云顶’,环境特别好!晚上七点,位子都订好了!你下班直接过去,就当我给你赔罪,好不好?”

他语速很快,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带着一种急于安抚的敷衍。

“好。”苏婉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响起,带着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平静。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这边太吵了,先挂了!生日快乐!”林屿匆匆说完,电话那头只剩下忙音,连一句“等我”都没来得及说。

苏婉握着只剩下忙音的手机,站在窗前。窗外城市的灯火明明灭灭,映在她空洞的眼底。胸口那枚樱花吊坠,冰凉刺骨。

生日当天。

苏婉请了半天假。她没有直接去“云顶”,而是回到了那间出租屋。她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将积满灰尘的屋子彻底打扫了一遍。擦掉桌子上的灰,拖干净地板,把林屿散落在角落的几件旧衣服叠好收进衣柜。她甚至打开窗户,让初夏微热的风吹进来,试图驱散那股陈腐冰冷的味道。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照进来,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小小的屋子似乎恢复了一丝过去的生气。

她站在屋子中央,环顾着焕然一新的环境,心里却空荡荡的。这打扫,更像是一种徒劳的告别仪式。

傍晚,苏婉换上了衣柜里最好的一条裙子一条素雅的白色连衣裙,领口缀着细小的蕾丝。这是林屿去年用驻唱攒的钱给她买的生日礼物。她对着镜子仔细梳理了头发,化了一个淡妆。镜子里的人,眉眼依旧清秀,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抹挥之不去的疲惫和黯淡。她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给林屿发了一条信息:“我出发去餐厅了。”

没有回复。屏幕暗下去,映出她有些苍白的脸。

“云顶”餐厅位于市中心最高建筑的顶层,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流光溢彩,美得不真实。餐厅内灯光柔和,空气中流淌着优雅的钢琴曲,穿着考究的侍者无声地穿梭。一切都如同林屿描述的那样,“环境特别好”。

侍者将苏婉引到靠窗的一个预留座位。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摆放着精致的银质餐具和晶莹剔透的水晶杯。一支含苞待放的红玫瑰插在细颈花瓶里,散发着淡淡的幽香。视野极佳,整座城市的繁华尽收眼底。

苏婉在柔软的座椅上坐下。侍者礼貌地询问:“女士,现在点餐吗?还是等您的同伴?”

“再等等。”苏婉轻声说。

侍者微微颔首,安静地退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七点整。

餐厅里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多是成双成对的情侣,或者衣着光鲜的商务人士。柔和的灯光下,低语浅笑,刀叉碰撞着精致的瓷盘,发出悦耳的轻响。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浪漫的气息。

苏婉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像一幅静止的、格格不入的画。她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面前冰凉的水晶杯壁。侍者过来添了一次水,询问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他可能堵车了。”苏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解释道。

侍者礼貌地点点头,再次退开。

七点半。

窗外的霓虹更加璀璨,城市的脉搏在脚下跳动。苏婉点的柠檬水已经喝掉了半杯,胃里空荡荡的,却没有任何饥饿感。她拿出手机,屏幕依旧一片漆黑,没有任何消息,也没有未接来电。她点开和林屿的聊天框,上一条信息还是她发出的“我出发去餐厅了”。指尖悬在屏幕上,想再发一条询问,却最终无力地垂下。

说什么呢?问他到哪了?催他快点?还是提醒他今天是她的生日?

一股巨大的疲惫和难堪席卷了她。她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坐在这里,穿着他买的裙子,守着这桌空荡荡的、昂贵的摆设,等待着一个可能早已将承诺抛在脑后的人。

八点。

餐厅里,其他桌的客人已经陆续开始享用主菜。食物的香气变得更加浓郁诱人。苏晚对面的位置依旧空空如也。侍者再次走了过来,这一次,他的目光里除了探究,更多了一丝职业化的同情。

“女士,需要先帮您上前菜吗?或者再给您同伴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不用了”苏婉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脸颊因为难堪而微微发烫,“麻烦帮我催一下我之前订的蛋糕吧。”

“好的,女士。”侍者转身离开。

很快,一个精致的、点缀着新鲜草莓的奶油蛋糕被小心翼翼地端了上来,放在桌子中央。粉色的奶油,鲜红的草莓,散发着甜蜜的香气,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侍者体贴地在旁边放上了切蛋糕的刀叉。

“祝您生日快乐,女士。”侍者轻声说。

“谢谢。”苏婉的声音有些哽咽。她看着那个漂亮的蛋糕,这是她二十岁的生日蛋糕。本该是甜蜜的庆祝,此刻却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八点十五分。

蛋糕上的奶油,在餐厅恒温的空调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其缓慢地塌陷、融化。

一点,两点。

原本挺立饱满的奶油花边,边缘开始变得模糊,像被无形的热泪灼伤。鲜红的草莓酱汁,如同蜿蜒的血泪,顺着塌陷的奶油缓缓流淌下来,在洁白的奶油底色上,划出一道道刺目粘稠的痕迹。

苏婉一动不动地坐着,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正在“流泪”的蛋糕。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周围的情侣在甜蜜地分享着食物,低声谈笑。窗外的夜景依旧繁华璀璨。而她,像一个被遗忘在时间缝隙里的孤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象征着自己二十岁生日的甜蜜,在眼前一点点地、无可挽回地融化、坍塌、变得面目全非。

八点三十分。

奶油塌陷得更厉害了,整个蛋糕的形状都变得扭曲模糊。流淌的草莓酱汁在蛋糕底座汇聚成一滩暗红黏腻的污迹。甜蜜的香气混合着一种食物腐败前令人不适的甜腻气息,幽幽地弥漫开来。

苏婉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这痛感,却奇异地压过了心口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钝痛和冰冷。她看着那个彻底融毁、如同废墟般的蛋糕,看着那滩刺目的、如同凝固血泪的草莓酱汁,眼底最后一丝微弱的火光,终于彻底熄灭了。

就在这时,被她攥在掌心许久的手机,终于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

是林屿发来的微信。

只有短短一行字,带着一种事后的、轻描淡写的敷衍:

“宝贝抱歉!刚结束!明天一定给你补过生日!爱你!”

后面,跟着一个系统自带的、毫无温度的蛋糕emoji表情。

苏婉的目光从那个融毁的、真实的蛋糕废墟,缓缓移到手机屏幕上那个虚假的、光鲜的蛋糕emoji上。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绝望,如同灭顶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她看着那条信息,看着那个刺眼的emoji蛋糕,又抬起头,看着对面那张依旧空荡荡的椅子,看着桌上那摊如同凝固血泪的草莓酱汁,看着那个象征着二十岁生日、象征着等待、象征着承诺、如今却只剩下一片狼藉和讽刺的蛋糕废墟。

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

那是一个比哭更难看的、彻底心死的弧度。

眼泪,终于毫无征兆地,汹涌地滚落下来。大颗大颗,砸在洁白的桌布上,洇开一小片一小片深色的、绝望的湿痕。

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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